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波到底在电视台干了一年多,前后的事一连上,他就知道陈记者收了那个饭馆老板的钱,也知道这其中的道道。读了四年新闻系,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操守他不是不知道。可他现在刚转入准记者的行列,日后能否留在电视台还需要各方面的考核,他不想得罪任何人。
没想到逯小酒天生硬骨头,开口就顶回去:“我不拿!”
她这摆明了是不给面子,陈记者将两百块钱往口袋里一揣,“你不收我还省了,回去。”
她一个实习生能掀什么大浪,又敢掀什么风雨?陈记者料定了她奈何不得自己,却又气她不留情面的嚣张态度。
三人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这件事满以为就这么结束了……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逯小酒刚吃完午饭没多久,正准备去后面机房编片子。金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酒!小酒——”
“干吗?”逯小酒见到师兄有点诧异。
自从那天看到师兄收了陈记者的封口费之后,逯小酒跟金波之间总感觉多了层隔膜。师兄不再一得空就跑来找她闲扯,她也不再每天吃午饭的时候帮师兄预留热饭好菜。
逯小酒有反思过,难道马有包说得没错?
如果她也生在穷乡僻壤,为了前途,为了生存,为了更好地活着,就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在那些记者编辑老师跟前拍马屁,明知道是违反新闻工作者职业操守的事,也昧着良心去做?
会吗?她真的会变成那样吗?
她很想说:不会。
可是——天知道!她又没有真的活得那么艰辛过。
反正老妈说了,找不到好工作就继续回炉,去考研究生。家里不急着等她赚钱养家,她也没有做好进入社会,菜鸟展翅变雄鹰的心理准备。
尤其是在认识鬼老大之后,她算是见识到了成人世界的复杂多变,那种让人永远摸不透,看不清的人性,她已经有点怕了。
自打知道鬼老大在明知朱家真实的经济状况,却为了那点收视率,帮着他们欺骗全城百姓的爱心、善心起,逯小酒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感。
看到台里的男主持人跟女主持人打情骂俏,她就开始想说不定鬼老大跟其中的“某几位”女主持人也有一腿——事实上,他的确跟广告客户的太太走得很近,还陪人家带小孩玩耍呢!
看到周勤奋跟着台里领导后面拍马屁,她就开始想说不定鬼老大在领导面前也跟狗差不多——事实上,他的确有陪领导打麻将的前科。
看到陈记者拿人家的钱,取消投诉报道,她就开始想说不定鬼老大暗地里收了不少原本不该收的钱——事实上,他连为晚会当电视导播都先跟人家把价码谈好,再开始工作。
别的人怎么样,她不管。唯独鬼老大,她不想管,不想理,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和那个爱瞎想乱想、想入非非的脑筋。
对储三百这个鬼老大,逯小酒这只菜鸟真的有点小生怕怕了。
一种幼小动物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心理告诉她,继续留在电视台,继续留在鬼老大的身边,她绝对会受伤害。
好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哦!
“小酒!小酒,你在想什么呢?”
“……啊?”
金波连唤了好几声,总算把逯小酒的魂给喊回来了。她居然能站在那里对着他那张一直说个不停的嘴持续发呆、愁眉苦脸的发呆,还呆了又呆——他真佩服她的发呆功力。
“我刚跟你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什么?你刚跟我说什么了?”显然在发呆的状况下,逯小酒什么也没听见。
金波扬扬手中的文件夹,“这个——这是鬼老大要交给频道总监的一份报告,你现在就拿去,急等着要。”
“哦!”逯小酒接过报告顺便问了句,“总监办公室在哪儿?”她来实习这么久,还真没去过总监办公室,心有点怯呢!
金波跟她说了大致的位置,末了还一再提醒她:“这可是急等着要的文件,你现在就送,别耽误了。”
“好,我这就去。”逯小酒抱着文件就颠去了频道总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