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归客舍。
完颜兽和穆白风正窃窃私语,风舞推门而进。这样不报而进是风舞和穆白风两人仅有的特权,完颜兽特别规定,遇事紧急,可直接入内,不必经过守卫的通禀。
“怎样?可查到什么?”完颜兽一脸焦急,分明是出了大事的状态,见风舞,忙站起迎上。
完颜兽又一规定,遇事紧急,不必施见面礼,于是风舞直接道:“回王爷,有一来历不明之人,雇请江湖教派鬼母教前去抓捕郎野,另有一来历不明之人前去劫杀郎野,不过,郎野总算排除艰难,带领柔福公主逃往这里而来,却在五云庄再次遇险被阻。”
听郎野携柔福公主逃出,完颜兽先是一喜,再听他遇险,接着一惊,“五云庄?”
风舞道:“五云庄不过是个乡下村落,但因为此地有一奇人,便是庄主张五云,此人是火居道人,不禁武功高,还擅使术法,据说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郎野途径那里,被张五云抓住,关了起来。”
完颜兽蹙眉、捋须、口中嘶嘶,满面疑惑,自己做事向来谨慎,这才弄个陌生脸孔的郎野担当大任,却怎会处处遇险。
穆白风也在暗自思忖,忽然想起什么,道:“王爷,据下官的母亲讲,这郎野乃一远方来客,因喜欢到处游走才至七星镇,他应该并无认识这么多人,更谈不到开罪哪位,是以下官想,这些个人,应该都是那个不明身份之人的雇用,而那个不明身份之人,要针对的恐怕是王爷您。”
风舞接道:“属下和穆大人想的一样。”
完颜兽微闭双目,颔首而思,忽然睁大眼睛,脱口道:“难道是他?”
穆白风与风舞,一起看向完颜兽,虽然都想知道这个“他”是谁,但都没有启口,各自了解完颜兽的脾气,他不说,尽量不要问太多。
王完颜兽只说个“他”字,并未交代详细,喊二人近前,道:“收拾行装,赶去五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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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野正在房间里踱步,柔福公主另外关在别处,两个人从张东岭手里逃脱,夤夜奔逃,至第二天中午,来到五云庄,本想找户人家讨些吃食饮水,却触动庄内机关,被捉了起来。
初时郎野以为是个误会,那些机关当成山里人家猎捕鸟兽所用,后来一直被关,迄今已有两日,才感觉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庄主人一直未露面,每日有下人过来送些吃食,问话,都是哑巴一般,转身便走,并不回答。
他回想一下,先是被鬼母教袭击,后来被李少麟刺杀,鬼母教他闻所未闻,更谈不到得罪,她们抓自己,说是受人重金所聘,那就是表明背后有主使之人。
再说李少麟,匆匆几面,熟识程度仅停留在打个招呼,他虽然典型的愤青,看上去也非莽撞冲动之人,他杀我,定然不是因陈幽之故,吃干醋,而是另有隐情,据他所言,什么古隘口黄昏之时,自己曾对他暗下杀手,这很显然有人陷害,而对方陷害的并非是李少麟,好像是我郎野。
那么可不可以把这两处合二为一,就是说,这背后有一人在密谋陷害我郎野。
奶奶的!想着想着就骂了一句,我到处树敌,无一个朋友,不知是遭受了谁的诅咒。
傍晚,五云庄庄主——张五云的府内,灯火通明,家丁巡逻,丫鬟浆洗,夫人们聚集打牌,各忙各的,典型的大户人家。
后宅西厢,张五云正在房内和小妾调情,新娶月余,正是你侬我侬、情浓意浓之时,有下人报,“鬼母教教主廖红云前来拜访。”
张五云闻听,赶紧撇下小妾,出得房来,往前面的大厅。
厅内伫立一红衣白裙女子,正是劫持郎野,又自称鬼母之人。
张五云远远一声问候,“无上天尊,师姐一向可好。”
鬼母廖红云回眸一笑,娇媚无敌,只是依旧苍老的嗓音,“师弟也好,若非事情严重,师姐无意来叨扰师弟的清修。”
张五云,身材瘦小清矍,年过五旬,众下人在一边猜测,这廖红云分明是个青春女子,怎会被张五云唤作师姐?
实则,廖红云已是年过花甲,因久修术法,练得容颜不老,不过正如郎野所说,她是面容十七八、声音七八十,皆因内里功法修炼不到家。
张五云急忙把廖红云请了上坐,他如此尊重廖红云,不仅仅是师姐之缘由,而是当初自己初入道门,还是廖红云的引荐,拜得同一师父,后来廖红云自创鬼母教,事务繁多,两个人来往甚少,而张五云建起五云庄,娶妻生子,做起在家修行的火居道人。
两日前,廖红云来信,要他在此地堵截两人,当然便是郎野和柔福公主。
张五云虽然未知抓捕郎野和柔福公主是何意,但师姐难得求到自己,于是照办。
“师姐对我照顾有加,五云定然不会辜负所托,只是师姐,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师姐因何要抓他们?难道他们得罪过师姐?”
廖红云一摆手,“非也,此二人我并不熟识,只因有人许我黄金万两,要抓捕一个叫郎野的,至于那女子,是郎野从一匪窝救出的落难民女,与我并不相干。”
廖红云说着,手一摆,门口的女弟子走进三个,手里捧着用红绸覆盖的托盘,廖红云过去,掀开一角,黄灿灿的耀眼,道:“师弟,这,都是你的辛苦酬劳。”
张五云先是惊喜非常,后又装着嗔怪道:“师姐这是哪里话来,你我本是同门,为师姐你做这点小事,还讲什么辛苦,师姐真是折杀我了。”
廖红云知道他假意推脱,道:“应得之物,赶紧收起,我还有话对你说。”
张五云借坡下驴,命人把礼物收下,然后屏退下人,厅内只剩下他和廖红云两个。
“师姐有话请讲,需用着我的地方,定当全力以赴。”
廖红云道:“也非多大的难事,就是烦劳师弟把此二人再看管几日,我去见雇主,他迟迟未到,定是有事缠身,因他行踪飘忽不定,是以这个郎野我不能带在身边。”
张五云捧茶而敬,先呷了一口,道:“师姐言重,何来烦劳,我保证把他们看管好,等师姐回来取人。”
廖红云点头,就想告辞,被张五云拦住,“师姐且慢,你我经年未见,师弟甚是想念,不如就留宿一晚,一来咱们两个叙叙话,二来我还想讨教几招术法。”
廖红云淡淡一笑,他非常了解张五云,此人虚荣心极强,当年就为自己强过于他,竟然耿耿于怀,此次他非是留自己叙话,而是要显摆一下他近年在术法上的突飞猛进,也好,反正夜里行路不便,顺便看看他学得几何,当下答应。
张五云又把廖红云引出大厅,往后边的一间小屋而去,此乃密室,专为他修炼所建。
远离门口,张五云手指轻弹,屋门悄然而开,手再一挥,屋内灯盏立燃。
廖红云又是淡淡一笑,心道,不过雕虫小技。
张五云心知肚明,廖红云想当年非常厉害,自己给她提鞋只怕都不够资格,他忽然停住,抬头望天,道:“师姐,如此春夜,最适宜户外品茗叙话,我去年新载了一簇翠竹,不如我们就在石桌旁坐了,岂不是好。”
廖红云抬眼望天,未知今时何日,却无月无星,一片阴霾,再看四处,灯光隐隐,那些所谓的翠竹干干巴巴、稀稀疏疏,有何品赏,却也不愿扫了张五云的雅兴,道:“也好,天上无月,我们可以专心谈话,翠竹少春,我们也好研究术法。”
她的意思是,无良辰美景干扰心智,两个人正好专心致志。
谁知张五云却道:“师姐远道而来,无月岂不慢待,无春岂不扫兴,待师弟略施小技,给师姐助兴。”
说着,他暗自叨叨咕咕,十指轻捻,抬手一撒,突然,天上云色顿开,一轮满月盈盈而挂,庭洒清辉,万物毕现。
廖红云双眉蹙起,心里大惊,未料想张五云如今术法修炼的如此高深。
张五云知道这一手把廖红云镇住,洋洋得意,再指着那些竹子道:“月下品茗,需翠竹猗猗,幽风习习,且看!”阔袖拂过,登时,那些干巴巴的竹子枝叶繁茂,柔风阵阵,沙沙作响。
廖红云双眉紧拧,自己这些年来,只为兴隆鬼母教,对术法研究停滞不前,只怕现在和张五云比,做了对调,就像当年张五云远不及她,不禁面上羞赧,心里光火。
这时,张五云的那个小妾颠着碎步跑来,也不见过廖红云,撕扯着张五云开始撒娇放泼,“老爷,过了二更了,人家要你陪着才睡。”
张五云在客人面前,有些难为情,急忙推开小妾。
廖红云是清修,类似出家,最忌男女之事,此时见那小妾矫揉造作犹如娼妓,甚是厌恶,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转头,懒得观望。
那小妾被张五云宠溺非常,平日连夫人都避让三分,是以骄横跋扈惯了,并且是那种头脑简单的角色,见张五云不搭理自己,本就气,又见廖红云扭头过去,对她很是不屑的样子,更气,冷嘲热讽道:“一把年纪,还学小女儿穿红戴绿,羞也不羞。”
廖红云知道所指是她,猛然转头怒问:“你说哪个?”
小妾并不示弱,心说这是自己家里,你算老几,再加廖红云样貌之美丽,非她能比,醋意大发,故意贬损道:“我说错了吗,我家老爷都叫你师姐呢,你不是耄耋也是古稀,如此打扮,臊也不臊。”
啊!那小妾话音刚落,廖红云尖利的十指扣住她的咽喉,手下用劲,那小妾登时口吐鲜血,眼睛暴突,噗通倒地,毙命。
张五云大惊,看看地上的小妾,连连“这、这”,又手指廖红云,不停“你、你”,想怒,又不敢怒。
廖红云哈哈大笑,并不在乎,手一挥,身后过来几个女弟子,对张五云道:“任选其一,或者,可以都给你,哪一个应该都比这贱人美貌。”
张五云看这几个女弟子,果然个个绝色艳丽,随即转换笑脸道:“师姐抬爱,师弟怎能夺人之美,留下两个即可。”
廖红云又是哈哈大笑……
直笑的郎野毛骨悚然,他就在不远处站着,刚刚要行小解,被看管自己的张府家丁押着,虽然隔着月亮门,却正好看到张五云施展绝技,邀月而出,点翠与竹,再见廖红云杀了小妾,惊了又惊。
此时那个家丁也看的直眼,自家老爷的这些术法,他们下人也是初次看见,忽然想起自己的职责,推搡郎野就走。
郎野心里暗想,这样的两个人在,我要怎样才能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