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到浴室的時候,婧楠還跟在我的身旁,弄得我好不自在,可能是因為覺得她與我年紀相仿,我倒是放鬆了些,轉過頭對她說,“我很簡單的,也不用什麼精油花瓣的,只是,你能到外面麼。”
她倒是驚訝的表情,“大小姐,我是老爺指來跟著您的。”
看著她那真誠的眼神,我倒是一臉的尷尬,“這個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看著婧楠依舊一臉疑惑的出門,我掩上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婧楠,倒是個可愛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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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門開始,我就一直拘著禮,雖然也沒做到什麼吧,終歸是不自在的。終於是一個人了,我倒是希望洗個長長的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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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到熱水里的一瞬間,整個人都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只想軟綿的這樣躺著。透著蒸汽的虛幻,我開始思念父親,其實十歲之後,父親就很少在家,也沒有人告訴過我父親在做些什麼,甚至有幾年連聖誕節都沒有見到父親歸來,直到今年春天,母親說,父親永遠的留在了香港,再也不會回來。想到這裡,我覺得自己眼睛濕潤了,我又想到了母親,我們分開也有兩個月的時間了,不知道她在日.本過得怎樣,想著,明天是時候該給母親去封家書,告訴她我已經到了尚府,一切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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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這個家究竟是什麼關係,我腦袋裡又回鄉著“大小姐”這個詭異的稱呼。或許我可以問問婧楠,不過看起來那女孩跟我年紀相仿,她又能知道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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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洗到水已經涼於體溫,期間婧楠時不時的就到門口問我一聲需要什麼不,我只告訴她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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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著鏡子擺弄著頭髮,婧楠端了一杯熱水過來,“大小姐,您要的熱水。”
“婧楠,我問你個問題,你和王媽幹嘛總是叫我大小姐啊,弄得我怪不自在。”
“那應該稱呼您什麼啊?”顯然,這個乖巧的小丫頭沒有聽懂我的弦外之音。我也就順了她的話說下去,“從小到大也沒人這麼稱呼過我,聽著變扭的,要不你叫我醒姑娘好了,小說里不是都這麼寫的麼。”
“醒姑娘。”她弱弱的似乎是擠出來的這三個字,“這樣真的可以麼。”
“大小姐讓你這麼叫,就聽大小姐的吧。”王媽媽這時進來,拿了我說明天要穿的衣服掛在床頭。
“王媽媽,以後您也叫我醒姑娘吧。”
“哎哎,好,大小姐,哦,醒姑娘,姑娘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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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已經累極了的我卻是失眠的,似乎做了很長的夢,又似乎好像有是沒有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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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來洗澡的時候不見婧楠也不見王媽媽,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王媽媽端了早餐放在茶几上,“姑娘今天起的這麼早,昨晚睡的可還好。”
“挺好的。”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到覺得自己竟然是這般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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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過後,我一個人在後院閑逛著,昨日覺得曲折的迴廊,如今看看倒是方正有序的,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不久我便看到了昨日表哥說的那幾株梅花。雪壓枝頭,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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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樹下,背對著我站著一個穿著淺灰色大衣的少年,我當然記得這個身影,雖然第一次在陽光下得見。
“心折此時無一寸,路迷何處望三秦?這清早梅先生是在賞雪?賞梅?還是賞寒氣?”我不知道為何看著那孤立的身影便想起了這蕭瑟的詩句,那本是一個傴僂老翁的感懷之作。
“大小姐不是也這麼早來賞寒氣了?”他微微帶笑的嘴角,映著梅花清新俊逸。
“我又不是賞景,是來熟悉一下這庭院,看起來也不算太大,梅先生日日住在這裡,想必只能是賞景感懷的,不然你怎不反駁我剛剛形容你的詩句?”我見他沒有接過這句,接著道“梅先生不是北平人士吧,難不成今日真是在思念親人?”
他轉過頭,竟然送上一個明朗的笑容。“姑且就算北平是故鄉吧。”
“故鄉還可以姑且算是。”
“我不到五歲便被家母送到戲班了,那時家裡日子過得艱辛才叫我學戲,為了家裡省一張口。五歲的孩子又哪裡還記得家在哪裡了,但是應該不在北平吧,我記得來到路上走了好些天,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之後也再沒見過他們,只希望家人都能安好吧。”聽他這樣講,我不知道是該安慰,還是怎樣,只是心中倒是有點責怪自己的不懂事,昨日來尚府的路上,我還在埋怨母親對我的拋棄,這樣比來,母親是極其愛我的,將我送來了這個衣食無憂的家。
“不是成角之後,家人都會來尋的麼?”
“沒有人來尋過我,或許他們根本不知道是我吧。”
“梅先生的名號響徹北平,又怎會不知道。”
“梅邱萍是我藝名,我本姓什麼自己也不知道。”我心中突然莫名的悲涼。不禁打了個冷顫。“大小姐還不習慣北平的寒冷,我們到屋裡坐吧。”
“別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了,聽著變扭的緊。”
“大小姐不還是先生先生的稱呼著。”他刻意強調了“大小姐”三個字,好像這才在他均勻的語氣中聽出了些抑揚頓挫。
也對,昨天見面的時候他已經讓我稱呼其名字,是我一直拘謹著,也不怪他。我故意給了不屑的神態,轉過頭,同他朝著表哥的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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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今日沒有在書房,卻見梅邱萍徑直的推開門欲進。
“我聽說浣的書房是不給旁人進的。”
“你說了是旁人,我相信浣應該很歡迎你這位訪客。”
入門方知,昨夜我們便是在表哥的書房數九消寒。我昨夜那副九字消寒圖平整的躺在表哥的書桌上。
梅邱萍提筆磨了硃砂遞給我,“昨夜你忘記帶走這消寒圖,今日當描紅一筆才是。”我照他的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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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筆,我見到表哥的書桌上有一些似詩非詩,似文非文的稿子,拿起來莫名的看著。
“這個是我們在改的紅拂的戲本。”
“你自己改戲本?”
“浣教我的。”
“表哥竟會寫戲本。”
“他還會唱李靖呢。”
“李靖是誰?”
“這個…”
“哦,我想起來了,李靖是不是就是那美人巨眼識窮途啊。”
“嗯?”
“‘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小說里看來的,難道不對?”
他笑著搖搖頭,“你當真是將北平的生活想象成小說了不成?”
“總要有個參照嘛。”
“你母親教你作詩,卻沒教你這個?”
“母親說她是從家裡逃出去的,所以很少提起。”
“我怎麼倒是聽說是尚老夫人送你母親留洋的。”
“你知道我母親的事兒?那講與我聽聽可好。”
“那終歸是你們這尚府宅院的事,我不好說,你可以去問浣啊。”
他果然是極其的懂得這個宅院的生存法則,想必是不會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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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講講你的事兒麼,你又是怎麼到這個宅院來的,浣視你為知己。”
“那是你表哥抬舉我了,浣當真是我的恩人。”
我突然很想去了解他,去了解這個雙眸清澈略帶些憂鬱的眼神,他的存在似乎比那解不開的尚府風雲於我更具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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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是個很長的故事,當真有興趣聽。”
“如若你願意講。只怕又觸了你的傷心事。”我想起剛剛在梅樹下的一幕,想起那個落寞的背影,這一刻,我覺得他是那樣的精緻,需要呵護,可是我又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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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到五歲就到戲班了,剛剛說了,之後跟著師傅的日子,就是學藝唄。”他慢慢走到雲帚前,執起,回身,左手蘭花指略微向上翹,右手端平了拂塵,英氣中帶著些許嬌媚。“我十一歲以梅邱萍的藝名登台了。”
“那你之前叫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唐突的打斷了他的話,我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
“戲班子小孩子的名字,不提也罷了,多是些好養活的字,隨便的叫著。”他往前走了幾步,看似隨意,卻絲絲扣著剛剛那句的氣口。“第一次登台,浣就來看了。”這時他那側影好看極了,眼睛略微閃光,“下台才知道,我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是在6、7歲的一個冬天,我偷跑的出來玩,在街上撞到他,他買了吃食,還送了個糖人給我,學戲的孩子沒啥機會看到那東西,很是珍惜,那時他就說,趕明兒我登台了他要來捧我的場。我早都忘記的事兒了,不料他還真來了。”
“街上撞見的,也是奇了。”我笑盈盈的看著他。
“到也不算奇,偷跑出戲班回去定是要師傅一頓責罰,那時我正想著要不就此逃掉算了,可是大冬天的又冷又餓,一個小孩子要怎麼活,正巧撞上了你表哥,他聽我是學戲的,很是感興趣,才請我吃了東西,後來又送我回戲班,不知道當時他跟師傅嘀咕了些什麼,反正那次師傅罰的不算嚴厲。”
“那他聽了你的戲之後呢。”
“那年我十一歲,戲班子是簽契約的,我的要到十五歲,契約沒到,登台了也還是要跟著伺候師傅的。後來聽說是浣花了一千個大洋,把我從戲班子里贖了出來,我這不就跟著他到了這尚府。”
“贖出來?怎麼聽著像…”我覺得不好再說出口,只得撇撇嘴角。
“你說的倒也沒差,差不多就是那麼個理兒。”他講這句的時候倒是依舊平靜如水,好像一切都不是發生過在他身上,就像是在敘述一個別人的故事。“學戲的孩子,沒讀過什麼書,是浣教我唸書寫字作畫作詩,後來他幫我寫戲本,也教著我,他說要會創作才能融匯人物的精髓,浣倒是真真的戲癡。”我終於在他說到這句的時候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的表情,不知那是否是紅拂看到李靖時,那錯綜複雜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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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今日都起得這般早。”浣隨著聲音從屏風後繞了出來。“怎麼都站在這裡?”
“邱萍教我跳拂塵舞呢。”我在表哥面前略顯得調皮一些。
“雲帚舞。”梅邱萍安靜的說。
“我說笑了,我哪裡學的來這個,只是看到你們的戲本覺得甚是有趣。”我低下頭。“對了今日早晨是不是要問候一下外婆,舅舅和舅母?”
表哥邊坐下邊笑道,“你以為你是嫁到這裡要早起問安奉茶啊,我的大小姐,這裡是你家,哪有誰在自己家一天三問安的。”隨著表哥一同去坐下的梅邱萍被這句逗笑了,他一直都是面帶淺笑,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我第一次看到了他面部有這麼大的浮動。
“父親一早有事情出去了,母親和尹伯母今日說要去祈福,倒是奶奶那邊剛剛派人過來問,要不要中午一同去用午餐。”
“那倒也好,只是我聽不太懂外婆說什麼。”
“你今日的話倒是多了。多聽聽就懂了,奶奶很是想念你,以後要常去看看。”表哥說罷轉向梅邱萍,“邱萍,中午也一同過去吧,奶奶想聽你給她講講戲。”
“不應該是聽戲麼。”
“可是尚老夫人就是喜歡當故事聽。”
“那也是奶奶只喜歡聽你講的故事。”
看著表哥和梅先生,我竟然是有在欣賞了紅拂和李靖的錯覺,這兩個極美的人兒坐在那裡看著都是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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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在外婆房裡用的,我又延續的昨日的沉默不語,倒是外婆很喜歡和梅先生聊天,看著外婆那眼神看著梅先生也像是對著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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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梅先生被請去別家唱堂會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想著該給母親去封家書,我跟母親大概描述了一下這一日見聞,講了一下冬至節,并告訴母親我很想念她,希望可以聽到她的回音。我將家書封好,正要拿給王媽媽,我想應該再寫一封,給艾瓦,她是父親的至交,也是我的教父庫倫先生的女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去年她全家搬去了巴黎,想起也有一年多沒有見過面了,我在啟程來北平的時候收到過她的訊息,是安慰我關於父親的去世。如今我一切安好,也該告訴她一下,我在給艾瓦的信中,多提到了幾句梅先生和表哥,順便問了一下關於巴黎的學校,我倒是有來年打算去巴黎讀書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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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寫完這兩封信,表哥過來說有事情到要去找尹商,問我要不要一起到尹府去賞梅花。聽聞能同表哥出門,我還是很興奮的,因為我想問他關於我母親的事情,可是待在尚府這個宅子中,好像就是難以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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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緩慢的行駛在北平的街道上,昨日下過雪的路面被掃開積雪後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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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我可以問一個問題麼?”我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
“嗯。”表哥好像并沒有注意到我的認真,也許他只是以為我想了解一下人文地理。
“為何王媽媽總是稱呼我為大小姐,我不應該是你的表妹才對。”
表哥這才驚詫的望向我,我想他應該不止驚訝於我對於這個宅院的一無所知。“姑母沒有告訴你?”
“母親應該告訴我什麼?”我這時隱約的意識到,也許真的只是母親刻意的迴避了一些她并不願意的面對的事情。
“其實你我并無血親,只是明面上這麼稱呼的罷了。”表哥停了下,“我父親本是過繼到尚府的養子,因為奶奶和爺爺只有你母親一個女兒,所以你才是尚府的大小姐。”我這才似乎猜到了一些什麼,但驚訝此時遠遠大於了我的幻想。表哥看著我接著道,“看樣子,你似乎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了。”
“母親只提到過她有一個兄長。”
“我也只是聽說,是爺爺當年送你母親去日.本留學的,然後姑母遇到了姑父便跟隨一同到美國去了。爺爺無奈才將尚府這基業交到我父親這裡。”表哥并沒有言明,但我心中大概已知曉,原本母親是應該嫁與這所謂的“兄長”的,也難怪母親說,她是從這個宅子逃離的。但也奇怪,為何他們都說是爺爺奶奶主動送母親去留的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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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尹府的距離也並不遙遠,車子行的雖慢,時間也不算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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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的宅院比起我家裡,是要更古色古香一些,聽說是他們家發跡之後買下了某個前朝王爺的府邸。反正歷史的事情我也很難搞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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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諾先是迎了過來“昨晚方才見過,夷醒表妹今日就來訪,到底是來賞梅花的,還是賞人的?”
我腦袋里還回想著母親的事情,也沒在意他說些什麼,表哥接著道,“本是我有事情與尹商商量,夷醒順便跟著過來看看昨夜你們念叨的梅花。”
“既是這樣,哥,你們慢慢談事情,我帶著夷醒表妹去看梅花就好了。”諾似乎興奮的很。
“那,多謝引路了。”我大方的像是丟掉了所有母親交代過的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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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府庭院的景致果然是別緻的,廊子依然方正,卻好像又有些欲說還休的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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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府院裡的梅樹果然令人驚歎,除了那一片迎風綻放的臘梅之外,還有這些許我叫不上名字的梅樹,尹諾興致衝衝的為我介紹,我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這一刻,我忘記了來到路上關於尚府的家事,關於母親的躲藏,我只想起今早,雪壓枝頭前那落寞且孤寂的背影,以及那一抹紅色的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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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洋人要過一個什麼節,還有好多禮物要放在樹下。”我愣著神,沒有注意諾的發問。“表妹?”
“哦,對不起,你說什麼?”
“我問你洋人過的節,送好多禮物的那個。”
“聖誕節?”
“對對對,就是這個聖誕節,好玩不,你們都做些什麼。”
“其實和冬至也挺相近的,家人要團聚,以前會跟著父親在平安夜彈琴。”講到父親,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這似乎也是我一直想要迴避的話題,覺得只要不要讓自己去想,就可以假裝父親還在香港工作。
諾應該是注意到了我的情緒,想盡量的岔開話題,“聽說你們會搬一棵樹到家裡?”
“是一顆松樹,掛上裝飾,是聖誕樹,在樹下放上禮物,聖誕的早晨拆開,小時候母親說是聖誕爺爺駕著馴鹿送來的禮物,後來我知道都是父母送給我的,聖誕爺爺和馴鹿不過是童話故事。”
“是故事也挺美好的。”
我突然想起,“對了,後天,後天就是聖誕節了,其實明晚便是平安夜。”因為身在北平,沒有一點聖誕的氣氛,我倒是忘記了這個從小最期待的日子,想著剛剛給母親的信中竟然忘記了問候她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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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尹府用過晚飯之後,回家的途中,又飄起了雪。表哥叫車子停在了偏門,這裡離我的房間比較近,不用走太多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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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婧楠給我端來了熱騰騰的牛奶,我隨手翻著帶回來的書籍,卻想起了梅先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唱罷堂會歸來,其實我倒是好奇他在舞台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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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下午,我去到外婆的房裡陪她喝喝茶,這個從未謀面的祖母倒是讓我覺得倍感親切,兩日前,內心對於尚府的種種的抗拒也慢慢的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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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後回房間的途中,婧楠好像恍恍惚惚的,我問她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事兒,她支支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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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房間門的一刻,我徹底的驚呆了,茶几旁立著一顆碩大的聖誕樹,上面裝飾著各種紙鳶,靠近窗旁的地方,還多了一架鋼琴。表哥和尹家兩位哥哥嬉笑的從里間出來,我看到梅邱萍也跟在他們身後。
表哥說“想是你在美國都是要過聖誕節的,於是問了父親,今兒這也是想給你個驚喜,可還喜歡。”
我這一刻除了傻傻的笑著,也說不出了話。
“我聽我們這尹二公子說你會彈琴,不知大小姐可否也讓我們見識見識這洋人的樂器?”尹商道。
我觸摸著黑白的鍵盤,已經許久沒有彈琴了,這一瞬,各種傷心一股腦的湧上了心頭,關於對於父親的懷念,對於母親的想念,平安夜的日子,我彈起的卻是肖邦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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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夜,混雜著零星的雪,調和了我指尖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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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手之間,我回頭,竟然看到梅邱萍臉上的淚。我有一種遇到知音般的興奮,卻不知為何下意識的用一個明朗的笑聲掩飾了我內心的興奮與…不安。“這平安夜愉快的日子,我竟一曲彈出了梅先生的眼淚,倒是夷醒的不是了。”
梅邱萍拭掉淚珠,我可以看出來他的笑是強擠出來的,“我只是聽這曲子覺得感動而已。”
尹諾拍了拍尹商的肩膀,“哥,你看他們這兒以音會友,咱倆啥也聽不懂的,在這兒是不是顯得多餘了。”
尹商笑道,“倒是梅先生是以音會友,之前唱出了一個尚大公子,如今又遇到一個荀大小姐,邱萍,看來你和這尚府還真是有緣呢。”尹家大公子是極其聰慧之人,這一句話掩掉了之前所有的感懷情緒與尷尬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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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表哥似乎忙著拜會朋友,我本不喜歡些個社交的場合,加之北平的天氣實在是凍的要死,便縮在屋子里了,好在如今有了鋼琴解悶。只是也不見梅先生,想是年底,各個府上的宴請聚會多,請了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