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臻微微一怔,这话怎么听着不对?
“不知公司这次决定注资多少?林先生不知道,自从我们知道公司派人下来后,厂里的职工可都高兴了,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刘经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林亦臻愣了一下,司华峰看着刘经理问:“谁说公司决定注资的?公司只是派林副总过来协助你们自救经营的。”
“自救经营?”刘经理笑容一僵,同时脸上涌起一股被欺骗的愤怒,“自救经营如果我们公司还能自救经营,还需要你们来协助什么?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资金资金。”他身边一名穿西装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刘经理这才慢慢平稳了情绪,他低下头,气呼呼地说了句:“我刘某性子直,心中藏不住话,林先生不要跟我计较。”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林亦臻知道,一定是谁故意让他们认为公司会注资,自己的到来让他们全公司上下都非常失望,接下来的工作更加不好展开。
刘经理侧了侧头,对自己身边的助理缓缓的说道:“小宋,先送林先生和司助理去酒店。”
“不用了,我们还是先去公司吧!”林亦臻摆了摆手,很是客气的说道。
林亦臻断然道:“不,先到公司里去。我要马上召开会议,我需要了解公司最近的情况。”
四人坐上公司的车,小宋是司机。刘经理坐在前座,脸色还是不好。
林亦臻能理解,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归,这种滋味自然不好受。
林亦臻试着与他交流:“刘经理,现在公司是怎样的情况。”
刘经理稍稍回过头,“金融风暴之后,销售就一直不好,石油的价格节节上涨,导致原材料大涨,更是雪上加霜……”他叹了口气,“公司资金周转不灵,交易节奏被打乱,资金链断裂,企业之间产生信任危机,如今产品卖不出去,供货商已经不再供应原材料给我们,无工可开,银行又催款,我们急需一笔资金救急,上头再不拨款我们只有破产一条路,全公司上下200多工人的生计该怎么办?”
他回过头看了林亦臻一眼,那张脸比他儿子的脸更稚嫩,他摇摇头,顿觉灰心,只觉公司已经放弃他们了,否则又怎么只派了个娃儿来应付他们?
那边小宋也叹了口气,车里弥漫着一股低落颓废的气氛。
司华峰这时开口说:“刘经理你要相信林副总,林副总一定可以为公司带来转机的。”
“林先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现在公司的问题真的不是什么自救就可以解决的……”刘经理连连摇头。
林亦臻不好接话,现在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他不好做出回答。
那边的司华峰继续和刘经理闲聊,林亦臻从他们的话中得知刘经理是从二十几岁开始就在厂里做了,是一步步升到如今这个位置的。但是因为前几任厂长的贪污和腐败,这家塑料厂已经一步一步走向衰败了。到了刘经理接手的时候,公司的状况已经大不如以前。尤其是今年,公司甚至连工资都已经发不出来了。
“那时工厂刚刚开工,老董事长天天和我们在一起,公司的招牌还是老董事长亲手挂上去的……”提起林国军,刘经理像是很难过,“如果老董事长还在世,一定不会眼看着我们困难而不理。”
林亦臻轻轻地说:“公司不会不理你们。”
刘经理挥挥手,这段时间的打击已经让他意志消沉,“算了,我也知道我们公司没有为总公司带来多大利润。”
林亦臻和司华峰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车子驶出市区向着县城驶去。一路上道路泥泞,很不好走。
小宋说:“前些日子发大水,刚刚退下去,我们县周边的小镇都淹了,要不是我们工厂的地势较高,只怕也难以幸免。”
林亦臻看着外面,这个县城看上没什么特别,只是大水过后街面有些乱。到处可看到身穿制服的人在帮忙搬搬抬抬。
佳佳塑料公司的规模算不上大,拥有员工200人左右,在这场金融冲击中是最容易站不稳脚的。不比那些大公司大企业在地方的影响。这一类的公司通常最不受政府的重视,这家公司能够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了。
林亦臻一到公司就吩咐刘经理将各部门主管叫过来开会,彻底了解公司的现况,一了解之下,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公司的产品卖不出去,主要是因为这么多年公司没有充足的资金更新设备,造成产品质量档次都不高,之前大环境好的时候还可以靠着廉价的方式生存,可是现在原材料的提高和市场的紧缩,便成了掐住他们咽喉的两只手。
如今如果想要拯救公司,必须要解决银行的催款,供货商的欠款,设备的更新,员工的工资,每一项都是钱可是就算解决了这些也不见得能在短期内提高15%的销售额。
也难怪刘经理见他空手而来是那么失望。更别说在座的这些满怀希望的部门主管了,知道总公司的注资没下来,个个都哭丧着脸。
其实,钱的事情好解决,解救这么一个中小企业的款项他还是拿的出的。可是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安德明就不会派他到这里来了。公司想看到的企业本身的活力,包括这么多年,企业的关系网,手中的资源,员工的素质,企业本身的管理,是否值得再继续下去,否则就干脆结束它免得越陷越深。
他过来要做的是挖掘企业这方面的内涵,让总公司看到这些,让公司了解到此公司还很有发展的前途,只要能度过眼前难关就好。而不是用自己手中的钱砸出一个结果来,即使达到了目标,也会给安德明把柄攻击,指他贪功冒进,处事不沉稳,如果日后他再使手段让公司出点什么纰漏,暴露出公司本身的问题,就更加坐实他的罪名,不仅让股东们和公司的员工对他失望,他这笔钱也可能就这么打了水漂,而且还有可能就此被安德明赶出安氏。
所以这场仗只能胜,不准败。
也就是说,资金方面他可以偷偷提供一些帮助,却不能让这家企业完全指望着靠别人,大部分还要依靠他们自己的实力。只有逼得他们都积极地想办法寻求活路,改善自身,才是最好的办法。而不是白白送一块馅饼给他们,让他们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
会议中,生产部的主管很激动,他站起来捶着桌子说:“这算什么?如今这种情况公司还不注资,是想看着我们破产吧,如果真的想结束就直接说,何必用这种方法来耍我们?现在员工们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发工资了,这让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本来沉默的大家被他这一煽动都开始抱怨起来,“就是,公司也曾经有红火的时候,那时候可没少为总公司带去利益,现在我们有难了,就撒手不管了?”
“很多员工都在公司工作了十几年,公司一破产让他们怎么办?”
“林先生,你好歹是老董事长的孙子,如果你都不为我们着想,还有谁能为我们着想。”
“林先生,你还是回总公司将我们的情况反应,再请求公司的相助吧。”
林亦臻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情绪一个比一个激动,好像现在的情况都是林亦臻的责任一般。林亦臻一直坐在那里,安如泰山,神情还算冷静,知道局面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才放下心来。
林亦臻静静了听了大家的发言,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名男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刘经理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怒道:“吵吵嚷嚷什么?没看到我们在开会吗?”
那名男子一抹头上的汗,然后指着外边说,“员工们听说公司不注资,公司要破产了,都急了,在一些人的煽动下,都在搬厂里的东西了,一些人现在还在砸仓库的门,说要拿走里面的产品作为工资抵消,大家都跟疯了一样,现在公司的保安都控制不住了。”
“什么?”部门主管都惊叫出声,生产部主管指着顾长卿说:“林先生你看看,我就知道会出事这样下去公司还有什么救,干脆破产算了。”
各主管们神情都有些慌乱,脸色惶惶,一时大家纷纷将矛头指向林亦臻,逼着他拿个主意。
林亦臻站起来,双眼直直地看着生产部主管,目光锐利,生产部主管心中一凛,立马收住了声。
林亦臻看着他,话却是向着刘经理说的,“刘经理,总公司派我来,现在我就是这里的最高权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