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九还是磨蹭着不上炕,任杰火了,跳下地踢了他两脚,才把他踢上去,金十九自动退缩到后炕,任杰骂道,“你小子上炕也不脱鞋?”金十九羞涩着道,“我脱了。”任杰再看,原来是金十九哪脚,黑地跟鞋一样。
任杰不再提鞋的事,又道:“去把你屋里的铺盖搬来。”
任杰知道,这屋就他用的一床铺盖,上次没里野来,两人都还专的一个被窝。金十九摇头道,“不用了,这样就挺好。”任杰心知他那铺盖肯定见不得人,就道,“那你再找几件皮衣出来,算作铺盖。”
金十九又不愿意动,任杰骂道,“还要我踢你?”
金十九只得又翻皮衣,任杰似乎看到他偷偷地抹了把眼泪,任杰也不说破,金十九把翻出的皮衣铺好盖好,吹灭了灯,两人一个炕头,一个炕尾,离得大远唠家常。任杰由金十九嘴里,知道他娘是大夫人的女仆,他娘没告诉他他爹是谁。
“你怎么来照顾我的,我都忘了。”
任杰开始往出套金十九的话,金十九难得跟任杰一块,基本是任杰问一句,他就说十句:“主子忘了,奴才可没忘。你小时候是我娘照顾的,有时候我娘也带着我,后来我娘病了,大夫人另外找人照顾你,你就吵着闹着要找我,大夫人拗不过你,就把我叫来陪你玩。”
“你娘……?”
任杰还担心这话会不会问错,其实自从那次金十九他娘生病,大夫人就不让她接近乌古乃了。“我娘她死了好几年了。”金十九的声音明显低缓了,“她临死的时候交代我,以后我有机会跟在主子身边,一定要我照顾好主子,我娘说主子你是个好人,不会亏待自己的手下人。”
任杰叹息一声,又问:“你还记得第一见到三爷吗?”
“记得。”里笃给金十九的印象似乎还挺深,“那次三爷来送主子糖瓜吃,说是黄龙城跟汉人们淘换的,主子还分了给我呢。”
“你记不记得,大夫人说过三爷什么话?”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啦,”金十九搜索着过去的记忆,“那时我还小,记得有次大夫人跟老主子说,三爷那人不是个好东西,眼睛看人带钩子。”这事任杰感兴趣,忙问,“老主子怎么说?”
“我记得老主子当时笑了,跟大夫人说,他那眼睛里带钩子,还敢钩走我的女人不成?后来……”金十九迟疑片刻,“后来我年纪大了,大夫人说话就避着我,也就没再听到过什么。”
“你睡的哪屋,还有没有别人?”
“有的,我们十几个人一块睡。”
“晚上睡不着,也瞎说?”
“说呢,”金十九语气变得欢快起来,“早早躺下也睡不着,他们年纪大的就爱胡乱说,塔不也这些天喜欢说脱籍的事,说他也会有自个的房子,每天把灶里的火烧得红红的,后半夜醒来都是缓乎的;木罕比较爱说……爱说女人。”
“木罕?”
任杰想起来了,木罕不就是那晚跟女人在外面偷情的那个吗,他忍不住问:“木罕他怎么说女人?”
这下金十九说话不利落了,在任杰的不停催促下,他才道:“就是说……跟女人干那事。他说要让女人们喜欢,自个的家伙事儿……要好,能软能硬,搁进去合铆对缝,女人不央告千万别出来。”
任杰被木罕这话给逗乐了,所谓乐极生悲,他突然觉得肚子疼,暗想搞不好是笑得岔了气。任杰捂着肚子趴了一会儿,金十九以为他要睡了,便不敢出声,可是任杰趴了很久,哪疼竟然不见好。
“难道……是这些天哪事做多了?”
嫡保真一直劝他要节制,任杰从来没当回事,乌古乃的身体好着呢,难道真就肾虚了?隐隐作痛的位置确实像是肾,而且捂了半天也不见好,后来连金十九都听出不对了,问道:“主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要不要我去给你烧碗热水?”
“不用,你睡吧,别管了。”
任杰忍着忍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醒的时候,金十九已经不见了,任杰相信,这孩子肯定一夜没睡好。还好,揉了揉肚子,不疼了,任杰就不把它当回事,应该是晚饭没吃好,肚子抗议了。
昨天赌气跟金十九睡了一晚,早饭他也懒得去找三个女人吃,任杰一个人溜达到堆木头的那片地方,望着他组织奴仆大干两天的收获,总算有了点成就感。下一步该是这些木头用上排场了,任杰开始考虑新计划。
“主子你原来在这儿。”
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任杰回头,却是伺候穆红颜的那个小丫头,小巧玲珑的挺可爱。任杰和蔼地问:“找我有事?”丫头道,“夫人让我来问主子,上次你由她哪儿拿走的药,还有没有,有就给我点,夫人要用。”
“上次拿走的药?”
任杰没记得由穆红颜哪儿拿走过药,细想一遍还是没有,就如实告诉给小丫头,丫头一本正经地提醒任杰,“夫人说是你受伤前肚子疼拿走的,有些日子了,她让你再好好想想。”
这事可就麻烦了,受伤前拿走的,那时还没有任杰呢,鬼知道哪药放在哪儿,任杰假装抬头又想了会儿,还是摇头,“不记得了,等我回去再找找,找到了给你家夫人送过去。”
“那就麻烦主子了。”
小丫头转身要走,任杰喊住她:“你家夫人有没有给你起名?”
“有的。”
“叫什么?”
丫头略显羞涩,“叫憨哥。”
任杰皱了皱眉头,挺可爱的一个小丫头,叫什么“憨”哥,听得像个男人名。不过任杰看得出,小丫头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就道:“嗯,挺好,好好跟着你家夫人,过几年我给你找个好婆家。”
小丫头红着脸转身跑走了,任杰估摸大家的早饭也吃过了,便抬腿往外走,却又不知道去哪里。想想眼前最要紧的事,城墙应该排第一,安出虎水四处树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战事降临,没有城墙,现在的力量根本顶不住。
可是城墙怎么砌?
任杰也还没想好,头脑中朦胧的方案好几个,却又不能组一块,想来想去似乎位置最重要。如果城墙的位置确定了,活儿就可以做起来,怎么做就要走一步说一步了,有句话叫作‘摸着石头过河’,任杰可以摸着石头砌墙。
“废话,不摸石头怎么砌墙?”
任杰都觉得好笑,这里又不能搞到砖,砌砖的材料只能是石头,不过位置真的很重要,它不但决定了将来工程量的大小,还决定着以后的防御效果。任杰从没有这样认真地想过一件事,他发现事情一旦认真起来,那叫个千条万绪,理都理不清。
就拿这城墙来说,想到位置,任杰就会想到城门,跟着又会想到,敌人来了我方的守军怎样才能快速进入防守位置,怎样的防御位置对敌人形成的威胁最大,还能有效地节省我方的兵力,等等等等……由此牵扯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最后任杰总结:城墙的选址重要,布局同样也重要。
这事任杰不好跟人商量,只能事必躬亲。
任杰快步来到马圈,牵出他的那匹大白马,骑着上了村里的盘山小路,一口气攀到半坡的一处平台。由于天气很冷,路上居然没遇到一个人,任杰抬眼观望,由这里再往上走,骑马就不行了,任杰索性将马拴在一棵小树上。
徒步继续往上爬,任杰很快就爬到完颜部背靠的这座山梁,沿着山梁又向上走,任杰站到了土山的最高峰,由此向下俯瞰,完颜部的地理状况一览无余: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跟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脉,交汇成一个T字型,任杰就站在这个T字的交点处,安出虎水完颜部则位于南北走向的这条山脉向东的土坡上。
任杰是第一次如此详细地观察完颜部之全貌,可以说完颜部占据着土山面东的大半个山坡,各家各户高高低低,坐落在土山的一处处平台上,这一处处平台,又由一条细长的土路连接着,形成一个畅通的整体。
以任杰的眼光,如此选址有它的合理性,首先屋门东开,能够最早见到阳光;其次东西走向这条山脉留下的半截尾巴,正好为村民遮挡冬季寒冷的北风;再有就是位置高低搭配的房屋建设,可以使整个部落紧密地组合在一起,避免过于分散。
这样的地理位置,乍一看对修建城墙非常有力,因为西、北两面有天然屏障,只需再修东、南两面城墙,就可以形成防御合围,但是站在任杰现在的至高点上,由军力的角度分析问题,却又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