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心情沉重,碎玉只是跟在一旁,也默不作声,她是沉谨内敛之人,平日里进退有度。对于我的事,她虽关心,却从不问我不说的事。
于是,此刻显得越发地沉静,而沉静,总是会越发让人胡思乱想。我此刻只想找个人来说说话了,也就不会总是胡思乱想。
我回头看她,一身淡黄双领翻云裙,裙尾处用浅蓝绣着不知名小花,色泽上有点显旧了,头上也只用一只如意双环云蝶珠花托起,其余再无它物,看起来相当朴实无华。
她进我宫中当差已有数月,可是翻来覆去,总也见她穿这几件衣裙。其实我自受封后甚得皇宠,皇上还有各宫娘娘赏下的珍宝衣绸也不少,就是内务府给的奉禄也是有多无少。我这人对于身边人从来不吝啬,只要是我觉得对我好的,赏下的东西总是不少。
碎玉在我身边当差,是明月宫的管事大丫环,一向来也是很为我着想,我对她也是另外照顾有嘉,赏下的衣绸还有宝器也是不少。可是却见她总也未置一新装。
心中颇觉奇怪,于是问道:“碎玉,怎么总是来来去去就这几件衣服,近来可有置新装?”
她似乎并未想到我会问起这个,只是惊异地抬头看向我:“回小主,并没有。”
“有空就多置点衣裙,你身上这件也显旧了许多。我记得赏过你好几匹衣绸,怎就不做了衣裙穿,如果不够,我那儿还有多,回头挑两匹去做。”我轻轻拉起她的衣袖说。
她未想到我竟会想到这些,一时心中满是感动,偏过头去轻拭了眼角一滴泪水,其实宫中当差的奴才,有几个能被主子当人看,更坦言关心,我这一句话深深触入她的心间。
她过了好一会才道:“谢谢小主关心,奴婢惶恐不已。其实小主赏给奴婢的衣绸还有宝物很多了,只是奴婢舍不得用,一些换了银两寄去给家中父母,还有一些收了起来,奴婢想着,再过几年,看能不能期满返乡。这些个也能安心过日子。”
她说着说着不觉哭了,那样一个内敛的人,真的哭了起来,该是多么地触动。
她又接着说,边说边有泪在往下掉:“这宫中不是个好地方,像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人,没有个人想法,总是身不由已,全让人逼着做一些违心的事,奴婢只觉得害怕。虽说奴婢找了婉仪这样一个好的小主,但终有些事不得已。”
她说者无意,我听着却记在了心间,为什么她会说让人逼着做一些违心的事,她在我身边当差,我自认从没有逼她做过何事,让她身不由已。
“怎的好好地说让人逼着做一些违心的事,人家还当是我这做小主的太坏了呢。”我状似无意地说,只眼神细细观察着她。
她眼中闪过一阵惊慌,又定了下去,只说:“小主对奴婢向来是好的,奴婢并不是说自己,奴婢只要说其它宫中的姐妹。她们的主子不好,总让她们做一些违心的事,奴婢只是见着她们那样子也难过。”
我只把疑惑藏在心中,并不说出,“好了好了,别想那些许多,回头去做几件衣裙,你哪日出宫,我定会为你置一笔嫁妆,好让你去寻个如意郎。”
这条要去喜姐姐那儿的路有个很别致的名字,叫做艳人行,先皇那时有个很美艳的妃子,叫做红妃,刚进宫来那会,最是爱走这条路,于是有人问她,怎么这么爱在这儿逗留,她说,我这般美艳的人儿,定是要走这满艳的路啊。后来先皇就给这路取了个名字艳人行。
行过路边一株艳红玫瑰开得最是灿烂,我顺手摘了一朵,放在手心,轻轻地把玩着。
一个不小心,一支刺划破了我的手指,我“啊”了一声喊出来,碎玉赶紧冲到我身边,拿着手中的绢子为我拭去血珠子。
其实并不很痛,我轻轻把手指放在口中吮了一下,顺手把花扔到了路边,似无意般说:“这花虽美,我待它也好,可它还是伤了我,虽说也许非它本意,但是会伤人的东西,若是再留在手上,只会让我更是受伤,不如扔掉。”
我自言自语说完,转头对着碎玉说:“碎玉,你说我说得可对?”
若她对我无二心,那么这句话也只当是随心的告诫,若她对我有二心,以她的聪慧,定然知道我有所察觉,也总会知道进退,不敢太过放肆。
但是若她真的有二心,未免也让我的心太寒了,虽说我早知身边之人并不可能个个皆是忠心于我。
但是,我并不愿是她!
“小主言之有理。”她低着头说着,并不感抬头看我。我便又往前走。
她忽然在后头喊了一声:“小主,奴婢、、、”
我欣喜地回过头,以为她终是要对我坦白了,急问:“还有何事?”
她脸上闪过羞愧、难过、隐忍、悲痛,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小主。”
我的心一下掉到了冰窖,她终是有秘密没有向我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