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窝在床上，脑袋几乎要埋进书里，唐菘把领来的口粮放下，不知不觉间和贺景拉近距离的融洽相处让他心情大好，他敲了敲贺景的小脑袋，“这些历史策论，诡计谋略的，你能看明白吗？”
“当然，我还能学以致用。”贺景一本正经的口气里掩藏不住的洋洋得意。
唐菘想起了贺景和夏队长有一刻的针锋相对，“有人说，比起枪，我用起刀来也不逊色，也有人说，10米之内，子弹的速度追不上我挥刀的速度。你和我的距离不足十米，你可以赌赌看，你的那些狙击手来不来得及干掉我”，心中有些感慨曾经声称过河要拆桥的小姑娘现在不仅会说“学以致用”，更是懂得了怎么保护自己，胸怀中便荡漾起了为父的成就感，“小丫头长大了。”
“王叔说，要了解一个民族就要了解它的历史。”贺景闻了闻唐菘递过来的鱼罐头，有些嫌弃地推开，伸手拿了一张白面饼，继续埋头进了手里的《战国策》，“这很有意思，我都不知道我的民族有这么精彩的历史，”她满意地点头，“值得骄傲。”
唐菘失笑，连祖宗的事都要比一比，这还真是贺景的性格，“你就狂吧。”
贺景咬了一口饼，鼓着腮帮子分辩，“这是事实。那些黄头发，蓝眼珠的，说我是臭虫，我倒觉得黑头发黑眼睛挺好看，才不是劣等民族……”
唐菘换了一瓶粗粮罐头递给她，手就僵在半路，“你说什么？”
咀嚼动作停了下来，贺景却什么都不说。
那张沉默的小脸上闪过了一丝惆怅甚而是悲伤。
贺景的表情最近是越来越丰富了，可惜并不怎么积极美好的，唐菘能感觉到她的变化，“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贺景低着头捏手里的罐头，金属壳凹凸压下嘎吱直响。
“算了，不想说也没关系。”他大口吞着罐头鱼，“味道还行啊，小丫头还挺挑嘴的，要还是在基地，还吃不上这个。”唐菘话唠得有些刻意。
“我是想起来了，片段，不是全部。”说话间隔的那几秒显得十分漫长，贺景到底没让这话题就此略过。唐菘放下罐头瓶，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为贺景将要告诉他的内幕，还是她信任自己并不隐瞒他的行为本身。
“我能想起一个黄头发，他说我是下水沟的臭虫，不配和高贵的日耳曼民族呆在一起。”
小姑娘显得有些低落。
贺景是好胜又极具自尊心的，“不配”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够得上十足的恶言恶语，她说的“值得骄傲的民族”那些突兀又奇怪的话，也都是在书里拼命寻找能为自己民族辩护证据的延续。
这小姑娘实在是......
贺景从枕头下拖出一本《民族文化与信仰》，翻开满是写写划划的一页，“我查过了，日耳曼人属于雅利安人种，民族大迁徙后演化出英格兰人，弗里斯兰人和德国人，你说，我以前到底......”贺景显得有些惶惑。
“你说的这些我倒不是很清楚，但是‘高贵的日耳曼民族’这种说法，倒像是二战时期纳粹分子的腔调。可那都是一个世纪前的事了，也许你是穿越来的。”唐菘有意逗她开心。
贺景一丝不苟地端坐，“给我说说吧。”
关系到她的过去，贺景总是执着而学究。
“纳粹主义萌芽于一战后的德国，它首先把矛头指向了国内的犹太人，宣称雅利安——日耳曼人是被赋予了‘主宰权力’的种族，犹太人是劣等民族，应该淘汰和灭绝。”被信任的愉悦让唐菘绞尽脑汁，倾尽所学，“纳粹分子迫害犹太人，并美其名说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他们对外侵略扩张，将战争引向了全世界，也就是二次世界大战。”
“那么，他们其实并不高贵，也没有主宰权力？”
“恩？”唐菘有点没反应过来，贺景的问题总是很奇怪，“这个，要怎么说呢，那时候的德国内外交困，所谓的优等民族论调不过是为了迎合鼓动普通民众，要说把民族划分三六九等……”唐菘伸出两截手指顶了顶眼镜框，觉得贺景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果然容易把问题引向深奥，“我也说不清，可能也没人说得清，各民族和谐共存不是很好么，为什么一定要分优劣。”
“说的对，优秀的日耳曼民族也一样敌不过丧尸，被咬了一样会转化。”沈文推了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医药箱，“我来送下午用的采样管。”
唐菘接了药箱，并不请他坐下，沈文笑了笑，自己找了张凳子，“我不是有意偷听，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不过还真没想到你们还讨论这么人文的话题。”
“也没什么，随便聊聊。”唐菘的态度很平淡，相较于沈文的热情显得有些冷漠。
唐菘对沈文的观感很复杂，如果说他是一个单纯醉心于学术的科研怪人也就罢，但他今天的作为让唐菘重新认识了他，他的执着并不仅仅集中在学术上，他对人事同样精熟，他需要唐菘留下，于是不遗余力地把贺景推出去挡箭，还有夏队长的态度，明明知道沈文研究的敏感性，仍然容忍他进行下去，只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夏队长的。
沈文对唐菘的冷淡态度仿若未见，“民族优劣什么的，现在说也没有多大意义，用实力说话才是硬道理。能一脚踢飞丧尸，在尸海里来去自如才是真正的优等人种。如果被丧尸咬上一口也不被感染，那就更理想了。”
“你这么羡慕，不如先把自己改造改造试试看，想来你要是变成八爪章鱼的杂交种，做起实验研究来，速度应该更快。”唐菘对沈文颇带游说意味的发言丝毫不感冒，平淡吐槽。
“我倒是想，可惜具体操作我还没有研究出来。还记得第一天我跟你说过的吗，基地里的那些兽人，运用在他们身上的****杂交技术非常完美，如果掌握了那样的技术，我第一个就在自己身上实验。”
“那就祝你成功，不要变成关在你实验室的那些‘失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