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国,帝都皇城。
夜色如墨,银月如勾,凉风飕飕。
唐玉白下山后立马来到帝都国寺毗卢寺。
佛塔上,他立在十七层的佛塔眺望。
那是南燕国最高点,帝都一切皆逃不过此处的视觉。
毗卢寺乃皇家国寺,没有国主和南宫王爷的令牌,任何人不得进入此塔。
百姓们常常仰望和议论这座象征皇权的佛塔,只要看见上面有人影,就激动的拜倒在地。
皇城夜市,灯火璀璨。
街上赏灯的人,熙熙攘攘。
内城河上,或停泊或游荡的画舫里,莺歌燕舞。
楼宇里,丝竹之声,绵绵不绝。
唐玉白熟悉的望着帝都的这些景象,目光焦距在远处皇城之外的一座府邸。
那府邸一片灯火通明,却不见有大宴宾客的样子。
那府邸在佛塔之下,清晰的仿佛一个鸟瞰图,一静一动皆可掌握。
来回巡逻的家丁来回在院子里走着,随着夜的深入也慢慢有了倦意。
子时,就快到了。
唐玉白看了一眼放在身边的沙漏,那是他随身带的计时器,他轻轻用块黑布蒙住面。
起风了,乌云遮住细细的月亮。
一阵横风,季府挂在后院中的两排灯笼灭的只剩下两盏。
护院家丁正是交接班时候,上一班巡逻的家丁见状懒得点灯,下一班交接班的家丁,稀稀拉拉的出来接班。
下一班的家丁,寻来火折子拖拖拉拉的点灯,然后开始巡逻。
唐玉白一身黑衣,几乎与黑夜是一体的。
他隐了气息和心跳,跃进季府,翻入季府正宅大屋,吸在走廊的屋檐下。
屋子内一片安静,丝毫没有人的气息,唐玉白蹙眉,季府守卫如此严谨,却空无一人?
空城计!而且是唱了好久的空城计,唐玉白脑海里闪过猜测。
他悄声快速移动着,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空无一人的季府夜夜唱着空城计。
那么左相季慕云现在在哪里?早朝若是不从府里走出,京城必定议论纷纷,不会如此平静。难道有地道?
唐玉白快速的思考着。跃上房顶,趴在瓦片上,等着季慕云回来。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左相季慕云臃肿肥胖的身子出现在季府大宅的卧室里。
他的身后跟着漂亮的季二夫人,不似平日里的慵懒模样,神态也轻盈很多,关闭暗室机关的时候分明伸手敏捷。
季慕云的大夫人早在多年前就死了,半路娶了个青楼女子,出了名的烧钱如纸,又懒又贪图富贵。
此时一看,季二夫人显然是与修罗杀手一个级别的保镖和床伴,真是艳福不浅,唐玉白邪魅的笑着。
同时,他感受到几股影藏的较深的杀气,都是一等的隐士保镖,跟在季慕云周围左右,随时待命。
照这样子,这个老狐狸真的是要叛变了。唐玉白心里紧了紧。
现在还不知道南宫瑾瑜掌握到什么信息,此地不便久留,若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退出季府,唐玉白轻功施展,飞入南宫王府。
忽的,周身多了四道黑影,齐刷刷的亮出银光闪闪的短剑,杀气逼人。唐玉白却笑道:“自己人。”从腰间摸出南宫府的令牌,拿出来扔给其中一名修罗杀手。
那人谨慎的看了一眼牌子,然后恭敬的走到唐玉白跟前递给他,低声道:“长老,王爷等候多时,请去书房。”
“知道了。”唐玉白听说等候多时,看见四道黑影立刻消失在夜色中,飞快的奔去书房。
推门而入,只见一男子墨发上的玉冠,淳厚通透,散落在背后的发丝如瀑布般垂顺,修长的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坐在椅子上,微微眯起眼睛。
慵懒的像一只打盹的大猫。这只大猫可不好惹,转脸就能变成猛虎,唐玉白心里清楚的很。
“来了?”那男子慵懒磁性的声音响起。
唐玉白邪魅的笑着,望着他,暧昧的说道:“刚刚修罗四刹不是说你侯我多时了。你就算准我会来?”
“你敢不来?”那男人睁开眼睛,深褐色的眼眸,深邃如海,如蝴蝶一样性感的嘴唇在白瓷般完美的面容上妖娆的绽放着。
“小人当然不敢,尊敬的王爷大人。”唐玉白笑道。
“少来这套。现在还笑得出来,看样子你信心十足嘛。对付季府已经胸有成竹了?”那男子站起身,缓缓走近唐玉白。
胸有成竹?
唐玉白微笑着盯着他,耸耸肩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现在季府还未成长起来,不如趁早解决了,以免养虎为患。你觉得如何?”那男子走过唐玉白,坐下来,沏了杯茶,端起,抿了一口。
唐玉白不回答他,却反问道:“你派人探过季府没有?”
“我的人前天探过,不然怎么会给你书信。你也探过了?”南宫瑾瑜似乎有些不满唐玉白的态度,放下杯子,转过头,侧目望着窗外漆黑的夜。
“是,今夜去过刚回来。季慕云那老贼假意归顺,如今却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贪生怕死,生性胆小,若不是幕后有人,怎敢跳出来?现在若是动手,季慕云死了倒没什么,怕只怕打草惊蛇。”唐玉白听出了他的不满,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说着。
“打草惊蛇我倒是想过,怕只怕蛇已经长出脚,要长成蟒了,不怕你打草。”他依旧望着窗外,幽幽的说道。
“可知季慕云晚上从密道都去哪里?做什么?”唐玉白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自己沏了杯茶。
“密道似乎刚刚修,尚未全部修好。里面不少好东西,季慕云这个老匹夫正在四处敛财,囤积实力。”南宫瑾瑜凝眸对视着唐玉白,微微蹙眉。他的俊颜却因为这微微的蹙眉,愈发的高贵。
唐玉白听见有钱财,眼睛一亮,笑得贼贼的。
他打开折扇,轻轻摇着,玩味的说道:“看看这是什么?”从袖子里抽出从花无那里压榨来的那串千年古寒玉腰链,递给南宫瑾瑜。
南宫瑾瑜安之若素的接过那串千年古寒玉腰链,端详起来。
朱色的红绳子串着扁扁的千年古寒玉,那玉的水头极好,温润透亮,就算是南燕国皇宫大内的国库里也难得一见。
可是,那腰链的编制的样子却很少见,况且南燕国鲜少有人佩戴腰链,多为腰带上的挂饰。
“哪里来的?”南宫瑾瑜也有些诧异的侧目望着唐玉白。
“我的亲亲小徒弟送我的,是个蛮族。”唐玉白伸手想取回南宫瑾瑜手中的腰链,却见他将那千年古寒玉腰链放在桌子上,抬起手掌,轻轻拍了拍。
唐玉白见状,只好悻悻的缩回手,等着。
门外面一个侍卫听见响声,立刻在门口恭敬的问道:“王爷有事吗?”
“去把千总管叫来。”南宫瑾瑜吩咐道。他的目光还停在那千年古寒玉上,心里暗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蛮人?东陆与北陆已经多年互不侵扰,互不来往,怎会在这里出现蛮族?还混入了忆烟云。
南宫瑾瑜正思考着,外面的侍卫隔着门通报道:“回禀王爷,千机总管到。”
千总管,人称千机通,名如其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到皇宫大内,下到市井消息,几乎无所不知。
“进来吧。”南宫瑾瑜睨了一眼桌上的千年古寒玉。
“是。”侍卫应了一声。
总管千机通理了理一身青色锦缎长衫,恭敬的推开门,跨进房门,却不往里走,站在那里,弯腰行礼问道:“王爷叫奴才何事?”
“你过来看看,这东西是什么来头?”南宫瑾瑜轻轻点了点桌子,修长的手指放在千年古寒玉上,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宛若白玉。
“奴才遵命。”千机通听了南宫瑾瑜的话,这才往前走,依旧躬身微微弯腰走近桌旁,拿起千年古寒玉,对着烛光细细看了起来。
唐玉白和南宫瑾瑜都安静的盯着千机通,只见他挨个儿摸了摸那串千年古寒玉,一会儿对着烛光看看,一会儿有放到手里攥了攥,接着又细细瞅了瞅那串千年古寒玉的红绳子。
屋子里安静的能掉下一根针,唐玉白的折扇早就收了起来,看着千机通如此认真,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花无是否有问题。
终于,千机通摸了摸下巴下面的山羊胡子,恭敬的把那串千年古寒玉放在桌子上,慢悠悠的说道:“回禀王爷,此乃北陆蛮族之物,似乎是,是……”
“但说无妨,说吧。”南宫瑾瑜挥了挥袖子。
“像是皇家的物品,至少也是个皇亲国戚,拥有此物的人身份不简单。”千机通盯着桌上的千年古寒玉说道。
随即指着那腰带说道:“王爷请看,这腰链所串的千年古寒玉共十一片玉组成,片片均是上上等成色,胎质淳厚,手感温润,如此贵重稀罕的物件在北陆只能进贡给皇族使用。”
唐玉白微微一怔,脸上却微笑着。
南宫瑾瑜不紧不慢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望着千机通,眉头微蹙:“单凭这些就可断定?可有看出其他端倪?”
千机通指着那千年古寒玉的结扣,娓娓道来:“王爷再看,编玉所用的红绳颜色为朱色,北陆皇族喜用朱色正红作为皇族使用物品的专用颜色,普通百姓是避讳用的。朱色正红,在我们南燕国,也只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才能用。而且此腰链打结的结扣均用单数九,北陆普通人家均避讳单数,皇家也忌讳单数,唯独不忌讳单数九,普通百姓却不允许使用九结结扣。”
“所以判定是皇家之物?”南宫瑾瑜淡淡的问道。
“奴才也不敢确定,虽然腰链是贴身之物,但因蛮人生性豪爽,若是皇帝高兴也可以将自己的东西赏赐给立功的臣子或者后宫,乃至百姓皆可获得皇帝赏赐,甚至后宫女人也可赏赐与人。”千机通轻轻摇头,抚着他半白的山羊胡子,邹眉的时候脸上的褶皱都把脸挤成一张苦瓜了。
“知道了,下去吧。”南宫瑾瑜挥手示意千机通退下。
“是。”千机通恭敬的正面倒退三步,才转身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