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未到此结束,任杰很快发现,那片热气腾腾的地方没有冰雪,居然还生着绿草,这一发现可不得了,阿不沙等越发认定此地不寻常,大家都慌得跪下膜拜,嘴里还念念有词,任杰却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任杰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其实就是处温泉,也叫地热,由于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些,此地温度高草还没死,这事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古远的完颜人可不这么看,孤陋寡闻的他们被吓得半死,他们不但担心打扰了保护完颜人的神灵,更担心打死的老虎也守卫这块圣地的神兽。
“主子,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阿不沙拖着任杰就走,任杰却执意让人抬了老虎回去,那可是他的战利品,是他威武的象征。但是阿不沙他们身上都是软的,几个汉子居然抬不动,还说“回去找车来拉”,这时任杰想到刚才的那只‘雪桥’,他让人就近砍下几根树枝,用绳子简单捆绑,就做成个简捷的爬犁,死虎放在上面,两个完颜战士拖着很轻松。
阿不沙却怎样都轻松不起来,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宁,任杰听他低声念叨:“求神灵不要怪罪主子,要怪就怪我们这个没用的奴才。”
临近砍树的大部队,阿不沙突然又把大家喊住,态度严厉地叮嘱:“我们到过圣地的事,谁都不能讲出去,明白吧?谁都不能说,包括你们的父母兄弟,只能我们几个知道。别人问起老虎在哪儿打的,就告诉他们在东山。”
阿不沙甚至威胁说:“谁走漏了风声,我早晚会知道。”
那几个战士全都答应后,阿不沙又把任杰拉到一边,“几位夫人哪儿,主子最好也要瞒一瞒。圣地在我们完颜人心里很重要,知道主子杀了哪儿的虎,只怕……”只怕什么阿不沙没说,但他脸上的忧虑已经说明了,任杰严肃地点点头。
“哎,这事都怪我——”阿不沙还在自责。
任杰等人返回时,砍下的树把车又都装满了,大家见到任杰浑身是血,都放下手头的活不做,有头有脸的便围过来问候,身份低微的都立足观望。金十九是靠不得前的,急得在人后直落泪,还被任杰看到了,任杰将他叫到身边,“多大的人了,还掉眼泪,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任杰还把手伸给他,“给你吃点虎血,长点血性。”金十九还真把任杰手上的血迹舔了舔,抬头望着任杰含泪笑了。
死老虎拉到大伙面前,所有人全都跑来看,听过虎是主子杀死的,人们望向任杰的目光充满着敬畏。任杰吩咐把装好的柴都拉回去,由于他满身是血,也跟着回去,他需要换身衣服。
任杰不会想到,他的脏衣服还没换,却把个喜爱干净的衣服给弄脏了。阿里白本来满脸含笑地迎在村口,突然看到车上爬着的老虎,“娘呀”一声转头便跑,恰好撞进迎任杰的怀里,任杰衣服上的虎血沾得她到处都是。
任杰是在嫡保真屋里换得衣服,嫡保真还让定哥打来盆热水,亲自给任杰把头、脸洗干净,然后任杰在炕上豢养了好大功夫。说真的,任杰被吓坏了,那可是老虎呀,众人面前他硬撑到现在。
还阳过来,任杰还要跟车去砍树,嫡保真硬把他留住吃了午饭,直到他头发干到差不多,才放他穿鞋下地出了屋。任杰到了屋外,那只死虎被放在院子里,几乎全部落的人都过来围观,人群中任杰还发现了穆红颜。
“三娘也来了。”
任杰有意调侃下这位大美女,穆红颜也是难得地没给他脸色,“老虎是你杀的?”穆红颜开始关注起他来。任杰凑到穆红颜耳边低声道,“别提了,我都要被它给吓死了,这事一点都不好玩。”
穆红颜没想到任杰会这样讲,一时有些不知所以,这时任杰又对她压低了声音说:“想不想听我的好曲子?眼下可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那……到我屋里吗?”穆红颜显然动心了。
“好的音乐来源于生活。”
任杰将这句网上听来的话卖弄给穆红颜,还真把红颜给唬蒙了,听不出任杰是要让她到哪儿去听曲子。还好任杰跟着道,“回去换上你最厚的衣服,门口等我赶车去接你,不去你会后悔的。”
把穆红颜打发回屋去准备,任杰自己去找拉柴的马车,路上正巧遇到架着‘雪桥’小跑的宗旺。
宗旺奉命回村造‘雪桥’,东西做起来并不难,而且宗旺的家里就有做好没上车轮的车架。‘桥’很快便造好了,宗旺不清楚性能如何,就由自家的牲畜圈里拉出匹骡子,套上亲自赶着试验,没想到出门就遇到了任杰。
任杰笑着跟宗旺道:“做得不错,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可我觉着不好用啊。”
宗旺跳下他的杰作,眉头紧皱,蹲下身去在‘桥’底打量,“就我自个坐着,感觉骡子拉得都吃力。”
这时‘雪桥’周围聚过来好多人,大家都对这个新鲜物件感到好奇,任杰却不爱他们影响,瞧了瞧就瞧出些问题来。他对宗旺道:“下面的这两根木头,是不是还能再做得轻巧些?一根木头一破两半,并在一块,我觉得或许会更好些。”
宗旺现在对任杰佩服得不行,任杰说什么他都信服地点头,宗旺跳上他那座‘桥’,“我这就回去,把它改了。”
“等等。”
任杰把宗旺喊住,“我觉得这里也要改改。”宗旺赶快跳下来,任杰把他观察到的位置指给宗旺看,“这两根木头的前面,如果做成个缓坡,”任杰拿手比划了个半圆的形状,“会不会马拉起来才更省力?”
任杰说的是直接接触地面的那两根平木,前面的部分还是四四方方的,稍遇到坡、坎就很难通过,做出个弧线来肯定会好些。宗旺毕竟是个木匠,让他发现症结或许很难,但是有人指点他反应得绝对比别人快,听任杰连说带比划,宗旺就想明白了,兴奋地道:“我现在就改。”
原来宗旺的木匠家什就在‘雪桥’上面搁着呢,工具拿下,再指挥围观的人把‘雪桥’翻身,宗旺便按任杰的指点开始手术。很快两根木头上面的四个半圆便做好了,宗旺收起工具,“我再试试看。”
这一试效果果然不同,骡子拉着‘雪桥’上面坐着宗旺,半土半雪的路面都感觉轻松,上到全雪的地段,那简直是‘飘’了。任杰拍手叫道:“这就好这就好,宗旺师傅快回来吧。”
任杰不是害怕宗旺再把‘雪桥’搞坏,他是急着架了去接穆红颜,由宗旺手里接过缰绳,任杰跟宗旺道:“宗旺师傅你回去再做一辆,顺便把刚才说到的地方也改改,这辆我先赶着过过瘾。”
任杰上学时也幻想过开着豪车接美女,现在美女被他接上了车,却是辆破得连轱辘都没的‘雪桥’。为了创造这次跟穆红颜单独相处的机会,任杰自己做车夫,而且还特意放的单飞。
“你这是赶得什么?”
穆红颜首先对任杰架得这座‘桥’感了兴趣,任杰不放弃任何一个美女面前炫耀的机会,得意地道:“今天拉木头的车坏了,把车轮扔车上就拖了回去,正好被我看到了,我把它那样子略微改了改,就让宗旺做出这么个东西来。”
任杰又得意地道:“你知道它叫什么?”
“什么?”
“雪桥。”任杰算正式给它定了名字。
“雪桥?”
穆红颜琢磨着这两个字,任杰这次没敢揽功,“当那辆破车没有车轮给拖回来时,砍木头的奴仆中有人说,它很像雪地上飘着的一座桥,我细看还真是,所以我决定以后它就是‘雪桥’了。”
“你的曲子呢?”
就在任杰架着雪桥刚刚离开,身后的完颜部可就热闹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两个女仆扶着,颤颤巍巍地来到村中央,看见地上的死虎就哭了:“神虎啊神虎,你护了几代完颜人平安,没想到却死在个败家仔手里,完颜部的不幸啊!”
哭声惊动了屋里的嫡保真,她爬到窗边一看,吓了一跳,来的这位老者可不得了,他是现在五长老之一葛翰的爹,新任谋克宗翰的爷爷,目前完颜部中辈分最高的人,跟着乌古乃祖父打江山的。
嫡保真心道:“怎么把他老人家给惊动了。”
查剌由于年事已高,平常都在家静养,炕都不带下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嫡保真赶忙由炕上溜下来,胡乱穿衣便冲出屋外。她来在老者身边,老者正跪在虎前放声痛哭,周围围着很多的完颜人,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查剌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嫡保真想把老人扶起来,没防住差点被他推了个跟头,查剌以掌击地大叫道:“我怎么了,你去问你那败家的男人,他把圣地的神虎给打死啦!”查剌以头碰地,失声痛哭,“完颜部之不幸啊——”
“主子把神虎给杀死了?”
“主子怎么能去圣地杀生呢?”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嫡保真也是大吃一惊,但她尽力保持平静,劝道:“查剌爷爷,您老人家会不会听错?乌古乃怎么会杀了神虎呢,送虎回来的人说,他们是在东山那边遇见老虎的。”
“少来骗我,我还没老糊涂。”
为了证明自己不糊涂,查剌挣扎着站起身,“你们都还站着干什么?都跟我到圣地去,我们去请求神灵们原谅,原谅完颜部出了这么个败家的人。神灵啊,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完颜部……”
不理任何人的劝阻,查剌执意要到圣地去,可是没走几步,他便踉跄地摔倒,一口血喷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