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兼职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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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五音不全(下)

“陆兄,虽然你我二人初次相见,但已是久仰了。”陈逸忍不住感慨道。

相比于现在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不更事的辛弃疾,陆游已经三十多岁诗词歌赋应该有所小成,有了值得世人敬仰的资本。但这话听在陆游耳中,诧异中带着几分落寞。

“这位兄弟曾在何处听闻在下之名?”

这倒为难陈逸了,难道告诉他是在历史书上?“陆兄的文采,在下是十分敬仰的。”陈逸想了个说辞。

陆游神色更加暗淡:“区区在下虽曾到临安府考功名,但可惜朝中有人作梗,名落孙山。学问又有何值得别人敬仰?”

陈逸这下大致明白了,点头道:“你是说秦桧那奸相吧?不是死了么?”

这话一出口,包括陈栾中在内,周围所有人都用惊异目光看着他。

陈逸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劲:“说的不对?唉!不就是一奸相嘛,历史通常是很公允的,是忠是奸后人自有评说,到底能否融于世俗之礼后人也自有评判,作为读书人,应该有自己的见地,那秦桧的所作所为,为保地位令大宋偏安江南陷害忠良,便是几千几百年后也会被人撮脊梁骨!”

“好!”陆游望着陈逸的目光如同望着知己,“就凭兄弟你这句话,陆某人当你是知己,今日说甚也要与你痛饮一番!”坐下开始倒酒。

陈逸心知肚明,陆游一生最大的抱负便是收复中原,不然也不会写下“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千古名句。陈逸却有一点不知,若然不是秦桧从中作梗将他除名,几年前陆游便能考取状元,也不用如今这般连进士都不取在秦桧死后才做个小小的县城主簿。

陈栾中望着陈逸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敬佩:“阮兄一介布衣,却有如此胆识见地,小弟佩服之至!”

陈栾中一门力主北伐,自然赞同陈逸的见解。

“拙见!拙见!”陈逸笑道。

此时台上的小丫鬟已经说明了今日的考校规则,便是选儿小姐问一个问题,若然下面的公子哥答的合心意,可代替一百两银子,呆会在竞投选儿小姐一夜春宵的时候可折价。旁边的看客中有学问的摩拳擦掌,准备在选儿小姐面前露一手学问,说不定能赢得才女芳心。

陈逸突然大声问道:“若是只答问题,得了钱不投标,能不能给退回来?”

满场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陈逸,小丫鬟暗骂一声“无耻!”,强作笑颜道:“只可折价,恕不退还!”

陈逸咧开嘴无害的一笑:“我只是随便问问。”

小丫鬟憋了一肚子怒火走进屏风之后,对着小姐抱怨道:“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居然要我们退钱给他,进来的时候就不花钱,以为我们要救济他?小姐,真咽不下这口气。”

小姐笑道:“好好好,得罪我们家坠儿的都是坏人。那人行为乖张,我又问过胡妈妈,他不过是本地一败家的恶少,并无真才实学。坠儿你厌恶他,一会就多为难他。”

“嗯。”坠儿点点头,“给小姐你报仇!即便他逃走,晚上也找些人揍他一顿,有他好瞧。”

小姐突然脸一沉:“大事要紧,不许胡闹!”

……………………

陈逸与陆游相谈甚欢,因为陈逸净挑着陆游爱听的话说,比如北上伐金,整治吏治,陆游兴奋起来酒也喝了不少。小丫鬟的第一个问题是让诸位公子说一首自己最喜欢的诗词,点明不能是流传甚广的那种。这就好比要求是自己作的一样。公子哥们作几首诗词不难,几首下来,那小丫鬟几次进去询问选儿小姐的意见,回来后做一番点评,有好有坏,就是没说这问题谁答的好,可以抵那一百两银子。

陈逸这桌人言笑间并未细心留意,突然小丫鬟望着陈逸的方向,冷冷道:“这位姓阮的公子,听闻你进门的时候才学卓著,不妨也说一句在座没听闻的诗词给众位和我家小姐评说一下。”

陈逸这才发现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他进门时候不过是背了一首词,人所共知的词,跟学问不挂钩。

“这个……”陈逸也不想丢人,不过他所熟悉的都是唐诗宋词,如今已经是南宋,能用的上的一时还真不好想,但看到陆游在座,灵感一发,打个响指道,“在下的确是听闻过一首,至今想来久久难忘啊。”

众人不由聚精会神听他吟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陈逸吟完这首词,其他的公子哥陷入沉思,有的手快的已经记录下来,而在座却有一人神情哀伤,便是陆游。吟到最后一句,刚才还侃侃而谈为国尽忠的男儿汉已经在暗自抹泪,这首诗正是他少年之作,当时可说是意气风发,娶得初恋情人夫妻恩爱,可惜几年后夫妻分离,妻子另嫁他人,落寞而终。陈逸提及这首词等于提及陆游伤心事,以前陈逸也曾叹惋过陆游跟唐婉这段有始无终的悲苦恋情。

那丫鬟也似乎被这首词凄凉的意境所感染,默然不语,似乎鹅忘了回去请示小姐的意思。众人正思度间,只闻得一清脆细腻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阮公子,这首《卜算子》的词不知出自何人?”

陈逸心想说话的应该便是选儿小姐,当下望着凄凉的陆游道:“正是在下今日结识的这位陆务观,陆兄。”

“啊?!”此时陆游虽然也写了不少词,但还是籍籍无名之辈,陈逸这一说,便是刚才对陆游极为轻蔑的华服公子也惊诧万分。

当下渺渺琴音响起,一名女子的凄婉声中,一首《卜算子》被唱了出来,配上那凄凉的意境,整个五音楼都似乎陷入哀思。陈逸听惯了重金属乐,对这种嗯嗯呀呀如老太婆叫春的唱调丝毫兴趣都欠奉,苦笑一声,脸上露出厌色,坐回座位上。却不知这一幕依然落在小丫鬟坠儿的眼中,坠儿刚对他稍有改观,如今荡然无存,转身就回屏风后面跟小姐汇报这无耻恶徒的行径。

一曲罢,掌声赞美声四起,选儿小姐却出言问道:“不知阮公子对奴家的琴艺有何评述?”

陈逸一笑:“在下五音不全,听不惯这种雅乐,要是选儿小姐会唱******,倒可以给唱几句。”

怒骂声四起。

在座开始竞投选儿小姐的一度春宵,叫价越来越高,为了能得到一个面都没见过只听到过声音美人的一夜之恩,这些公子哥也是准备花血本。最终何胖子花了二百两为姓陆的公子竞得标,自始至终陈栾中都只在那喝酒,不竞投也不说话。陈逸心想难不成他囊中羞涩?却也不像。

坠儿笑道:“陆公子,就请陆公子上楼进屋,接受我家小姐的一度春宵!”

陆公子一脸得意望了陈栾中一眼,就好像抢得人家心头所好,夺了人家妻子耀武扬威一般。陈栾中无所谓一笑,反而有些自嘲似地说:“执着,世人太执着!”

陈逸还是听的云里雾里。

眼看陆巡抚的公子赢得美人恩,其他看客意兴阑珊,不少开始退场,不退场的也纷纷招呼其他姑娘作陪。陈逸刚要为陈栾中倒杯酒,只听楼上一片哄闹之声,刚进去不到一炷香工夫的陆公子近乎是连滚带爬从屋子里出来。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五音楼的还没走的其他公子哥都好奇望去,心里纷纷猜测发生何事,难不成是“快枪手”,这么快就解决问题了?

不过观他不像是自己出来,倒好像是被赶出来的。只听小丫鬟坠儿怒不可遏道:“请这位陆公子庄重一些,把我家小姐当成什么人了,居然敢对我家小姐无礼。哼!人面兽心!”

人们各自在心里揣度,已经能共度春宵了,这姓陆的还能作出什么更无礼甚至是“人面兽心”之事?难不成他有特殊癖好令选儿小姐不能接受?

陆公子大叫:“明明……明明答应的一度春宵……”

坠儿冷笑道:“陆公子不识字么?你看看你手上的箫,是不是名字就叫‘一度春箫’?”

众人顿解,陈逸不由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箫是这个箫,真是有趣。太有趣了,嗯?陈老弟,你为何好像并无意外?”

“当啷!”

陈栾中扔到桌子上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居然全都是竹箫,而且个个名字都是“一度春箫”。

“阮兄知到在下之无奈吧?”陈逸继续大笑,原来陈栾中不去竞投是早就料到了陆公子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