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一向都希望我将普莱斯伯利的怪事公布于众,至少这样可以抵销一部分谣传。二十多年前这件事曾经在剑桥大学传言,并扩散到了伦敦的学术界,但总有些原因,让我不能公开它,所以这件事便在满是福尔摩斯案件资料的铅制盒子中埋藏了起来,现在,我才被允许将此案公布,那是福尔摩斯在快退休之前办理的案件,纵然在今天也要小心撰写,不可无中生有。
1903年9月的一个星期日晚上,福尔摩斯用不叙详情的习惯给我写了一张条:
有无时间都请来一趟。
S。H。
我们的关系在他晚年时很不一般。他有很多习惯,经常被它们支配,这其中有些很难更改,且不顾及大局,写纸条是这之中的一个习惯,此时我就像他的提琴、烟丝、很旧的烟斗、旧的案例目录、还有不怎么好的习惯。我的用处显现出来的时候,也正是他感到办案吃力并在一旁有勇气提供给他的时候,但我不光有这样的作用。在他思考问题的过程中我就像一块磨刀的石头,在我面前,他向来喜欢理顺他的思路,因为我可以刺激他的思想活动。有时,他也不一定对着我讲或许也对着墙讲,但无论如何,时间久了,习惯了对我讲话。我的行为举止对他多少会有些帮助,有时因为我的头脑反应慢些,但恰恰是这样才能有效激发他的思维拓展,将灵感迸发在我们的高尚友情中,我只起了如此微小的作用。
我来到他的居所贝克街,他在沙发上缩着身子高拱着腿,口里抽着烟斗,深深地皱着眉,好像在想一个问题。如此这般,他一定在考虑一个令人烦恼的问题,他示意让我坐在经常坐的那个沙发上,除此就没有表示看见我在场,大约半小时后,突然他从思考中恢复了常态,用早已习惯了的古怪笑容迎接我。
“华生,请别在乎我的深思,昨天,有人对我说了一些奇特的事,它让我想到了另外很有意义的东西。我想写一篇关于狗在侦查工作中用途的小论文。”
“可是这个似乎有人已讨论过了,”我说。“你看比如猎狗,警犬”。
“不,华生,不是这方面的,这个谁都明白,但这还有更奥妙的一点,不知道你是否记得你用让人害怕的方法,将铜山毛榉案处理那回,我特别注意了小孩子大脑反应活动的方法并用这个结果来从逻辑上判断那个自负却又有面子的父亲有什么样的犯罪习惯。”
“噢,我当然记得。”
“我对待狗的观点也如此,对于一个家庭的生活,狗能反应得很真实。欢快的狗代表着家的欢愉,那么忧郁的狗一定在不愉快的家庭,凶狠的人一定有凶残的狗,危险的狗一定有一个危险的主人,有时狗能反映人的情绪。”我不认同地摇了摇头,“这个似乎不太合理吧”我说。
他装满烟斗坐下,没有注意我的意见。
“我现在研究的东西在具体实践中与这理论有联系,我正在这一团乱麻中找头绪。有一点就是,咬普莱斯伯利的狗正是他的自己的狼狗。”
我往椅背上靠去,让我很失望,就因为这个很无聊的小问题让我在那么忙的工作中来这里?福尔摩斯很迅速地看了我一眼。
“华生,你像原来一样,还是不注意最细微的事,这些事对大的问题有帮助,从表面上看这事不奇怪吗?剑桥大学的著名生理学教授普莱斯伯利你听说过吧。他是一位有资历德高望重的学者,他自己喜欢的狗又为什么总咬他呢?你有什么意见吗?”
“那一定是狗病了。”
“这有可能,也值得考虑,可是平时它并不咬人,值得注意的是在特别特殊的状况下来咬主人,而在平时很老实。华生,很奇怪是吗?听有铃声,看来是伯内特先生来了,但比预约的时间早一会。我本来打算在他没来之前和你说一会这个案子呢!”
听起来上楼的脚步很急,并急促地敲着门,然后这个新的主顾就走进了屋。他大约有三十岁吧,个子很高,不胖,长得英俊大方,穿的衣服很讲究,行为举止有一种学者风范,并没有善于交际的老练,他与福尔摩斯握手,我在场令他吃惊不已。
福尔摩斯先生,我要讲述的是一个很让人敏感的事,还请您体谅我和教授无论私下还是工作的密切关系,我不想,也没必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事。
“别担心,伯内特先生,我在这个案子中需要有一个人能帮我,华生医生是最好的人选,何况他非常慎重小心。”
“那好,就听您的,但不要怪我这样谨慎的态度。”
“华生,伯内特先生是著名教授女儿的未婚夫,而且还是教授的助手,住在教授家,我们让您替教授保密,当然同意并支持,但最好用解决事情的办法来表示您的忠心诚意。”
“我也这样想,先生,这是我所想的,那么能说一下这位华生医生对此有多少了解吗?”
“我还没有时间和他说。”
“那就让我再把事情大概说一下吧,然后再汇报一下最近的新情况。”
“还是我来叙述吧!这可以检查一下我对基本事实的了解。华生,这里提到的人是欧洲很有声望的教授,他一向都在学院中生活,而且从没有不好的传闻,他妻子死了,有个女儿,叫易迪丝,他果断、坚强,还有点好斗,就是这些情况,至少几个月这样。但后来他的生活有了变化,他今年61岁,却和同行解剖学教授莫尔非的女儿订婚了,我看这次求爱有些像年轻人一样炽烈,没有年龄大的人那种理智地求婚,他求爱的对象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少女叫爱丽丝·莫尔非,如此看来,教授对她一往情深并不奇怪,但在自己的家庭里并没有人支持他。”
“我们都觉得他这样不对。”
“是的,很过分,过激而且不同一般,可是教授很有钱,他那个同行并不反对他的女儿同时还有另外的追求者,他们在财产地位方面不及教授,但至少与她年龄差不多,而这个姑娘好像对教授的怪脾气不放在心上,仍然喜欢他,只是年龄上有点不足。也就在这时,教授被一些不知缘由的事而改变了。他从来没这么干过,他没说去哪里就走了两个星期,然后很疲劳地回来了,他没有提到自己的去向,而以前他向来真诚坦白。很巧,这位伯内特先生收到一封同学的信,这封信来自布拉格。他说在布拉格很荣幸见到了教授,却没有机会说话,到此才知道他去了哪里。”
“重要的是,教授自从回来后,就有了非常奇怪的变化,他变得偷偷摸摸,和他经常交往的人都认为他变了,不像原来那个人,他的高尚品格被掩盖了,但他的智力没有什么变化,课堂上他仍旧像过去才华不减!而总有一种新的事情在他身上体现出来,是一种让人无法预料、又不太好受的东西,他的女儿一向都深爱他,她很多次都想与父亲再像原来那样亲密,想让父亲将‘面具’摘掉,此时,伯内特也在共同努力着,尽管这样可仍旧没有起色,好了,下面请你说说有关信件的问题,伯内特先生。”
“华生医生,你知道吗?教授和我一向都没有秘密,即便我是他的儿子或弟弟我想也不会得到他那么大的信任,我是他的秘书,信件全由我负责,拆信并分类都是我一手处理,但事情在他回来后有了变化,他吩咐我说,假如有伦敦寄来的信,而在邮票下又画有十字的,那么就放在一起,不要拆阅,他亲自看,果然后来我收到了几封邮票下面有伦敦东区邮戳的信,信上的字迹让人看来没有什么文化,假如教授写回信,也是自己邮寄,不再将信放在我们发信的邮筐里。”
“有关小匣子的事你再说说”福尔摩斯提醒道。
“对,小匣子,教授旅行回来时拿回来一个小木匣,这个物品能证明他去欧洲大陆旅行过,它做工精细,多数人都觉得是德国的手工艺品,有一次我去工具橱找插管,无意间看见了那个木匣,就好奇地拿起来看,岂料教授非常生气,大发脾气,把我狠狠地责备一番,话说得很粗鲁,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我被他伤了自尊心,我也尽力向他说明,我没有别的用意,只是随手拿起来看看,但那天晚上我感觉他一直在凶巴巴地盯着我,他似乎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日记本说:“那天是七月二日。”
“你做这个见证人真是合格,这个日期或许对我有用处。”福尔摩斯说。
“这是我从教授那里学的系统方法方面的知识。自从他有了异常后,我就想到应该记录这些。所以我就记下了七月二日这一天,他从书房走到门厅时,罗依咬住他,后来在七月十一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接着七月二十日又发生了一次。没办法,后来我们就把罗依关到马厩里了。罗依一向很听话又懂事,是条好狗。我所说的你一定厌烦了吧。”
因为福尔摩斯明显地出神了,没听他讲话,让伯内特说出语气很不高兴的话,只见福尔摩斯紧绷着脸,两眼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后来,他恢复了常态,“奇怪,很奇怪!我至今仍没有听说此类事呢,伯内特先生,我们已将原来的情况说得差不多了,是吗?你说这事又有了进展是吗?”
或许他想到了令人烦恼的事而使他那年轻率真的脸变得阴郁。
“我讲一下在前天夜里发生的事,大约是夜里两点钟,我醒了,躺在床上,只听见有很沉重而发闷的响动,好像从楼道移动来的,我打开门往外看,教授就在楼道的另一端住——”。
“哪一天?”福尔摩斯插了一嘴。
这位年轻人表现出对提出这个没有联系的问题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已经说了在前天晚上,九月四日那天。”
福尔摩斯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请继续说吧!”
“他在楼道的另一端住,如果要到楼梯必须得经过我的房门口。那天让我看到的事情太吓人了,我自认我神经还算正常,但是那种场面却把我吓坏了。楼道很黑,只有中间的窗子能透一点光,我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爬着往楼道那边移,当他经过那块光亮的地方,我才发现那是教授。他在地上爬着,是用脚和手而不是用膝和手在爬,垂着脑袋,不过他爬得看似很轻松毫不费力,我被吓傻了,一直等他来到门口,我才反应过来,走过去问他,要不要将他扶起来,他一纵身站了起来,骂了一句很难听的骂街话回答我,马上从我面前走了过去,下楼了,我大约等了一个小时,也没见他回来,可能天亮他才回屋。”
“华生,你怎么看?”福尔摩斯说话的语气像个搞病理的科学家拿一个不常见的病例来和我商讨一样。
“有可能是风湿性腰痛,我知道有一个病人病情很严重,就用这种方法走路,而生这种病让人很易怒,易烦。”
“华生,你真可以!你向来说话句句在理,但是他要是腰痛就不对了,他是一纵身就站起来了。”
“他身体非常好,”伯内特说,“说真的,我没见过他身体这么好,这确实是真的,这个案子不能像其它案子一样有现场可查,因此我们又束手无策,我和易迪丝就是普莱斯伯利小姐都感到要有不幸的事发生,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这件案子的确让人困惑,而且令人深思,你怎么认为,华生。”
“从医学角度讲,我认为这是一个精神病例。老教授因为恋爱的打击而不堪忍受,因此他为了脱离情网而去国外旅游,至于信件和木匣也许和他的别的事有联系,例如在匣子中放了借款,或股票证券等等。”
“那么狼狗会反对他做证券交易?我想,这事一定有隐情,到现在我只能提——”。
至于福尔摩斯要提示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话被突然推门而入的小姐打断了。伯内特马上跳起来跑过去,张开双手将伸过来的手拉住。
“噢,亲爱的易迪丝,你没事吧?”
“杰克,我吓坏了,我不敢一个人在家里呆了,我一定得来找你。”
“福尔摩斯先生,这是我的未婚妻,我刚才提到的。”
“先生,我们就要得出结果了,不是吗?”福尔摩斯示意她在伯内特身边坐下。“我发现伯内特不在,我知道他会来您这儿,因为他曾说要找您帮忙,先生,请您帮帮我爸爸吧。”
“有点希望,不过还不完全清楚,或许你会带来一些新的情况。”
“这事发生在昨晚,先生,昨天一天他都是很奇怪的样子,我想或许他都不能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似乎在做梦。昨天就像在做梦,我想他不是我父亲了,虽然外表是,但内心却不是了。”
“那么,请你将昨天你看到的事告诉我吧。”
“昨天夜里狗的狂叫把我吵醒了,那是被锁在马厩旁的罗依。我睡觉前总要锁上门,杰克知道的,因为我们都感觉有不祥的事要发生,我住在楼上的卧室,昨晚我的窗帘没有挂,外面月光很好,我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窗口,听着狗的狂叫,突然我发现父亲的脸贴在窗上,他看着我,我简直被吓死了,他一只手好像是在扶窗框,脸贴在玻璃上,假如他将窗子打开,我想我一定会疯的!先生,那不是幻觉,我肯定。大约过了二十秒钟我就那样躺着看着他的脸,因为我已经不能动了,再后来就看不见了,可我仍然不能动,当然也不能看见他到哪去了。我一身冷汗,躺在那儿,一直到天亮。”
“吃早餐的时候他看起来粗鲁暴燥并没有提到昨晚的事,我什么也没说,就撒谎进城了,又到了这儿。”
小姐的讲述让福尔摩斯十分吃惊。
“您的意思是说您住在楼上,那么园子中有比较高的梯子吗?”
“没有。这恰恰就是让人害怕的地方。的确不能够爬到窗户,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方法。但他偏又到了窗口。”
“这是九月五日发生的事,理出头绪真不容易。”福尔摩斯说。
这话一说完,那位小姐看起来很吃惊。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说到日期了,先生,难道这件案子与日期有联系吗?”
“有可能,可能性很大,不过我并没有证明材料。”
“您是不是把月球的转动和他的精神异常结合在一起了?”
“不,没有,这和我想的没有关系。我想,你能不能把日记本给我看看,我要核对一下日子,华生,我想我们也该有所动作了。小姐不是说她感觉她父亲有时会记不住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吗?我很相信她这种感觉,因此我们就去见他,假装是他约我们的,就在他不清醒的日子去,或许他会真认为他记不清了,那么我就能接触他而进一步调查。”
“这样不错,但我必须告诉您,教授脾气暴躁、十分粗鲁。”伯内特说。
“我们会尽快和他见面,如果有理由的话。这样,伯内特先生,我们明天一定会到剑桥的。假如没有错,那里有一家旅馆,叫切克旅馆,旅馆供应葡萄酒而且很好喝,床单洗得也很干净。噢,先生们,或许我们以后几天的命运还会比这更坏呢。”
因为福尔摩斯没有家庭的烦扰,星期一早晨,他很容易就去了目的地,而我却要安排一切,忙了好一阵,那是因为我的业务扩大了许多,但在去的路上丝毫没提这个案子的事。一直到将衣箱存到他说的旅馆他才说。
“教授在十一点讲课,中午或许会在家,我们就在午饭之前去他那里。”
“那么我们去总该有个缘由吧?”
福尔摩斯赶忙打开日记本看一看。
“8月26日他曾经很暴躁,我们假想一下,那时他脑子很乱,那么我们就咬定有人约我们的,或许他会承认,我们就厚着脸去吧,怎么样?”
“只有这样了。”
“华生,你真行!无私无畏而且又努力进取。只有试试才知道这句话是意志坚强者所信奉的,我们找个本地人带着去吧。”
一个赶着双轮美丽马车的本地人将我们带过了一排看似年代久远的学院建筑物,又拐进一条只有三股的马车道,在一座很美的宅子门前停了下来。放眼看去,宅子四周都是草坪,种的全是紫藤,这样看来,教授生活很舒服,而且还很奢华。当我们刚靠近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白头发人的脑袋从前窗露了出来,长着很浓密的眉毛,戴着一付玳瑁眼镜,眼光很尖锐地看着我们。一分钟后我们已来到了他的屋子里,站在了教授的面前,是他那异于常人的行为把我们从伦敦引到这来的。教授从外貌和行为举动上看上去很端庄,他长得很高大,五官正常、行为动作也很有教授风范,身上穿着礼服,似乎很有威信,值得注意的是他那目光敏锐且狡诈的眼睛,给你的感觉这个人比较聪明而且有些奸诈。
我们呈上了名片,“请坐,先生,不知道找我有何贵干?”
福尔摩斯笑着说:
“这个问题我正想问你,教授。”
“哦,问我?”
“或许出了什么误会,可是有人告诉我,剑桥大学的著名教授普莱斯利先生有事需要我们服务。”
“哦,原来如此。”我看到他那灰眼睛里射出了一道凶光。“你听说的,对不对?那么请您说说他是谁?”
“对不起,先生,这样不好,假如真是有误会,也不要紧,我向您道歉。”
“不用了,我对这个事很好奇,我想弄明白,你可以用便条文件或其它来证明您来的目的吗?”
“没有。”
“你不是要说你是我请来的吧?”
“这个问题不好说。”
“当然!”教授怒喝道,“但是不用你回答我也能得到证实。”
他按了一下电铃。铃响后,已和我们相识的伯内特先生走了过来。
“伯内特先生,你请进来。这是从伦敦来的两位客人,他们说是应约而来,你负责处理我的信件,有没有给叫福尔摩斯的人邮递过什么函件?”
“先生,我没有。”伯内特脸红了一下。
“这样就对了。”他很恼怒地瞪着我的朋友。他把手按在桌子上,将身子支住探了过来说,“先生,我觉得你的身份让人怀疑。”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
“抱歉,我只能说打扰您了。”
“先生,不能这样了结!”他大声地叫嚷着,脸上充满了憎恨,他说话时已来到门边将我们的路拦住,两只手比划着,在向我们示威,“别想轻易地走掉!”因为激动而使脸上的肌肉都在跳,他咧嘴叫嚷着。如果伯内特不出来解围,我们只能打出去了。
“教授先生,您想想您的身份吧!这样做会让别人都知道,注意您的形象吧,你不能这样做。”
于是那个老头,那个粗暴的教授没办法就让了路,我们从可怕的宅子里来到了外面,到了那三股马车道上,我的朋友好像觉得此事很有意思。
“这位知识渊博的朋友,脑子的确有问题,我们的突然来访,或许有些不合适,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亲自和他接触。噢,华生,或许他追来了,想看看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只听见身后有人跑过来,不过,来的人是伯内特,这让我放心了。他因为跑了一段路而喘着粗气,从马车道的拐角向我们走来。
“很抱歉,我向您道歉,福尔摩斯先生。”
“不用道歉,伯内特先生,我的这个职业不能避免这些。”
“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如此野蛮,他变得更加凶险,现在你了解我和他女儿是如何地担心了,不过他的脑子却比较清醒。”
“非常正常!显然,我的判断错误了,他的记忆没我想的那么坏,噢,还有我想在临走前,看一看普莱斯伯利小姐的房间窗子。”
在伯内特的带领下,我们穿过灌木就看见了楼的侧面。
“就是那里,从左边数第二个窗子。”
“噢,真够高的,唉,你瞧,窗子下面有藤,还有水管,这些都可以借助攀援。”
“我想,恐怕我都爬不上去。”伯内特说。
“没错,这对于正常人来说是相当危险的行为。”
“噢,还有,我已弄到了与教授通信的人的地址,早晨教授好像给他寄了一封信,在他的吸墨纸上我发现了那个地址,你知道这是不道德的,这样做是很羞耻的,可是我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福尔摩斯看了纸条一眼就把它装进了兜里。
“多拉克是一个奇怪的姓氏,我想,她可能是南斯拉夫人,无论如何,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伯内特先生,我们在这儿留下也没有什么事儿了,下午我们就回伦敦。因为教授没有犯罪,所以又不能逮捕他,当然对他的行为我们又不能控制,又不可能证明他神经有问题,因此,暂时不能有所行动。”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别着急,伯内特先生。马上就要有进一步发展了,假如我推断正确的话,下星期二或许会有一些险情。那时我们会来的,你家在这段时间会很难过,假如能让普莱斯伯利小姐在伦敦住的时间长一些更好,如何?”
“这不成问题。”
“好吧,让她在伦敦住一段时间,等危险过去我们再告诉她。这样看来,不要太多限制她,给她宽松的环境,让他顺心就可以。”
“他过来了!”伯内特的声音很小,看起来很害怕。我们从树缝里看到了那个高个子的教授从屋子前厅走出来,他向四周来回看着,走路时身子向前倾,摇晃着两手,伯内特挥手向我示意告别,就悄悄溜进了树林。一会儿,我们看见了他和教授碰了面,两个人好像在很热烈地说着什么,走进了屋。
“我想,老教授可能看出了什么破绽!虽然我只和他有一面之缘,而且交谈不多,但我觉得他头脑很灵敏而不失逻辑。暴躁的性格显而易见,但是如果从他的角度来讲,发脾气也不是很过分,他一定能想到有侦探来对他探寻什么和他的家里人一定有联系,我想伯内特回去后,不会很平静了。”我们一边向旅馆走一边说着这些话。在回去的路上,福尔摩斯发了个电报,当晚有了回应,他让我看了电报。内容如下:
已走访商务路,见到多拉克。他是波希米亚人,略上年纪,为人和善,开一家大杂货商店。
麦希尔
“麦希尔是管理生活事情的勤杂工,在你走后来的。”福尔摩斯说。“我觉得应该对他秘密联系的人和他的国籍做个了解,看他与教授的布拉格之行有什么关系。”
“感谢老天,终于能把事情联系在一起了,我们所面临的还有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无头绪的事。比如,那只狼狗咬人和波希米亚人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又和教授在夜里爬行,又有什么关联,还有最让人想知道的就是你注意的日期。”
福尔摩斯笑着搓着手,我们坐在这个开了多年的旅馆里的起坐间,喝着一瓶很出名的葡萄酒。
“好吧,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日期。”他把手合在一起,似乎在讲课一样。“这位年轻人的宝贵日记本记载了7月2日发生了这样的事,自从那天好像每隔九天就有事发生,据我观察只有一次反常,因此9月3日、8月26日也都正常,我想这不会是巧合。”
我没有异议。
“因此,我们假设一下,教授每隔9天要用一种很烈性的药品,这种药作用较大但持续时间短,他的性格原本就很暴躁,加之药的刺激会表现更强烈些,看来他是在布拉格学会用这些药的,现在由一个波希米亚的经销商品的人供给他药,这些是有关系的,华生。”
“那么又如何解释夜里狗的狂吠,窗户上的脸和在楼道里的爬行呢?”
“不管怎样,咱们总算有了头绪,要想有进展就要等到下个周二,现在我们能做的是和伯内特保持经常联系,还有就是欣赏并游览一下这个美丽的城市。”
第二天早晨,伯内特偷偷向我们汇报情况,如福尔摩斯所讲,回去后,教授果然把他斥责了一顿,虽然他不了解情况,但他态度恶劣。不过早上,他又像原来一样,给满屋子的学生讲了一堂生动有吸引力的课。“首先不要说他的反常,他真的和原来比较有了更多的精力而且头脑更加灵敏。可是他不再是我们了解的人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依我判断一周之内你不用再怕他了,我每天都很忙,华生医生也要照顾很多病人,我们就约好下周二还是这个时间还在这里见面,假如我在下次离开你之前仍旧不能向你作个交待,那就是让我出乎预料了。请把详情写信告诉我,但应在周二之前。”
接下来的几日我一直没有与福尔摩斯见面。周一晚上,他写了一张条让我去火车站会面,我们在去剑桥的路上,他说教授家里一切安静没有异常,他言行基本上也较为正常,当晚我们又来到了切克旅馆,安排好一切,伯内特讲述了福尔摩斯所交待的事。
“今天他又收到了由伦敦寄来的信和一个小的邮包,上面都打着”十“字的符号,他让我不要拆。其它就没有了。”
“应该就这些,足够了。”福尔摩斯的说话语气有些不太好。“伯内特,我想今晚就会有结果了。假如我说的没错。要弄清一切,教授应在我们的视力范围内,我想你还是不要睡觉,要仔细观察。如果你听到了他经过你门口的动静,不要让他发现你,悄悄地跟着他,我和华生会藏在附近,还有你说的小匣子的钥匙在哪里?”
“在他的表链上。”
“我想我们应将重点放在研究那个小匣子上,要是有突发情况,我们就弄开锁,宅子里还有其它强壮的男人吗?”
“有一个叫麦克菲的马车夫。”
“他在哪睡?”
“在马厩的楼上住。”
“或许用得上他,我们只能做这么多,只有顺其发展,再见了,我想我们不用到明天早晨就能见面。”
快到半夜时,我们埋伏在教授家宅子对面的树林里,月朗星稀,但气温有点低。好在我们都穿着大衣。这时有小风吹过,云彩将月亮挡住了,我们守候在这个无聊的黑夜中,惟一能激励我们的就是那期待的心情,另外福尔摩斯说今天晚上一定会有结果。
“假如他真是9天一个周期,那今天他一定发作。这些事都表明一个结果:这种反常状况是从布拉格回来后出现的,与他秘密通信的那个伦敦的波希米亚商人或许代表了布拉格的一个人,他收到了商人邮给他的包裹。他为什么要用这些药,作用是什么呢?我想只要是和布拉格有联系就不难了,他所遵循的用药周期就是九天,这一点让我最为关注,不过他的表现很奇特,你对他的指关节观察了吗?”
我说我并没有注意。
“关节很大还有老茧,我从没见过,华生,要看这人要先看手,然后再看衣服和袖口、裤腿和他的鞋,他那奇怪的关节和某些职业有很大的关系。”福尔摩斯一下用手按住了脑门。“唉,华生,我真是太笨了,让我简直不能相信,但是那一定是这样,因为所有的疑点都证明这一点,我竟然没把那些问题的关系看出来!还有狗呀!藤呀!我看我得去我的梦里了,快看,华生,他来了,我们终于可以亲眼看看了。”
前厅的门很慢地被打开了,在灯光下,我们看到了穿着睡衣的高个教授,他站在门口,虽然是直着站着,但身体向前倾斜着,两只手在身前,和我们上一次见到他一样。
就在他走在马车路上时,却突然发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变化,他把身子弯了下去,用手和脚爬了起来,并像动物一样跳跃着,似乎精力有些过剩,于是他沿着房子向前爬,到了头他就沿着屋角爬了过去,此时伯内特从房门溜了出来,在后面偷偷地跟着他。“华生,快点来!”我们就轻手轻脚的从树林中来到了另一个能看到他去的房子侧面的地方。那里能被月光照到,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教授,他在墙角下趴着,那里长的全是春藤,突然,我看到他身手熟练而有力地向墙上爬了起来,从这一根藤爬到那一根藤,抓得很紧,似乎真是精力旺盛在发泄,他的衣服开了,敞在两边,他就像一只贴在墙上的很大的蝙蝠,黑黑的,在月光下像个大的方块,不一会儿,他似乎不想再玩了,又像原来一样从藤上降了下来,向马厩爬去,仍然像刚才那样,狼狗似乎已感觉出什么了,开始大叫了,看见它的主人却叫得更厉害。铁链被它拉得特别紧,非常狂躁,因此全身发抖,教授就在那只狗不能及的地方趴着,他把一块石头向狗的脸扔过去,拿了一根棒子去捅狗,还用手在张着嘴狂吠的狗面前晃来晃去,用尽各种办法使那只狗更加疯狂的叫着。在我的经历中还从不曾看见这样奇怪的现象,一个有地位、有自尊的人却在地上爬而且用各种方法将狗气得格外疯狂。
这时,可怕的事突然出现了,狗的脖子从皮圈中滑脱了出来,狗链子没有断,而是因为皮套太松了,狗脖子滑了出来,铁链刚落地,就看见了人和狗已经厮打在一起了,狗大声叫着,人也在怪声尖叫。教授被狗咬得差点死了,我们到了近前看见狼狗已用牙齿在他的咽喉处咬得很深,此时他已没了知觉。伯内特及时赶到了,他大声地叫喝使狗平静了下来,假如他不来,我们就难于处理眼前的情形了。马车夫被叫喊声惊醒了,他摇着头说:“唉,我早就看过他这样惹这只狗,早就知道会出事的。”将狗拴好,我们大家将教授抬到了卧室,伯内特和我处理了教授受伤的喉咙,虽然没有咬断动脉,却出了很多血,大约过了半小时,他才渡过危险期,我给他打了一针吗啡,他昏睡过去了。此时,我们才松了口气,大家互相看着开始研究情况。
“我们得找一位很有经验的外科医生来看他。”我说。
“这不可以!”伯内特很大声的说,“目前这些事还只有家里的人知道,咱们几个都没有问题,但假如传出去的话,那么对教授来讲从地位、名誉上都有影响,另外还要顾及他女儿的想法。”
“的确如此,”福尔摩斯说,“我想,我们要做到保密。现在我们有了充分的时间和精力,就该不让事态再发展了。请把表链上的钥匙拿来,麦克菲你来看着教授,情况有变化赶紧告诉我们,我们去看看那吸引人的匣子里面究竟有什么?”
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不过足以说明问题,里面有一个小空瓶,有一瓶还满着,一个注射器,还有几封一看就是外国人写的信件,发信地址都是商务路,却没有写“多拉克”的名字。里面装的是刚刚收到的药品清单和货款的收据,但是还另外有一封信在里面,看上去写字的人很有文化,贴的是奥地利的邮票,还有一个邮戳是布拉格的。“这样就好了,有证据了!”福尔摩斯一边拿信纸一边叫到。
内容如下:尊敬的普莱斯伯利先生:
从您来我这里以后,我就一再考虑您的事情,尽管这种特殊情况需要改变,不过,我还是应该小心行事,因为过去的治疗结果表现出了此药的危险性。
类人猿的血清也许有很好的效果。不过正像我说的适用此药的是黑面猿,黑面猿擅长爬行和攀援,而类人猿却是直立行走和人类相仿。
我劝您还是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在此法没有成功时就向外公布。英国还有我的一个客户,这些全部都是多拉克负责,他是我的经纪人。
请每周将疗效按时告之。此致
崇高的敬礼
H·洛文斯坦原来是洛文斯坦!我想起有报纸曾有报导:有一位没有公开姓名的科学家正在用很怪异的方法实验返老还童的药和长生不老药,这一定就是布拉格的洛文斯坦。他有一种医学界禁止使用的血清,不过他从不公开。我向他们介绍了一下这个情况。伯内特就拿了一本书柜上的动物学手册,读了出来:“黑面猿,喜马拉雅山麓大型黑面猿猴,它是最大型爬行类的类人猿。’这里还有详情。多亏你的帮忙,我们才找到了根源,福尔摩斯先生。”
“不过真正的原因,是教授那很不合适的爱情,这让脾气急躁的教授想到只有恢复了年青人所特有的样子才行,假如这个人要违背自然规律,那他就会遭到惩罚,即便是最高等的人。假如离开了人类社会,那么就和动物一样了!”他看见手中的这瓶透明的液体,坐着想了一会儿,说,“我会写信告诉那个人,我觉得这种毒药让人使用是构成犯罪的,那么我认为这件事就结束了!但还是会有这样的事再发生,因为还会有人能想出更高超的方法,同样它是危险的,这无疑构成了对人类的威胁。华生,你想想,追求物质享乐,看重官运的人利用它延长了毫无用处的生命,而那些崇高的精神信仰者却不愿违背自然规律,这样一来,不适者反而生存下来,整个世界不就成了一潭脏水了吗?”
突然福尔摩斯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不再幻想。“伯内特先生,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狗比人更早地发现了教授的变化。因为教授身上散发的味道狗的鼻子能嗅得出来,它咬的不是教授而是猿猴,就好像是猿猴在逗狗一样,而不是人在逗狗,那么他到女儿的窗口是他的本能发作时即攀援时无意做的事,噢,华生,早上有一趟去伦敦的火车,不过还是让我们去旅馆喝了葡萄酒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