在麻萨诸塞州有个穷人曾在制钉厂工作,37岁时受了伤,只能挣很少钱。他被安排到办公室负责用擦子擦掉票据清单上铅笔写下的字迹,常常把手擦得疲乏无力。于是他把擦子系在一根棍的顶端,用它像木工刨一样擦着。这时他的小女儿走进来,说:“呀,你有专利啦,不是吗?”父亲后来说道:“女儿见我拿起那根棍把擦子系到它顶端时,说那是一个专利,我才第一次想到。”之后他到波士顿去申请专利,如今你们每个兜里装着橡皮头铅笔的人都在向这位富翁支付费用。他没有一点资本、没有一点钱作投资,他有的只是收入,直到成为百万富翁。
不过让我尽快谈到另一个更为重要的观点。“让我看看生活在费城的伟大男人女人们吧。”那边那个先生会站起来说:“我们费城是没有任何伟人的。他们不生活在这儿。他们生活在罗马、圣彼得堡、伦敦、马纳亚克或其他任何地方,就是不生活在我们这里。”我现在已谈到自己观点的高峰,谈到整个问题的核心以及我努力演讲的中心所在:为什么费城就没有更多财富而成为更大城市?为什么纽约超过费城?人们会说:“因为纽约有海港。”为什么美国的许多其他城市都走在费城前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我们的人民贬低自己的城市。如果地球上某个地方必须前进,那么这个地方就是费城。假如要建成一条林荫大道,人们会贬低它;假如要创办更好的学校,人们会贬低它;假如你希望有一个明智的法规,人们会贬低它:人们总是贬低所有提出的改进措施。我只能把这件大错特错的事摆在美丽的费城面前,我处处感受到它的友好热情。我认为我们应该在费城倒转一下思维了,要开始赞美费城发生的事情,开始让它们展示在世界面前,正如芝加哥、纽约、圣路易斯和旧金山的人们那样。哦,只要我们的人民有了这种精神,我们就能在费城做出事来并且把它们做好!
站起来吧,数以百万的费城人,相信上帝与人,相信重大的机会就在这里而非纽约或波士顿——无论经商还是生活在世上值得一做的任何事情。过去从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让咱们开始赞美自己的城市吧。
但今晚这儿另有两个年轻人,我冒昧提出来,是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一个年轻人会从那边站起来说:“费城将产生一个伟人,可以前从来没有。”“哦,是吗?那你何时变得伟大呢?”“当我被选上担任某官职时。”年轻人,你不想读一下政治初级读本中讲到的一课吗,它说在我们的政府机构中担任官职显然并非伟大之事。伟人有时担任官职,但美国需要的是那些愿意服从人民意愿的人。美国是由人民统治的国家,只要它存在就是既民治又为民的,而官员只是人民的公仆,《圣经》说仆人不能比主人伟大。《圣经》又说:“被派遣者不能比派遣者伟大。”国家由人民或应该由人民统治,如果这样,国家的公职就不需要更伟大的人。假如美国的伟人担任了公职,那么在今后10年里我们的国家就会变成一个帝国。[35]
既然妇女的选举权就要产生,我也就了解不少青年女子,她们说:“有一天我要成为美国总统。”我认为妇女有选举权是对的,无疑这也会实现,无论如何我不会阻碍。不久以后或许我也要有公职;但如果对公职的渴望影响了妇女投票的心愿,那么我就想在此说我对青年男子们说的话:如果你们仅仅获得投出一票的特权,是不会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人们会对你一无所知,你那点影响会消失得几乎无人觉察。美国并非受制于选票。你认为它是受制于选票吗?它是受制于势力,受制于支配选票的雄心和进取精神。认为自己要投票是为了获得公职的妇女,正犯着一个天大的错误。
另一个小伙子会站起来说:“不仅在美国而且在费城都将产生伟人。”“是吗?何时?”“当发生大战时,当我们在墨西哥于机警的等待中遇到麻烦时,当由于行动不慎与英国、日本、中国、新泽西或某个遥远的国家卷入战争时,那时我就会大步迎上炮口,在闪光的刺刀中昂首阔步,跃入战场拉下旗帜,在胜利中把它扛走。我会肩上戴着星形勋章凯旋,国家会给予我任何公职,那时我将变得伟大。”不,你不会的。你认为有了公职你就会变得伟大,但记住如果在没获得公职前你不能变得伟大,那么在获得公职后你也不会伟大起来。那将只会是貌似伟大的滑稽模仿而已。
西班牙战争后我们在这儿举行了一个“和平纪念”。西方人不相信,说:“费城的人要50年后才会听说西班牙战争的事。”你们有的人看见了游行队伍沿着布罗德街行进。我当时出门在外,不过家人写信告诉我说,一辆四马马车载着霍布桑中尉正好停在我家前门,人们喊道:“为霍布桑欢呼啊!”假如我在场也会欢呼的,因为国家给予他的东西还远远不够。可假设我进学校问孩子们:“是谁在圣地亚哥[36]让梅里马克号舰沉没?”如果孩子们回答:“是霍布桑”,那么他们撒了一个八分之七的谎。那艘船上另有7位英雄,由于职位不同,他们一直身处西班牙战火中,而霍布桑是个军官,理应不在前线。这个大厅里会聚了最有才智的费城人,但也许没一个能说出另外7名英雄是谁。
我们不应该这样教历史,而应该告诉人们,无论一个人的地位多么低微,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充分尽到了责任,那么他就像在位的国王一样有资格获得美国人民的尊敬。可是我们没有这样做,而是处处教人们说一切战斗都是将军们打的。
我记得战后我到南方去拜见罗伯特·E·李[37]将军,他是一名优秀的基督徒,如今南北两方都把他看作是一位伟大的美国人而引以为豪。将军告诉了我关于他的仆人“拉斯吐士”的事,这个仆人曾是一名应征入伍的黑人士兵。一天将军把他叫进去,对他开玩笑说:“拉斯吐士,我听说你们连队其余的战士全部牺牲,为什么你还活着呢?”拉斯吐士对将军眨一下眼,回答:“因为一打仗时我就与将军们呆在后面。”
我还记得另一个事例。若不是你们去图书馆读到这篇演讲稿时会发现它已印出来有25年了,我本来是不愿提它的。我曾闭上两眼——紧紧闭上——瞧呀!我看见了自己年轻时见到的面容。是的,它们有时对我说:“你的头发还没有白;你日夜工作,好像从不休息;你不会变老的。”但当我闭上眼睛时——就像任何一个同龄人那样——啊,很久以前那些可爱的和已故的人的面容便历历在目,我知道无论人们说什么,我都已人到暮年。
我现在闭上眼睛回顾在麻萨诸塞州的故乡,那山顶上的牛展[38]场便显现于眼前;我还能看见那儿的马棚。我能看见公理教会的教堂,看见镇公所和山地人的小屋,看见一大群人身穿耀眼的服装走出来,看见彩旗飘扬,手帕挥舞,听见乐队伴奏。我能看见那一连重新入伍的士兵大步行进在牛展场上。我当时不过是个孩子,但已当上连长,被吹得胀胀的,神气十足。只需一根细纺针就会使我破得粉碎。可当时我却认为那是世上最最伟大的事情。如果你们想到过要成为国王或女王,那就去让市长接见你们吧。
乐队奏出乐曲,所有的人都出来迎接我们。我带领队伍无比自豪地沿着那块镇上的公地行进,走进镇公所。然后他们把士兵安排在正中的通道上坐下,让我坐在前面。约有一两百人涌进镇公所,围成一圈站着。接着镇官员们走进来围成一个半圆形。镇长坐在讲台中间,他以前从没当过官,但他是位好人,他的朋友们已说过我可以坐在那儿而不会冒犯他们。他走上来在自己位置上坐下,调了调高倍眼镜,看一下四周,突然发现我坐在前排座位上。于是他马上从讲台上走过来,请我上去与镇官员们坐在一起。在我上战场前镇官员没一个理睬我,除非让老师揍我一顿,而现在我却被请到台上去与镇官员同坐。嗳呀!镇长当时就是我们的皇帝,是我们的国王。我走上讲台时他们给了我一把椅子,那儿离前排尚有一定距离。
我坐下后,市镇管理委员会主席起身走到桌前,我们都以为他要介绍公理教会的牧师——他是镇上唯一的演讲家——请他对归来的士兵发表演说。可是,朋友们,当听众发现那个老人竟要自己演说时,个个显得很吃惊的样子,你们真应该看到那种情景。老人以前从没发表过演说,他犯了数百人犯的同一错误。看起来真是奇怪,一个人竟然不知道自己长大后若想成为演讲家,年轻时就必须学着演说。可他好像认为自己只要有了官职就能成为一个伟大的演讲家似的。
这时他来到前面,手里拿着已经背得的演讲稿——他背的时候曾在牧地上走来走去,把牛群都吓着了。他把讲稿铺到桌上,以确保能看到它。他调了调眼镜,俯在讲稿上看了一下,然后回到讲台,又拖着重重的步子来回走动。你们想到此事时,就知道他一定对这个问题作过研究,因为他采取了一种“演说法”的姿势。他将身子重重地压在左脚跟上,肩膀往后一扬,微微把右脚向前伸,打开嗓门,又把右脚呈45度角向前伸去。朋友们,他就是采取这种演说法姿势发表讲话的。有些人对我说:“你不是夸张了吗?”不可能的事。我是到这儿来传授经验而非讲故事的;下面就是他演讲的情况:
“市民们——”他一听见自己的声音就两膝发抖,接着浑身颤动。他喉咙哽咽,又来到桌旁看稿子。然后他打起精神,握住拳头,回到原位,说:“市民们,我们是市民,我们很——我们很——我们很——我们很——我们很——高兴——我们很高兴——我们很高兴,我们很高兴欢迎这些打仗流血的士兵们回到家乡。我们特别——我们特别——我们特别,我们特别高兴看见这个年轻的英雄(指我)今天来到我们中间。这个富于想象的年轻英雄(朋友们,记住他说的话;如果他没有说‘富于想象的’,我也根本不会太任性地要提到它),我们曾看见这个富于想象的年轻英雄带领——看见他带领——带领,我们曾看见他带领队伍展开殊死突围。我们看见他闪光的——我们看见他闪光的——闪光的——闪光的剑——在挥舞,在阳光下闪耀,这时他向部队大喊着:‘冲啊!’”
天啊,天啊,天啊!那个好心的人多么不了解战争。如果他懂得一点战争,就应该知道今晚我这儿任何一个GAR[39]的战友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即危险时刻一个步兵团的军官如果冲到前面几乎是犯罪。“我的剑在阳光下闪耀,我向部队大喊着‘冲啊!’”根本没有的事。你们以为我会冲到战友们前面被敌人打死或者被自己人打死吗?那不是一个军官应该做的事,实际战斗中军官应该是在后方。作为一名参谋,我经常骑着马下火线,而战友们则突然被叫到前线,只听林中传来叛军们的叫喊:“军官到后面去!军官到后面去!”然后每个军官都走到二等兵后面,官职越高他离前线越远。这并非因为他没那么勇敢,而是因为战争法要求他如此。可是那个老人却叫道:“我的剑在阳光下闪耀——”在那座房子里坐着我连队的士兵,他们曾把一个军官抬过卡罗莱纳河以免打湿他的脚。有的士兵为了弄到一只猪或鸡走了很远的路,有的在田纳西州的大山里被飞过松树落下的炮弹打死,可是在那个好心人的演说里他们几乎不为人知。他的确也提到过他们,但只是顺便而已。当前的英雄是那个军官。国家应该把什么归功于他吗?不,过去不现在也不。可为什么他成了英雄?就因为那人犯了一般人犯的同样错误——那个军官伟大因为他是军官,而其他人只是二等兵。
啊,我那时就懂得了这一告诫,只要时钟不止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告诫。伟大不在于将来获得某个官职,而真正在于用小小手段采取不平凡的行动,在个人的普通生活中实现远大目标。一个人若要根本变得伟大就必须现在在费城变得伟大。凡是能让这个城市有更好的街道,更好的人行道,更好的学校,更多的大学,更多的喜事,更多的文明,上帝所赐予的更重要的东西,那么他在任何地方都会是伟大的。让今晚的每个男女都记住吧——如果你们再也听不到我演讲——假如你们根本上希望变得伟大,就必须从此时此地开始。能够给自己的城市带来美好事情的人,生活在这里就能成为一个好市民;能够使家庭越来越完善的人,无论他在车间里工作、坐在柜台后面做事还是管理家务,他都是一个能带给别人幸福的人;无论他的生活怎样,若想在任何地方变得伟大,他就必须首先在自己的家乡伟大起来。[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