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话传进育臻耳里，将她苍白的脸染出嫣红。
腼腆地看看尔众，舔舔干涩嘴唇，她讷讷说：“对不起，我没事，你可以回公司去了。”
是该回去，几十亿的生意，他有些不放心。但口里的话却和心里想的全然不一，嘴巴径自替他作主，“我下班了，不用回公司。”
弯下腰，他打横抱起育臻，走入房里。
这是他第一次进她的房间，很干净、女性化的摆设方式，几个大型娃娃、几只可爱的狗狗，百分之百的公主寝室。
“看过医生了吗？”
“我有吃药，现在正昏昏欲睡。”拉拉棉被，秋意渐凉。
他端来开水，递到她嘴边，“多喝点水。”
她很合作，“咕噜咕噜”一大杯水下肚，闭起眼睛，有个人在身旁的安全让她心惬。
“别怪致渊、致博大惊小怪，他们是让童话故事吓坏了，我没想到一个故事会对他们影响那么大。下回我要慎选课外读物。”
“他们对母亲没有印象，我以为他们早就习惯没有母亲的生活，谁想到这种事……永远都无法习惯。全天下的孩子都需要母亲吗？要到几时，他们才会忘却失去母亲的遗憾？”
回想自己，他在几岁时期，才放弃对母亲的迫切与渴望？
“盼盼很早就……”育臻问。
“她在致渊、致博不满半岁的时候就离开……”
她想问，盼盼是怎么去世的？对那个强用银链子换走娃娃的大姐姐，育臻印象模糊，她忘不了的是当年他对她的全心维护——
他很爱盼盼？
“如果那让你痛苦，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她的体贴让他窝心。
“好，不谈。他们现在有你，你已经填补了他们心中的遗憾，谢谢你。”
“这是我的工作，不是吗？”
她用“工作”二字，心情带点酸涩，育臻多希望在他心中她不只是保姆。
对他，她有了期待与要求……
期待？怎么会？她向来不是贪心的人……几时起，心情转变，在她不自觉中？
“你喜欢孩子，所以当老师？”他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嗯！我从小就喜欢当老师，一逮到机会就教邻居小朋友画画、弹琴，或讲故事给他们听，当老师让我很快乐。”顺着他的话，她抛却多余心思。
这句没心思的话却勾起他的回忆，在遥远的记忆里，有一个爱当老师的小公主，耐心地压着盼盼的手指头，一个音一个音压出弦律。
他硬要从小公主手中抢下娃娃，那是他第一次扮强盗，也是唯一一次觉得心虚；之后，强盗越扮越顺手，他掠夺别人的公司、别人的心血……他觉得理所当然，世间本是弱肉强食。
“为什么喜欢当老师？”
“当老师可以把知识传授给下一代，可以教导孩子正确的人生态度，一群好老师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看来他是少了一个好老师的影响，才会缺乏正确的人生态度，以掠夺为乐。尔众自我解嘲般笑笑。
“你为什么想当商人？”育臻回问。
“我想赚非常多钱，而商人是最容易把钱从别人口袋里掏出来的行业。”
“你小时候很辛苦吗？”
“比你所能想象的更辛苦。我们的世界没有名为‘父母’的守护神，我们的世界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在这种恶劣条件下，我不认为乘人之危有什么不对。”
他回应她对他的批评，曾经，她说他是不事生产的家伙，却不知道他想爬到这一步，要比任何人都辛苦。
尔众没想过自己会在乎一个女人的批评，更没想过会为了她的批判，修改自己的从商之道，但他就是将她的想法留在心间，郑重地在乎起她了。
“钱对你很重要吗？它并不能买到天下间所有东西。”
“但它买到了我的自尊，它让我不再卑微鄙贱。”
看着他，她的眼里有了怜惜，他受的苦远比她知道的更多。
“很抱歉，只从杂志的片面报道就对你定下刻板印象，是我偏颇了。我不懂商，可是……你的职业似乎要得罪不少人，我总觉得，活着的时候被人咒骂一分，死后在地狱里就要多受一分苦，如果你的钱赚得够多，是不是可以换个方法赚钱，换个比较不……那么尖锐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