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冷紫华落胎之事由皇后与文德妃重查,经过几日的象征性查证,最后还是证明此事与杜淑媛无关。
其实这样的结果是众人一早就知道的了。若是真正要查,说不定还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而且冷紫华与皇后也明白,杜淑媛此事,对于她们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弊。
有着杜淑媛在,冷紫华便如有一个肉中刺在。随时皆是有危险的。
这几日间,谨风也有去看望冷紫华,听说冷紫华只是一味怨着他,言语间,虽未有提及,但终究有了隔膜。
而且冷紫华如今身子也未好,不能侍寝,是以谨风也仅是白天去看望她。
自他回来这些日子,除了去了皇后那儿一晚,剩余时间皆是宿在水月轩。在这样的气芬下,这样的宠幸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至少,受宠总比不受宠更好吧!我自笑,带几分无奈。
夜间庭院凉快,不比屋内闷热,我与谨风同坐于亭中。
他坐在那儿,一脸深思,心情似乎很差。闲适的气息也显得紧绷了!
我轻笑道:“如此月色,如此气氛,若是无洒,倒是少了几分雅兴了,皇上,不如让人备下洒菜?”
他摇了摇头,对我应道:“洒入愁肠愁更愁!不如荼来得解人!”
我施施然起身:“那由臣妾为皇上泡一杯香茗,以应其景。”
他抬头道:“让宫人去就行了,何须你亲自去泡,太辛苦了!”
“臣妾不辛苦,宫人泡得怎及臣妾所泡,怎能将臣妾那份子心意泡出来呢!”我说完柔媚一笑,雪白裙摆旋出个美丽的雪花来。
他果然露出了多日来的笑意:“那便有劳爱妃了!”
不过多时,我便捧了亲手泡制的荼给他喝。
他对着我笑了笑,热切地接过荼盅,揭开荼盖,晶莹如璧的白玉荼盏里是一汪淡绿,根根毛尖旋转起舞,如精灵一般。
袅袅香气不断上升,刺激着人的感官,里面是浓浓的荼香中带淡淡的茉莉香气。
他细细地嗅了一下,满足地道:“荼香浓郁中带着芳香,只不知喝起来如何。”
我自若地笑笑:“皇后喝上一口试试。”
说完轻轻地抿了一口,双目紧闭,十分满足的模样。过了良久才又喝了一口。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自信,虽然我极少泡荼,但是我对于荼道方面,却是颇有研究,相信泡制出来的荼应当是差不到那儿去的。
“荼中苦中带甘,喝完后口中满带芳香,真是极品呢,这是何荼?”他开口问道。
我笑了笑,“臣妾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东坡云,荼欲其白,琦尝饮君山荼矣,这可不就是前阵子皇上赐下来的君山贡荼呢!”
“不可能,这荼清冽带甘,与之君山贡荼大不相同。”
我笑了笑,一脸春花:“皇上的舌头可真是尖呢,这荼确是君山贡荼,只不过这水却不是普通的水,前阵子皇上前去剿匪,臣妾闲来无事,便带着如花几人去采了新鲜的******,还有嫩芽竹心,与冰块一同装在瓮子里寄放在冰窖里存着。刚刚臣妾特意命人去取了出来,待冰化开,冰块汲取了******、嫩竹心的芳香清冽,味又不浓,不会破坏君山荼的原味,水入荼中,自然是香气甘甜中带了一股茉莉清香啰!”
他大叹:“人人只知清泉泡荼荼香轻甜,却不知竟有此一泡法,爱妃果真是别出心裁呢!朕喝了这荼,近日的烦恼也仿佛去了许多!”
说完他轻轻将我拉坐在他身前,头抵在我的发间:“近日事非祸乱多,朕也难得有一分好心情。日日让你见着朕的脸色,一定怨朕吧?”他低喃着问道,有如情人一般温柔,让我一时错觉。
轻轻摇了摇头:“皇上为国为民操劳,臣妾岂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本无力为皇上解忧,就只盼可为皇上做点什么,又还怎会怨责皇上呢!”
“这后宫中,也只得你如此体恤朕,那些人,个个只知道争权夺利,虚情假意,朕见着也心烦!”
我没有做声。
也不想去说那些人的是非,也知道,他只是要倾诉罢了,若是我在他面前加油添醋,岂非也成了那一号人物了。
如今我得他特许可以在无人议事之时自由进入他的御书房,自也知他近日所烦之事。
北方望文国越来越猖狂了,三天两头起战。而且经常有兵将进犯我边境百姓,扰得民不僚生,镇守北关的平阳将军年岁过长,早失了壮年那一份威慑,屡屡交战,也未能击退敌军。
而如今朝中几位虎将皆镇守在各边关,也不好随意调回,是以让他如此心烦。
我自是未忘记林默当初所说的话。可是我也知道,这调兵谴将,国家大事,绝非我一语可令他听下的。
再者他虽说是允许我谈议朝政,但兹事体大,若是我只听完便说出那一条计谋,未免让他有所疑心,他身为帝王,统治大周,自有他不凡之处。
是以我在等时机,不能过早,也不能过于晚,等一个恰合的时机略略提点他一二句。
“如今方剿灭山贼,却又有北方望文国经常进犯我边境,可谓困扰重重啊!后宫中皇后无能,整个后宫中乌烟獐气,令朕无一日安宁!”
我低低偎入他怀中,细语道:“皇上也莫要担忧,后宫之中也仅是一帮子姐妹闹不合罢了,也未成大事,只是这望文国之事,倒是燃眉之急啊!”
我说完抬头问他:“皇上为何不另派他人前去征战呢?平阳将军毕竟是年长了,难免会失了一些威慑,就是精力上也不足啊!”
他只低头道:“这些朕又如何不知,只是当今朝中,要找得一人能够领兵作战,又擅长谋略之人并非易事,事关重大,朕也是在踌躇之中。”
我装得像是忽然想起一般,忽然道:“皇上何不派应届文武状元同去,依臣妾看,他们二人皆是才华出众,虽说是初入朝政不多时,但是各方面皆表现突出,加之他们年轻,赢人几分不服输的盛气!”
他只皱了皱眉:“这事岂是儿戏,他们两人从未领兵打仗,事关重大,万万疏忽不得。况且他们年纪尚轻,营中兵将未免有所不服!”
说完他又沉思了许久:“不过他二人确实是人才,尤其林爱卿,才华过人,而且思虑严谨敏捷,若是有平阳将军这个老将在一旁指点,磨炼一下也未尝不可。”
“是啊,朝中也要多多培养一些年轻的虎将,这样子,皇上也可少操一份心。”我笑着说道。
想起那个多变的林默,那人,确实是个才华洋溢之人,而且谋略胆识过人。善于察人观色,就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一般。
为何我会不自觉将他比之一只狐狸,想着我忍不住咯地一声笑出口。
谨风奇怪,低下头问我:“想起什么事情了,忽然发笑!”
我吓了一跳,怎么忽然那么失仪,刷地脸也红了大半,明知谨风并不会知道,难免还是心惊。
幸好夜色浓郁,看不太清楚脸色。
我理了理心绪,平柔地道:“没有,臣妾忽然间想起了儿时的趣事,呵呵。”
“什么事?”他问。
可我那儿是真的想起儿时的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只好打哈哈过去。
“都是些傻傻的事,臣妾不要说,说出来还不让皇上取笑呢!”我说完撒娇似地躲入他怀中。
谁知他竟不肯放过,将我的偎着的头抬了起来,“朕想听你儿时的事,想多了解你的过去。”眼中是一汪深情的泉水,让我沉醉。
可是我确实是没有啊,难不成发瞎胡编一个?
于是转而道:“皇上为大,不如皇上说一个,臣妾说一个,这样才公平啊!臣妾也想知道皇上的过去呢!”
他一听,尴尬一笑:“朕的童年有何可道,还不日日在这深宫中,学文学理政,烦躁得很!”
我想起那时太后在往南风园中途停脚的译站处有说过一段谨风的趣事,于是取笑道:“皇上尽会骗人,臣妾还记得那时在译馆中太后就说起你儿时的调皮事呢!这会子就变没有了,臣妾可不依呢!!”
他大笑,手指指向我的鼻尖,“你这小尖子,就是会抓人尾子,这也让你想到了!”
“朕儿时的趣事确实不多,母后对我与阳的教育相当严厉,只不过我那时年幼盛气,就只仗着母后的疼爱,惹了不少事!想想,还真是离得很远了,自我十三岁那年开始,就再未有过了、、、想隔十几年,忘记得也差不多了!”他感叹地道。
我知道,如今的他,顾虑的事情太多。
其实,他身上的束缚太多,将他一直定位,成为一个为了江山而活的人。
个人的七情六欲也要掩藏起来!
我搂住他,心口为他而疼,这样一个男人,让人恨、、、也让人痛!
“不说朕了,说说你的儿时给朕听听。”
我想了想,最有印象的事该是当年与如意打架那会的事了,想想,那时候,若未发生那事,这会儿,说不准,我一定是个极泼辣的女子呢!
脾气又暴又臭又倔!
那来如今的沉稳婉约与隐忍。
我饶有兴趣地抬头问他:“臣妾小时候可是个泼辣的孩子,因为爹娘宠溺,脾气也火暴,稍不如意便要闹一场呢!”
“皇上一定不相信,我少时曾经与一个大我三岁的孩子打架,两人打得遍体磷伤呢,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就靠着一口子的倔气,半口气也忍不得,那如现在,什么也须忍,什么也能忍!”
他一惊,将我搂得死紧:“与朕在一起,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我并非有心说出这话,但这似乎是这心中长久的伤,一不留神,便说出口来了!我只是叹了口气:“臣妾没有委屈!”
“朕以后会保护好好,照顾好你的,不让你再如些受伤!”他低喃着吻向我的耳珠子,腾腾的热气直袭向我。
此时他的好,竟让我没来由害怕着。
我早已经决心要出宫,可是他如今愈见温柔,愈见真情流露,就连他最脆弱的一部分,也肯毫无保留置于我面前。
若是如此下去,我如何下得决心出宫。
人说女人温柔是一味毒药,我发现,原来,男人的深情,竟是一味容易上瘾的药,喝下了他,再要离开,已经是难了。
我怱然心烦气躁起来,一把推开他,走至亭栏,依栏而站,心中,一片绪乱。
“怎么了?”他问,语气中有着一丝怒意,堂堂君王,想来是从未让人拒绝过的吧!
我顺手抹了抹额头细汗,低头对他说,心中有一丝后悔自己的行为,为何要如此急躁呢!“皇上恕罪,臣妾只是有点热罢了!”
他不应,只是一脸莫测地看着我,显然是不信我的话。
于是我将手中抹着的细汗伸至他面前,语气一转,略带撒娇:“臣妾只是怕一身臭汗让皇上嫌弃罢了!想不到皇上果然是有点嫌弃!”
说完嗔了一下低着头。
“真是如此?”他不太相信。
我又嗔了一句:“不然皇上以为臣妾为何!”
他一想,确实我不会如此,于是笑笑:“原来是如此,爱妃香汗朕可是最爱了,如何会嫌弃、、、”语气中带几分暧昧与调笑。
将我一把搂入怀中,往屋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