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亭山顶,一片苍茫的云雾漂浮。日光透过重重云雾,变得柔和起来。
远山雾霭蒙蒙,漫山的红叶在风中飘舞,摇曳,预示着秋的来临。
君凌天站在最高的山颠,舞动着手中的宝剑。
那宝剑不断的翻飞,舞动,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寒意弥漫的剑光里。
在他周围方圆两丈之内,一草一木一花,被凌厉的剑气所触,皆是一片凋零的惨状。他不断地舞着,疯狂地舞着,墨色的袍子猎猎翻飞,那剑光不断地触到树干,树叶和落花便纷纷扬扬飘落。
良久,他收剑在手,凝立,墨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
他的身影是那样寂寥,俊美的脸上一片冷峻,然而深眸却满布痛色。
整整半日,他都不敢去看她,他怕看到她漠然的眼神,那比恨他还让他难受。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伤害她了,昨夜他是被嫉妒烧狂了呀。
当他听到她对红蝶说,她不爱他,她爱的依然是龙莫。他的胸中便如同火焰在烧灼一般。
他只有不停地舞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麻醉,让他暂时忘了对她的伤害,也忘了他的痛苦。
天知道,他是多么思念她,多么想宠她,爱她,可是他竟伤害了她。
他该死!
他蓦然挥拳而出,一拳击在一棵参天古树上,立刻,树摇枝晃,落叶纷纷飘零,落满了肩头,而他浑然不觉。
拳已嵌入树中,他缓缓拔出,一片鲜血淋漓,一如他流血的心。而他并不觉的疼,因为他的心更疼。
弯月好不容易寻到这里,转过山石,便看到君凌天满手的鲜血。
心中一震,急急奔了过去,道:“主上,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无碍!”君凌天淡然说道,“弯月,她怎么样?”
弯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边为凌天缠伤口边说道,“主上,方才颜姑娘她腹中疼痛,弯月不及禀报,便自作主张,送她下山医治了。”
君凌天眉头一凝,心中一痛,担忧地问道,“她如今怎么样?还疼吗?她在什么地方?”
“已经无碍了,服了药,在运来客栈歇着呢,我派了人守护着她。”
凌天呼了一口气,“你派谁守护她了?客栈里的人么?他们的武功不行的,你又不是不知!”
君凌天冷声叱道,转身便要下山。
“主上,还有一件事,弯月要告知主上。”弯月慌忙说道,她一定要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
“说!”君凌天冷声说道,此刻他已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到山下,他很担心衣云的安危。
“弯月曾经隐瞒了一件事,才造成主上和颜姑娘之间的误会。那夜,我和红蝶在救主上之前,因为畏惧龙莫的武功,曾经让颜姑娘帮忙。颜姑娘确实是一心要救主上,为了救主上,她在龙莫的酒里下了药,让龙莫昏睡不醒。那夜你要我们连同颜姑娘一起救走,弯月是见主上为了她受了那么大的罪,所以才隐瞒了真相。可是,如今见她身怀主上的骨血,心中很不忍。主上,弯月知错,请主上责罚。”
弯月满脸懊悔,跪在地下。
“你说什么?”凌天伸手一把揪住弯月的衣襟,急切地问道,“再说一遍。”
“主上!那夜颜姑娘是因为龙莫中了毒,所以才陪在他身边的,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主上的。”
凌天手一松,将弯月放下。
他怔怔凝立山巅,脑中浮起那夜在窗外所见的一幕。
那夜,龙莫是躺在床上的,而云儿是坐在她身畔的。
云儿,她为了救自己,给龙莫下了毒?凌天不敢想象,事后,云儿会受到龙腾怎样的惩罚,而自己却还误会了她。
他记起昨夜,衣云的话。
凌天我是爱你的,我腹中还怀有你的骨血。
凌天,我方才是在骗红蝶的。
凌天,我们生死相随,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凌天!凌天!凌天!------
那醉酒后一声声的轻唤,怎么能是假的?
原来她真的是爱他的,那夜的缠绵是真心的,那酒后的醉语是真话,昨夜的表白也是真的。
他真的是昏了头了,才不相信她,他真的如她所言,是个混蛋。
云儿,等着我,我这就去接你回来,我们生死相随,永不分开。
凌天展颜而笑,笑容灿烂而俊美,可是笑容马上消逝,转为一脸的担忧。
此刻的凌天如同一个脾气多变的小孩子,他的表情由伤心绝望到欢欣雀跃再到担心忧愁,就像那飘雨的天空,蓦然艳阳当空,而随后却又是阴云密布。
凌天哪里顾得上责罚弯月,一刻也没耽搁便带人下山了。
运来客栈
当满腔喜悦与期待的凌天赶到运来客栈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客栈里一片凌乱,好似是刚刚被人抢劫过。
店里的人,无一幸免,全部躺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衣云住的屋子里,空空如也。
桌上还放着从医馆抓来的已经煎好的药。床上,一个五彩香囊静静地躺在那里,是凌天那个娃娃骑鱼的香囊。
凌天双手颤抖着拿起来,攥在手心中,如同攥着衣云的心。
他的心如同被剜了一般难受。
昨夜就算是自己那般折磨她,她也不曾丢弃这香囊,不曾丢弃他的爱。
凌天小心翼翼地把香囊放入怀中。
可是如今她在哪里?是谁带走了她?
来到院子里,院内并不见衣云的尸身,可见她还活着。只是到底是何人虏走了她,目的又是为何?凌天墨玉一般的眸子里寒意浓烈,满是煞气,他的拳头不知不觉的攥了起来,他一定要救回衣云,他一定要杀了那个劫走她的人。
凌天俯下身来,细细端详,发现受害者都是被一种极阴寒的武功所伤。那人的武功显然不弱,这客栈里的人不说武艺高强,但也不是平庸之辈,但没想到都在一招内便毙命了。
凌天蓦然想起近来京城内外发生的件件惨案,还有那个自称是魔君的人。
莫非是他?是魔君?如果他猜得不错,那魔君应当是龙非。
想到这里,凌天的眉头越凝越紧,失去皇位的他,不会对云儿下手吧。
“弯月,你召集弟兄们,在城内城外搜索。疾雨,风行,随我来,我要去莫王府一趟。”君凌天沉声说道。
“主上!”疾雨一脸忧色地问道,“主上怎能去莫王府?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凌天目视前方,冷声说道:“放心,我想龙莫目前是没有闲情抓我的,我需要到他那里寻找线索,那个龙非看来是练成了极阴寒的邪功呀。”
凌天只带着疾雨和风行来到了莫王府。
此刻莫王府寂静地可怕,人人都小心翼翼。
管家并不认的凌天,见他们气质不凡,慌忙前去禀报。
龙莫正在大发雷霆,衣云失踪了一日一夜,派出了几拨人搜索,仍是不见人影。
听见管家禀报,君凌天来访,龙莫不禁神色一震,立刻有请。
宴客厅里
君凌天神色冷峻地坐在椅子上,身后立着风行和疾雨。
对面坐着龙莫,一脸的冷酷。
早有小丫鬟在他们面前放了一杯茶,袅袅热气升腾,两人冷冷对视。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这两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却又最敌对的男子坐在一起品茶的话,那个人就是衣云。
龙莫望着神情自若的凌天,冷声道:“君凌天,你胆子不小呀,竟敢来我的王府!”
凌天冷冷一笑,道,“为了衣云,我什么都敢做!”
龙莫闻言,眸中寒意弥漫,“君凌天,衣云在你那里?”
“在我那里,我还会来你这里吗?衣云确是去找过我,但是她现在失踪了,被人劫走了。”凌天沉声说道。
“什么?”龙莫一惊,“被谁劫走了,她去找你,你怎么不好好看着她!”
凌天的眸中闪过一抹痛色,轻叹一声,沉声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劫走她的人,应该是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魔君,也就是你的大哥龙非!”
龙莫神色突变,龙非是魔君,其实他也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劫走了衣云。
“龙莫,目前不是你我争执的时候,我们必须合作,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救出衣云。你的大哥,他练成了最阴寒的邪功,你比较了解你大哥,你说他可能会在哪里?我们不能这样盲目的搜索。”
龙莫站起身来,在屋内不停地踱步,半晌说道:“他的宫中有一个地室,那里全是冰水。他逃走时,那邪功还不曾练成,若是现在练成了,他会在哪里练功呢?”
乌眉山!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乌眉山是京城北边的一座高山,山顶长年有冰雪覆盖,也有一些散布的冰湖,若是龙非的功夫需要在冰水中练成的话,最有可能呆的地方便是乌眉山。
凌天和龙莫蓦然对视,此刻两个男人对望的眸中没有仇恨,没有对峙,有的只是对同一个人的担忧。
乌眉山。
衣云被点了穴道,用被子裹着,劫持到这个山洞。
虽然看不到,但衣云还是知道这是在山上,而身边的那个人,浑身散发了冷意,隔着被子,也可以感受道那弥漫的寒意。
衣云知道有一个人身上始终是冷冰冰的,那就是龙非。
被子被一圈一圈地拆开,面前出现一个身穿轩色衣衫的人。
正是龙非!
“龙非!果然是你!”
龙非直视着衣云,展唇一笑,道:“是我!没想到吧!”声音竟如冰雪般冷冽。
衣云打量着龙非,这个人还是那个苍容大哥吗?
曾记得,他的眉宇间常常隐藏着淡淡的轻愁,然而,唇边却始终挂着柔和的笑容。
曾记得,他的身上总是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药香,淡淡地沁人心脾。
曾经,他苍白如雪的脸也是俊美不凡的,他柔和的掺杂着轻愁的笑也是迷人的。
可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脸色消瘦而苍白,肤色透明的如同高山上那多年不化的寒冰,眉间满是戾气。
他的身上,竟隐隐透出一股嗜血的,暴虐的气质,似乎是想要毁灭一切。
他好像一个魔鬼,一个真正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