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行十人重新上路。由于黑大个一人占据了那驾马拉车,杨柳(上一章本为“**”,哪知一传上去,全变成了**,不得已改名)与寒烟只得合骑了我的那匹马,我则与晓菱同乘一骑,晓菱一双玉臂轻轻缠在我的腰际,并开口问道:“先生可觉得冷?”
“冷?什么意思嘛?太阳当头照,后面挨着个大活人,七月流火呢,还冷什么冷。”
“既不冷,我却感觉先生在瑟瑟发抖,此是何故?”
“哈哈哈哈,”我不由大笑:“刚才是金戈铁马,命悬一线,现在却软玉温香,柔情无限,这反差也TMD太大了吧。我岂止是瑟瑟发抖,还心旌摇曳呢。”
“先生又在贫嘴,只不知先生会如何谢我?”
“有道是大恩不言谢,你出手相救,未必就是为了要我一声‘谢谢’吧?你自己说,要我怎么谢你?只要我做得到的,我尽量满足你。”
“你做得到的,不过,我量你不会答应。所以,我奉劝先生不可把话说死了。”
“你说你说,本公子身无长物,大不了以身相许。”
“先生倒不必‘以身相许’,不过意思却也差不离——先生可愿意放弃上江邑这块弹丸之地,而随我浪迹江湖?”
这确实不好选择,放弃上江邑,就意味着我这两个月算是白费心思了。这且不说,认识了那么多可爱的人,突然离去,我这算什么呀。我沉默良久,还是调侃道:“为什么非要我倒插门呀?你随我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岂不更好。”
晓菱再未接话,缠在我腰际的手略略松开。我不由臆想:这丫的看起来大大咧咧,莫非对我动了春心?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于是笑道:“这个问题留待以后再讨论,不如我出个题目你们猜猜,如何?”
我的提议没得到响应。由于刚才出了那么大的事,不是晓菱及时援手,差点小命不保,段斐与侍卫们神情紧张,正高度戒备着呢;杨柳与寒烟也轻松不到哪里去,特别是寒烟,还呲牙咧嘴的,估计摔得够呛;黑大个就更不会有反应了,他嘴里塞着块破布,压根就不能说话。我有意无意的碰了碰晓菱的大腿:“我和你说话呢,怎么不理我了?”
晓菱低声道:“先生请讲,我听着呢。”
“一颗树上有十只鸟,一位神射手打树下经过,便弯弓搭箭,一箭而去,这时,树上还有几只鸟?”后世耳熟能详的脑筋急转弯。
晓菱想了想,说:“肯定不是九只,具体是多少,我还得想想。”其实,说真心话,要是晓菱能跟着我,也不枉我来西晋一遭了:人漂亮性感,擅音律会武功,还冰雪聪明,确实算得上是人世间的奇女子。我笑笑:“算你聪明,如果你回答是九只,那我就看扁你了。看来,孺子可教也。”
晓菱轻轻一笑,这丫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连笑声都有点勉强了:“按理还剩一只吧——除射中的那只以外,其余的当受惊而飞走了,不知回答可对?”
我也轻轻一笑,故意压低声音,低得只有我们两个人可听见:“不对,允许你再回答一次。答对了,我跟你浪迹天涯;答错了,你跟我厮守终身,如何?”
“我不答了,横竖都是你得便宜,再说,答案由你定,任我说几只,你都会说不对,我又如何能猜着。”
“话虽如此,但确实有一最佳答案,我绝对不会骗你,你再猜猜。”
“好吧,”晓菱极不情愿地说:“树上一只也无,对否?”
“我对答案并无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推论出那个答案的理由。”
“十只鸟中,九只受惊而走,另一只被射中而掉下地来,是以树上鸟迹全无。”
“猪头,你怎么就想到这些庸俗的答案,你就不能稍微想得罗曼蒂克一点?”
“罗曼蒂克?何以谓之罗曼蒂克?”晓菱莫名其妙。
“罗曼蒂克就是浪漫,浪漫懂吧?
“恕本姑娘愚钝,浪漫我也不懂。“
“不会吧,我所认识的所有女人之中,就数你最懂得浪漫了。”
“烦请先生细细道来,我是如何懂得浪漫的人。”
“比如那日晚间,你和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深情款款的对唱‘夫妻双双把家还’,那是何等的浪漫啊;又譬如今日,还是你和我,薄暮斜晖,两情相依,喁喁私语,这就是罗曼蒂克呀。现在懂了吗?”
晓菱如梦方醒:“感情这就是浪漫呀,小女子懂了。——那树上到底有几只鸟才算是最浪漫的答案呢?难道是两只?”
“回答正确,加十分。”
“何以是两只?两只又何以为浪漫?先生可有说法?”看来她要打破沙锅了。
“这好理解呀:射中的那个是只母的,哦,雌的,雌鸟,它旁边是只雄鸟,是它男朋友,‘男朋友’不懂?‘老公’呢?‘夫婿’懂了吧?是它夫婿,它夫婿看见爱侣身亡,自然不愿独活,便紧紧的抱着它,以致没有掉下树去。就这样呀,所以两只就是最佳答案,也是最罗曼蒂克的答案。”
晓菱笑道:“先生真会绕,鸟类岂能通人性。”
“岂不闻‘落花有意,鸟兽知音’?你怎敢断定鸟兽又不能通人性?”我反驳道。
晓菱笑笑:“假若某一天我也不幸被射中,先生可会如那鸟儿的夫婿般抱紧我而不忍离去呢?”也许是触景生情,或者缘文生义,晓菱把松开的手臂又重新搂紧了我的腰,回复了最初的状态。
前面一匹马上的杨柳抢着回答说:“姐姐难道不记得刚才的事么?我们与先生相识尚不足一日,先生尚且能舍生相救,何况是姐姐呢?”
我哈哈一笑:“我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高尚,更谈不上舍生取义啊什么的,只是事情当时太过紧急,无暇多想,或许根本就没想,条件反射而已。”
“‘条件反射’?敢问先生,何谓之‘条件反射’?你就不能明白说话了?”晓菱轻轻摇了摇我。
晕死,鸡同鸭讲说英文,和西晋人民沟通起来太困难了。说了二十多年的话要一下子改变过来,谈何容易?我也懒得解释,转过身去,用手勾在晓菱的肩膀上,默默地看着她。她也默默地看着我,咫尺之间,声息相闻,四目相对,脉脉含情——如果我还能脉脉含情的话,因早过了花样年华,与脉脉含情实在是久违了。晓菱脸颊绯红,双面迷离。我本想一亲芳泽,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不宜唐突,只好憋住我那荡漾的春情,无声的与之对视,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必定有奸情,奸情来了挡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毕竟前后左右都有人,我们没有继续那春天的故事,打马扬鞭,回了上江邑,已是掌灯时分。晓菱独自一人执意要回凌霄境,看她落寞寡欢的样子,我也不便强留,随她去了。照例吃过饭,照例摆龙门阵(聊天,四川方言)。尽管曾经陶朱等人谈兴正浓,但我推说旅途劳累,早早蛰进了卧房。
自上江邑大学开学以来,狄小凤与段彦一门心思扑在教育事业上,吃住都在学校。我身边顿少了许多生气,颇觉冷清,乂王爷的馈赠,恰到好处的弥补了这遗憾。杨柳与寒烟早早帮我准备了洗澡水及一应器物,正欲侍候我沐浴更衣。我本也蠢蠢欲动,可后世一介普通的小老百姓,何曾这般腐败过,想起来都觉得是在犯罪,只好婉拒了。收拾妥帖,二女又乖巧的站在我后面,一人摇扇,一人则在肩膀上背上轻揉慢捻。封建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方式之所以为广大男同胞所推崇,这就是典型的注脚。
一番侍候,顿觉暑气全消,心旷神怡。我将杨柳寒烟扒拉到我面前,细细端详,比之晓菱,尽管略显稚嫩,却平添几分灵气与妩媚。两个女孩让我看得不好意思了,脸上红霞飞舞。寒烟颔首说道:“先生但有吩咐,尽管说与我和杨柳姐姐听,我们姐妹莫敢不从。”杨柳也点头说:“寒烟妹妹说的极是,王爷一再嘱托,要我们姐妹二人尽心服侍好先生,先生到哪,我们也必跟随到哪。”
我笑笑,说:“好吧,你们可以随便一点,该说说,该笑笑,该吃吃,不必过于拘谨,我这人没那么多臭规矩,不会委屈你们,放心好了。”
“曾听王爷说起,先生极为随和大度,我们姐妹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此生得以服侍先生。世间的奴婢,唯有挨打受骂的份,哪里有主人舍却自己的性命不要来保护奴婢的?我与妹妹真不知如何来报答先生。”杨柳胆子明显大一点,说起来头头是道,马屁拍得怪舒服的。
寒烟羞赧的一笑,说:“先生日间说与晓菱姐姐的题目,原不应为两只,而应为四只,先生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