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到皇上过来的消息,却等到了我受封的消息。
跪在花白的砖路上,砖面冷然,一寸寸透入身上,冷不防打个冷颤,该来的还是躲不过,这一日,早也是在预料中的,只是未料来得如此之快。
听着张公公慢慢地念着圣旨,声音尖锐而平缓:“扬州柳女芍药才貌出众,品性端良,特封为贵人,赐居明月宫,钦此,谢恩。”
说罢,张公公合起圣旨,对着我笑眯眯地道:“恭喜柳贵人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那一道明黄的圣旨,如烈日下那一道最刺目的光芒:“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过恩后,我站起了身。
张公公面带喜色地说:“柳姑娘,哦不,这下得称柳贵人了,恭喜恭喜,能得以圣恩,那可是莫大的喜事啊,可要好生准备准备着,说不准圣上晚上就会宣你侍寝。”
我看着他,嘴皮子掀了掀,想说上两句台面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还是玉妃走了上前,“有劳公公了,若兰,去我房中拿几绽金子赏给张公公一行人,这烈日下还得辛苦过来一番。”
我见那张在德笑开了眼:“咱家可就谢过玉主子了。”
“张公公这是那的话。本宫日后还要多多靠公公从旁周罗呢!”
“娘娘这是说那的话,只要是各位主子的吩咐,我张在德那里不尽心去办。咱家还有着事,若娘娘没的吩咐,咱家就先告退了。””那张在德极其油滑,一番话即不是投向玉妃这边给人落下话根,却又句句是理,说完哈着腰退去了一直看着张允走了很长的的一段,玉妃才回过头来,看了我很久,才说话。我知道,她在想着怎么措词,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抚不平我心中的不平。
“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但是,那宴上你也见了,皇上是万中之一的奇男子,你现在家已不成家了,也无心上人,能够做皇上的妃子,其实是最好的去处。好好准备准备吧!”说完,她便领着几个宫女优雅地离去了。
她自以为我无心上人,但是,我真的是没有心上人吗?也许是真的没有吧!那,也不算是我的一心人。听着耳边那么清晰的铃声,‘叮铃叮铃’响着,我终于从沉思中醒了过来,是了,这个路的尽头,我将要去侍奉皇帝,迎向我新的一生。
凤鸾车,宫中女子承欢时坐的车,皇宫颇大,如果依路行的话,一些离得远的宫院走到皇上的宫殿,怕已是天大明,所以便备了一架挂满铃当,垂着层层流苏,披着鲜花的马车,暖昧而迷情、、、、、、
在这宫中,每个人都是很寂寞的,日里笑脸迎人,到了夜间,躺在床上,便有无穷无尽的寂寞袭击而来,于是只能张着双眼看着头上。
所以,夜间的宫女最是爱听这辘辘的车轮声配着那清脆而悦耳的铃当声,猜测着今晚又是那一个女子临幸,又是那个妃子孤夜难眠,有时说着说着,便会想到自己,而后是无尽的凄凉与怨意,然后是一段长长的叹息编成一首永不停歇的歌。
窗外露水很重,有丝丝冰凉透入衣袖,我合了合身上单薄的绵纱白衣,抱胸含首,只是借着这个姿势,能让我更有点安全感。
不一会儿,仪元殿便在眼前了,金碧辉煌,庄严大方,红色的琉璃瓦垂着八身虎虎生威的镏金长龙,彰显着皇家的气势,扶着白玉砌成的栏杆,触手是一片温凉,脚下的大理石乌亮光滑,像一面暗色的镜面,映着人面,竟也是一片沉闷。
可是,一走入左边寝殿,却完全是另一个景象,秀致高雅,垂着层层金边白纱帷缦,在底部绣着一朵淡淡的合欢花,不细看却是分辩不出,两边的长台上各放有一尊银制的塔形器皿,有着阵阵暖昧而迷离的香气环绕而升,嗅着那淡淡的薰香,竟让人心神松驰,我竟不似之前那么紧张,也许皇帝不在也是一个原因,我竟有闲情可以打量着这个富丽堂皇的皇帝居所。
我站在其间一幅画前,细细瞧着,那画里是一个长得气质高雅的女子站在盛开的海棠花的中间,笑得风华无比,竟是把一旁的花儿也给比得羞红了。
旁边还有着一首即兴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当年李夫人便是凭着妙丽之姿,被其兄李延年这一阕北方有佳人一唱而倾倒武帝。
却不知这上面所绘之女是否也是一倾倒帝王之女,想来不会错吧,细看之下,竟是玉妃的画像。
忽觉后面似是有人,我猛一转头,竟看到皇上站在身后,这一惊不小,先前的紧张似是都回到了身上,我忙跪下:“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何皇上进来守在门外的侍从竟无一人行礼唱到,莫不是我竟一时看得入神。
他似是不太在意,指了我起来,看着画,神色伤然。
我本想他应是不会开口说什么,却不想他竟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是朕年少时下江南办差结识的女子,那时朕还不是帝王,只是个王爷,在江南二个多月,日日与她处在一起,她是个很温婉却又浪漫的女子,多愁善感,那时朕同她说好回京后月内定去接她上京,可正好遇上父皇病危,朕在那时又怎敢提这等风花之事,已是去书叫她再等段时日,谁知皇上这病一下去就好不了了,后来又是传位又是初登基,这一拖,就过了整整一年半,等我再去寻她时,她竟是已另嫁他人,并有了个娃子,哎!、、、、、、”
我心中纳闷,这事本来于皇上是很损面子的,何以在我面前可以这么自如地说出来,我心想,知道了皇帝这些隐事,终是不好的,却又不好叫他停下,且心中也存着几分好奇。
“这事埋在我心中也有七八年之久了,这是我第一次对外人道出,许是你也同为江南女子,眉眼也有几分相似,让朕一时心有所触,哎、、、、、、”
子,
“皇上!”我心中为之感动,眼前这个指挥天下的男子,一个眼神便可杀人,却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也留不住,言语如此寂寞,宫中妃子虽多,却又有那几个是真真心心地侍奉着他呢:“日后,就由芍药驱去你心中的苦闷吧!”
话一出口,我才惊觉不妥,怎的一时情动,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是大大的不敬呀。
‘噔’得一声,我跪了下来,脸色苍白:“皇上,民、、、民、、、臣妾失礼了,请皇上赐罪。”
谁知他只是轻轻地拉起我,将我环在怀中,轻声说道:“朕要的便是你这一份真心,日后如若两旁无人,只要与朕两人同处,就不必顾虑那些许多。”
我靠在他怀中,闻着他好闻的龙涎香气,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一时面红耳赤,心中又忐忑不安,一时反而无措,轻轻推拒着想离开他怀中:“是,皇上!”
“怎么了,这迟早都是要习惯朕的怀抱,这种恩爱,可是别个妃子都想要的,你却这般推拒,这让她们知了,可是要妒忌得疯了。”
我低下了头,红着脸轻道:“臣妾只是不怎么习惯。”
“哈哈哈、、、真是美人半含羞!让朕不得不爱。”他大笑了起来。
他只以为我是羞怯的,可他却不知,适才我确是存了几分黄花少女的羞意,但那只是每个少女都会的。
我心中犹对谨阳存着情分,难以忘怀,再者我与他并不亲熟。而且想到,纵是它日真的喜爱上他,反而是更加苦了,每日与这后宫三千佳丽争宠,稍不留神,便落个惨境,也许那日来个更是绝色女子,无宠而郁郁终生,也是也是悲哀。
“啊!皇上!”我惊呼,才刚想着,就见他大笑过后拦腰抱起了我。
“爱妃真是轻盈娇小,日后每日三餐要多吃一点,朕还是有那个力气可以抱得起你的。”他说完竟还好玩似的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圈,惹得我咯咯大笑,有一刹那,竟是忘了了自己身上的一切烦恼,只余他与我两个人。
这真的是要与我携手一生的帝王吗?我不禁自问,没有想象中的强霸,没有想象中的冷情,九五之尊,竟也可以这个样子开玩笑,无分位分。他的明朗,他的体贴,让我一刹那沉没其中。
红烛高照,红帐摇晃,绣着万子千孙的明黄锦被软滑无物,滑过娇嫩的身躯,竟激起一种抖唆,谨华温暖厚实的手带过之处,更有着斑斑红晕、、、二更天的时候,我醒了过来,不正确地说,是被刘姑姑轻轻摇醒的,刘姑姑是皇上的身边人,可说除了皇上随行的田公公之外,后宫的管事就数她最大了,据说当年本来是要着她去当个女吏的,可是当今太后倚重她为人忠诚,做事谨慎,对宫中的礼数也是本分,便把她安在了皇上做殿前管事的。
她是个三十来岁的人,许是平日里操劳吧,看起来同一般四十来岁的人相着不多,长得慈眉善眼,看起来很是和气,但是眼中有一抹精明,仿佛对一切都是那么了然。
她对着我指了指外面,我会意地点了点头,宫中的妃子,除了皇后,若不然就是那些的地位颇高又极受宠而得到圣上特许的妃子,其它的是不被允许在皇上的寝殿里过夜的。我轻轻地掀开绘着团龙的明黄柔软的锦丝被,踮着脚轻轻地站下来,复又为他掖好被角,只怕吵了他的好梦。
这时,刘姑姑为我披上来时穿的那件薄衫,我回过头对她嫣然一笑,用着口语说了声:谢过姑姑。
她对我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赞赏的光芒。
宫中妃子虽然大多不敢得罪于她,但是,这样半夜里总让她唤走,心中总会有些气怨的吧,也难以给她好脸色,我知道,我这一做,已是得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