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沦为乞丐(上)
十一岁那一年,花无从北陆苍凉的大地一路向南,逃亡的路上,她一直记得那个女人不顾乱箭穿心而过,目光涣散,拼尽全身力气朝她嘶哑的喊道:“花无快跑,跑!记住,活着,一定要活着,好好活……”
花无没有时间听全那女人还未说完的话,她只知道要活着,是的活着,她拼命的跑,拼命的逃,全身酸痛,仿佛都能听见骨头里叮咚的回响。
一把大火过后,杀手们清理着尸体,发现独独少了她的尸体,他们头目立在烧的惨不忍睹的画面前,阴沉着脸。
斩草除根,是必须的,这个是所有杀手都知道的规矩。
杀手头儿脸上阴沉的可以刮起西北风了,随时会爆发开来,忽然听见有人报,头儿,这里有具女孩尸体,那头儿才松了一口气。
那杀手头目看了一眼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脸上阴晴不定,应该是死了吧。大手一挥。收队!
此时,正值雪月国与武翼国两国开战,打得不可开交,谁知武翼国竟然派出杀手悄悄绕道,来到雪月国后方刺杀了王后与公主,尸首全无,企图动摇雪月国军心。
然而她们的死讯激发了雪月国将士的斗志,奋勇杀敌,将武翼国赶出了他们祖辈守护的版图。
庆功宴那天,英明神武的雪月国国主站在他的穹庐大帐前放了无数白色孔明灯祭奠王后与公主的亡魂,只是他的眼睛里除了悲痛,还有太多太多让人看不懂的情愫。
战败的武翼国国主却在他的金王宫前仰天长啸,眼睛瞪得血红,一口鲜血喷到在地,手里紧紧攥着一方丝帕,丝帕上绣着繁复的藤花,鲜血溅到上面,染红了那帕子,太监尖声高叫:“快传——太医!”
同年,关于雪月国达玉漱王后与金蔷薇公主的死讯很快从北陆向东陆慢慢盛传开来。
据说达玉漱是北陆最美的女人,而金蔷薇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东陆,正直春暖花开,南燕国烟雨蒙蒙,流莺翠柳,四处喧闹,好一片繁华景象。
花无穿着粗糙的衣服行走在东陆温暖的街面上,和路边的小乞丐争夺一个馒头。
她常常打的头破血流,扯一扯凌乱的衣服,抱着馒头啃起来,鲜血如花朵般在粗布衣衫的上盛开,那不是花无的,因为她从来不败。
小乞丐们不知道这个身材矮小细长的花无是个女孩子,只是觉得这个小乞丐总是冷着脸,摸样却很清秀,看起来弱不禁风,想到他打架时候拼命的样子,凶得很。
花无很少说话,总是凶凶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谁也不许靠近。
很多时候,花无都是靠在街面的石头墙上,带着懒洋洋的神情看着那些衣着华丽的行人匆匆过往,纠结不清的头发遮住模糊不清的面容,让花无看起来很乞丐。
偶尔有人往她面前丢了铜板的时候,花无会微笑的说,谢谢,然后抓起它们飞奔去包子铺买个馒头充饥。
那些小乞丐们在被花无打了很多次后,再也不敢抢她的馒头了,甚至开始喊她头儿。
花无从未想过自己会沦为乞丐头儿,依旧独来独往,只是在多几个铜板的情况下,会分几个馒头给其他小乞丐。
花无总是沉默的注视着东陆南燕国帝都的繁华与奢靡,偶尔想起自己在北陆草原上策马奔驰的欢快,脸上会有弥足珍贵的笑容。
一身男孩装扮的花无,面对洗澡这种事情总是头疼的要命,为了防止这帮小乞丐知道她是女孩子,她常常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到开满莲花的荷塘里才能安心洗个痛快,只是那水太凉,常常要洗的咬牙切齿。
东陆的日子总是这么安逸,很快就进入秋季微凉的天气。
温暖的午后,花无一边靠着墙边晒太阳,一边眯着眼睛,听小乞丐们吹牛皮。忽然一阵嗜血的气息逼近,花无紧张的睁开眼睛,却惊讶的张开小嘴。
四个蒙面修罗杀手,他们冷冷的看着这群小乞丐,气场强大的令人窒息。还在得意洋洋吹牛的小乞丐漆年浑然不知那些穿着一身黑袍的淡漠的眼神里隐藏着杀意。
其中一个修罗杀手突然一个刀光,一个小乞丐倒地抽搐几下,鲜血染红了南燕国的青砖街面,有的小乞丐们已经吓的尿了裤子,反应过来的小乞丐开始后退奔跑。
花无也想跑,可是看到漆年背对着修罗杀手,似乎必死无疑,如果她知道他当时救他会被捉住,打死她也不会这么做。
她突然冲过去拉住不知危险的漆年刚转身,就撞上一堵肉墙,花无想,这次逃不过了。
却不想被拎了起来,抛了出去,落地时疼的咬牙切齿。漆年同样被抛在自己身边,疼的一声不吭,不是不吭,估计是不敢出声,花无想。
面前的黑衣修罗杀手闪到两边,花无抬头看见一辆马车,金色的帷幔,乌黑的骏马身上是防利箭的软甲,此人肯定身份尊贵这是花无的初步判断,再看车轮上镶着玉石,应该是皇亲国戚没错。
“可有能用的?”花无听到帷幔后面传出冰冷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倦意,不由的打了寒颤。
“回禀主人,有两个胆大的,心性稳定,不知骨格怎样。”那修罗杀手恭敬的回答。
“若好就留下,不好按老规矩。”
“是。”
花无手心都出来汗,当乞丐也要遭杀,就不能活吗?漆年在她旁边吓傻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马车。其中一名修罗杀手,从黑袍子里伸出手来,把漆年举起,从背面脚踝捏了一把,转而到膝盖,再到腰部,后到脊椎和颈骨,放下来说道:“一等。”
花无也照这样被摸了一把骨,听到一声惊喜:“圣品!”
“都留吧,带回去好好调教。乏了,回!”那冷漠的声音是花无清醒时最后听到的。
随后眼前一黑,感觉是手肘攻击的效果。
睁开眼来,玉栏银披,麝兰香,花无攸的坐起身来。
她抬眼打量这住处,东陆的房子果然很漂亮,玲珑有致,暮然想起什么,伸手在怀里一摸,幸好还在,松口气。
“醒了?”忽然听见一声男人的声音飘来。
花无惊慌的回头,看见一男子白衣胜雪,皮肤白皙,他站在那里不动,脸上有笑意。
“这是哪?你是谁?”花无舔舔干裂的嘴唇。
“这是南燕国杀手训练基地,我是忆烟云的长老唐玉白,你的师父。你叫什么?”
“你们抓我来做什么。”
“我的亲亲小徒儿,培养你做我们忆烟云的杀手呀。”
“我可以说不吗?”
“你说呢?”
“……”
“漆年呢?”花无想起那个和自己一道被抓,爱吹牛的小乞丐。
“你的同伴?那个小乞丐?”
“是,他在哪?”
“他在黑夜组织里接受训练,也将成为黑夜的修罗杀手。”
“我为什么在你这里?”
花无看着笑得一脸邪魅的唐玉白,他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可是下一刻,他的话就让花无叫苦不迭。
“因为我选中了你,我的亲亲小徒弟,是不是觉得很幸运?”
“……”
这个人真让人无语,花无暗道,臭屁的很,还很自恋。
“进了忆烟云,从前的记忆就要全部忘记,从此你只是烟云的杀手,效命于忆烟云。”
花无还在想,这个笨蛋,什么叫从前的记忆全部要忘记?我不忘记你又能怎么样?
可是当她看见唐玉白忽然闪到她面前,笑的春光灿烂的时候,花无就后悔了,嘴角抽搐的看着这个宛若白玉的男人,撬开自己嘴巴,迅速丢进一粒药丸。
花无刚准备吐出来,却见他笑的更加灿烂,伸手弹了花无脑门一下,那药就顺利落入花无的小胃中。
“你记住,从此你的编号就是十三,杀手十三。今后忠于忆烟云……”唐玉白喃喃的在她耳边说道。
“我叫杀手十三,十三……”花无着了魔似地跟着喃喃自语。
似乎有什么要让她抹去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通通抹去,一丝不留。
他对自己用药!不!决不能忘!
花无心口一痛,脑海里闪过那嗜血的场面,死人到处是死人,北陆我的家乡,不我不是十三,我是花无,拥有北陆最最尊贵的血统……
花无用力摇晃着脑袋,全身蜷缩着,痛苦的抱头,那些该死的画面,那女人涣散的目光,通通让她窒息,绝望,疼痛使她晕了过去。
花无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像一柄利剑,只要露出锋芒,立刻见血封喉。
不能忘记,不能忘记,我是花无,百里花无。
唐玉白皱眉,目光深邃的盯着额上全是汗、面部表情痛苦至极的花无,这个小乞丐怎么会有如此顽强的毅力,居然能抗的过“失心丸”的药力。
看着花无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唐玉白莞尔一笑,有趣,不如破例一次,留着她的记忆。
伸手取出银针在花无脑袋上轻轻一扎,一缕黑血流了出来。
花无顿时轻松好多,喘息着,看着笑的一脸无辜的唐玉白,心里暗自叫苦,自己怎么招惹上这么个人了。
“我的亲亲小徒儿,你记住你是忆烟云的杀手,编号十三,杀手十三。”
“杀手花无。”
“嗯?”唐玉白凝眸,很快又邪魅勾魂的笑道:“好,杀手花无。”
唐玉白的声音像一朵花的气息,诱惑的绽放着:“花无,你是不是该称我一声师傅?”
花无盯着他宛若白玉的面孔,那笑容好美好温暖,用力点点头,学着东陆人的模样拜倒在地,喊道:“师傅。”
“起来吧,亲亲小徒弟。姓花名无?”唐玉白声音沙哑富有磁性,他莞尔。
“是。”
花无抬头望见他精致的面容,面冠若玉,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惊艳,可当她见识到唐玉白顽劣后,才真正知道到什么叫做识人不清。
从此开始了成为他的亲亲小徒弟的悲惨人生。
准确说她是他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