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是亥时。
“喵……喵儿……”
一声声猫叫清晰地划破夜空,值此夜半时分,于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凄厉糁人。
那猫叫声,时而长,如婉转求欢,时而短,如哽咽幽怨;时而缓,如娇娃呻吟,时而急,如隔栏见偶;
时而轻,如气若游丝,时而重,如小儿夜啼。
真真叫得人心烦意乱之极。
心奴盘着双膝,藏身坐于震威王书房窗外一处半人高的灌木丛中。边磕着瓜子,边时不时地引吭叫嚎几声。心下对于自己仅练习一个多时辰就将猫儿叫春之声学得如此惟妙惟肖而自得不已。
叫得十数声后不免口干舌燥,这才想起,早前要求配备道具的时候只要了一袋瓜子,却没有同时要一壶茶水,不禁深觉懊恼遗憾。
这种感觉,类似于前世临上手术台了,却想起有一柄掼用的手术钳没带一样,真是心痒难挠。
清心居前门隐隐传来喧闹之声,想是罗侧妃身边那几个丫头借口走丢了猫,引开守门人和郑五,正在那边嘈扰。
话说这位王爷也真沉得住气!她如此卖力尽职地表演,书房内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心奴边嚎边磕,边欣赏夜色下的清心居美景。
清心居的风景在震威王府里最是得天独厚,西北角秀山矗立,重峦叠嶂,郁郁葱葱,山脚设一处大型练武场,震威王只要人在府中,每日必去。东南角上一片梅林,花开时灿若烟霞,西南则是佳竹篁篁,风起时竹浪滔天。
以前她偷偷溜到清心居温泉浴池,都是走后面一处偏僻角门,这前院的景色也是第一次看见。
想起前世房地产商人的售楼广告:买房买这里,住在公园里!不由再一次深深地感叹,什么叫住在公园里?人家这才叫住在公园里。而且这清心居还仅仅只是将军府内一角。
独享整座公园,古人真是有钱又有福啊!这般景致和资源,放在前世怕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正神游天外感慨连天之际,突觉身后劲风袭体,身子一轻,脖子一紧,后颈已被一只钢钩般的手抓住,这感觉很是熟悉。——她又一次被人连皮带骨拎了起来。
一瞬间失重,直到被如麻袋般重重掷在震威王爷书房的青色地垫上,她脑内还是混沌一片。
只觉屁股摔成了十瓣儿不止,浑身似被摔散了架的疼。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面前沉声怒喝的男人显然被打断了某种思绪或某件紧要事情,脸色阴沉得拧得出水来,浑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暴怒戾气,络腮胡子似乎一根根全部竖立了起来。
心奴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心中一万个的想要爬起身逃出门去,但被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身子竟似僵住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我……”
“我在叫春!”
“不……是猫,猫在叫春!”
在这样连呼吸都困难的气场压迫之下,心奴很难保持手术台前的镇定。
“为什么这么做?”他拧结浓眉下,目光凌厉,如剑似刀。
“因为……因为……春叫猫儿猫叫春,听它越叫越精神。老僧亦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
心奴脑袋一热,这首明朝志明和尚《牛山十二屁》中的打油诗脱口而出。
难得果承震也有些愣怔。这个半夜在他书房外扯着嗓子鬼叫狼嚎的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谁指使你来的?”他自动将“猫”叫春换成了“你”叫春。
心奴四肢着地,以一种四仰八叉极其狼狈的姿势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此时这种狂燥盛怒的情绪心奴并不陌生。
前世,她是父母盛名照拂下前途无量任性高傲的全市最年轻主治医生,当她关在办公室钻研病例的时候,当父母深夜给她送牛奶的时候,有人敲门打断她思绪,她何常不是这样燥怒的样子。
这种熟悉的感觉令她霎时心绪清明起来。
前世她被人打扰,再恼怒也不过就是发发脾气使使性子了事,可眼前这男人,他是一头暴躁的狮子,处理不好,瞬间可以令她尸骨无存。
她收起自来古代后一直摆出的恭谨谦卑下人情态,从地上站起来,轻盈朝男人福了一福,,不卑不亢地正容道:“王爷,其实是谁指使我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您深居简出,王府内外已经流言四起。今天您听到的是猫叫春,明天可能还会有狗叫春,后天会有鸡叫春……”
“哦?鸡叫春?”果承震眼如鹰榫,嘴角拉开讥诮的弧度。
“是的,王爷。”心奴直视着他,目光并不退缩畏怯,“如果贱奴有办法可以令您一劳永逸,不再为此些妇人之事烦恼,王爷可否饶过贱奴一条小命?”
“你在跟我讲条件?”果承震负手而立,声冷如冰。
“王爷明鉴,贱奴只是真心想为王爷分忧。”心奴嘴角轻扬,居然轻轻一笑,字字清晰,“王爷长年征战在外,留在府中与妃妾相聚的时间少之又少,此时如有妃妾怀孕,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一来不能保证您之血脉的纯正,二来,后院妇人之间关系复杂叵测,就是有妃妾怀上世子,如将军不在府内,恐也难以护得周全。”
“贱奴不才,倒有一法,愿献与王爷相谋,既可保后院祥和安睦,又可保王爷没有后顾之忧,就是对王爷您的身体,也是有益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