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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雄胜武馆

跟文秀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共度完午餐,文秀就忙着工作先行离开。冯奕枫上了阮龙过来接的汽车,开向目的地。

“查清楚没有,真的是他们做的?”在车上,冯奕枫再次跟阮龙确认他们去的目的地没有搞错。

阮龙注视着车前方,没有回头,听到冯奕枫的问话,点头道:“查清楚了,安德烈跟当时有份动手的人,都已经过去确认,应该不会有错的。”

香港练武的风气比大陆犹有过之,从三四十年代开始,香港就开启了大大小小、各门各派、南拳北腿等各种武馆。有因为战乱逃到香港来收徒授业的,有想弘扬中华武术的,有为了养家糊口的,各类型的武术高手都汇集在香港这块弹丸之地。经过国内的内战后,越发多的落魄武师,为了赚口饭,为了让自己所学不致埋没,都在香港开起了大小不一的会馆或者武馆。

香港就这么大,人口就这么多,刚刚经历完大战,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武馆的生存就受到了严重的考验。为了不至于因为激烈竞争,让大家都没饭吃,武馆也开始制定行业规矩(电影叶问2中,洪金宝要甄子丹交了会费,才能在香港正式开馆收徒,这是确有其事,其实就是让整个香港武术界联合在一起,好抵制哪些外来户。至于是不是要在全香港武师面前打擂台,较量一番,这就真的无从查证了)。

可当时来到香港的,大多都是身无分文的难民,香港的本土人都忙着赚钱养家糊口,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学武?有钱人又不屑于去做武夫,所以武馆的生意并不是太好,很多都是勉强维持经营。不少难以为继的武馆,除了结业外,就只好把目光放大放远些,搞起了兼职副业来。

六七十年代,正是邵氏影业带动香港电影蓬勃发展和兴起的时期,尤其是武侠片大行其道。但有多少演员练过武?去哪找适合的替身和会武功的龙套?武馆里面的武师和学员,就是这类电影最好的演员来源。

除了这些武馆外,还有不少从大陆过来的京剧、粤剧和徽剧名伶,同样看重香港这个中西文化荟萃的地方,在这里开始了开班授徒,他们和武馆同样有着多种相类似的规矩。学生拜师、学艺、签生死约,依足了旧式梨园行的规矩,父母一旦将孩子送入戏校,契约期内便要完全听凭师傅的教导照顾。在约满后,才能把师傅改的艺名改回来,才能出去闯荡各行各业《于占元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教出来的徒弟,元龙(洪金宝的艺名,约满出师后,成龙才顶上这个名字,也有了后来成龙这个名字的出现)、元楼(成龙)、元彪、元奎、元华、元德、元武七人,在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陆陆续续的进入电影圈子担任龙虎武师、替身甚至主演,对香港甚至世界影坛都产生深远影响,这也就是影迷心目中,鼎鼎大名的“七小福”的雏形了》。

汽车来到铜锣湾的一栋旧唐楼楼下停了下来,抬头往上看,唐楼只有五层高,陈旧的外墙已经有不少地方剥落了,不但露出里面的砖块,还因为长时间得不到护养,外墙都盛满了绿油油的苔藓。不过最醒目的,就是在五楼的外墙,有一块占了整个外墙的巨大牌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雄胜武馆”。

“看来这间武馆混得还不错嘛?能够买下整个五楼,还在外墙摆出了这么一大块匾,怕死人看不到似的。”从一层到四层,冯奕枫看到的都是锈迹斑斑的铁护栏,有的可能已经没人居住,窗户玻璃都破碎没人理。可只有五层武馆所在的楼层,从外面看,没有被牌匾遮掩住的地方,都经过粉刷和整修,窗明墙亮,看上去跟楼下几层有着鲜明的对比。

阮龙站在冯奕枫身边,听到他的话,为他解释道:“这间武馆成立了超过四十年,可以说是地头蛇。在日治时期,就有不少功夫高手,因为参加了游击队,武馆也被迫封闭。香港重光后,生活困难,武馆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少混不好的武师,都纷纷投靠了当时香港的几大社团,甚至还为社团训练打手,以此来让武馆继续生存下去。不过后来‘四大探长’和‘四大家族’都受到港府的严查,剩下的社团来了一次大洗牌,不少身在社团的武师都锒铛入狱。武馆缺少了经济来源,就另谋发展。他们和邵氏、嘉禾、电懋、丽的和无线都有合作,在不少动作片和武侠片中,出现替身和龙套。因为武馆的不少人在道上混过,名声还是有点的。有他们在,一般的社团就不敢来到剧组捣乱,所以不少剧组和电影公司,都愿意找他们合作。”

“哦!”冯奕枫恍然大悟,点头道:“怪不得,黑白两道都混得开,钱就自然滚滚而来。”

走入楼道,现在可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间,但楼道却因为日照和位置的关系,并没有多少阳光能够照射进来,让整个楼道阴暗潮湿,还隐有一阵霉味。每一层楼,只在拐弯处有一盏不是太明亮的灯泡亮着,让上下楼的人能够看清楚楼梯。不然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很容易会跌倒而受伤。

“雄胜武馆”就在五楼,整层楼就只有一间武馆。和刚才上楼时,看到的各户民居普通铁门不一样,武馆的大门是用精铁钢条焊接而成,左右两扇合起来三米多接近四米的大门,上面用的铁条,比监狱用的还要粗,大门的背后还用厚厚的铁板密封焊死。冯奕枫一点都不怀疑,这扇门就坚固程度而言,一点都不比银行的金库来得差。

不过,现在这扇坚固而又高大的铁门,仿如张大嘴巴的巨兽,毫无保留的向冯奕枫和阮龙敞开来。

跟在阮龙身后走进去,迎面就可以看到武馆正中间一个标准尺寸的擂台,在擂台周围摆满了十八般武器,几个接近两米高的木人桩,摆放在靠近墙的一边,就冯奕枫认识的就有立式、悬挂式、旋转式和弹簧式四种。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大小颜色不同的,吊挂在屋顶的沙包。

现在武馆没有了吵闹切磋的吆喝声,没有了拳头击打沙包的“噗噗”声,也没有了练习木人桩的“啪啪”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跟武馆好像有种格格不入的平和。

十来个年纪不一的,都身穿印有“雄胜武馆”大字背心的青年和大汉,被二十几个穿着黑西装,手拿枪械的保镖指着,围着一个圆圈,坐在武馆用软垫铺成的地上。不过从这些武馆人员脸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来看,一定受到很不错的招待。

冯奕枫从坐在地上的众人中,一眼就认出了当然在停车场,围堵他的哪位领头的大汉。不过他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太好,两只眼都已经被青肿的眼皮遮盖住,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眼球,鼻子和嘴角都还有血印,应该是刚受的伤。一只左手正以古怪的造型弯在背后,从他扭曲的脸型来看,一定是承受着很大的痛苦。身上穿着的已经不能算是衣服了,一条条,一缕缕的撕成粉碎,就这么耷拉在身上。

除了这位勉强能够让冯奕枫认出的大汉外,其余几个受伤比较严重的,都是当晚有份围堵冯奕枫和关之琳的,从他们不少裸露在外,基本没有一块有肉,青肿发紫的皮肤,就能够看出他们受到何种的虐打。

这些人虽然受到了虐打,不过他们的神志还是清醒的。从冯奕枫走进来的那一刻,他们的身体都不由一颤,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些保镖进来后,二话不说就用枪指吓他们,除了几位反抗的外,他们都很有选择性的拉出他们几个出来殴打。他们的大师兄更是受到最好的款待,尤其是那个最后进来的外国大汉,更是把大师兄当成沙包,不停的在大师兄身上,测试自己出拳有多重。

这几人都有份在停车场围堵和要挟冯奕枫,他们接到老板的委托,拿到的资料只是说冯奕枫是无线的一位小场记。在剧组和老板发生了冲突,还贪心的偷走了老板最有价值的东西。老板给了他们一万块,只要能够拿回失物,不但可以再拿一万块酬金,还能够帮他们在无线里安排一份龙虎武师的职位。

对于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武馆武师来说,两万块可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不过最吸引他们的就是能够进入无线做龙虎武师,这可是一份稳定而又学于致用的职业,最适合他们这些没什么文化,只有一身牛力,会点功夫的人做的。

现在看来,他们是踢到铁板了。他们怎么就没想到,一个能够出入半岛酒店这种香港最豪华酒店的人,会是一个小场记?几十个保镖,人手一把枪,其中不少还是外国人,这会是一个场记请得起的么?

领头的大汉,也就是这间“雄胜武馆”的大师兄,虽然被安德烈修理得很惨,可他那双只剩一条缝的眼睛,还是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个无线场记冯奕枫。

忍住手臂折断的痛楚,颠颠巍巍的站起来,让站在冯奕枫身边的阮龙和安德烈紧张的围上来,其余保镖手中的枪自然就指向这个最厉害的大师兄。

看出他没什么恶意,就算让他凶,现在也凶不起来了。冯奕枫不说话,挥手让阮龙和安德烈后退,眼睛盯住这位因为强忍痛楚,而脸部变形的大汉,就这么倔强的站起来面对自己。

大汉看了冯奕枫一会,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他的师兄弟都大为紧张,有几个想站起来去搀扶他们的大师兄,可在手枪的威胁下,谁都不敢妄动。

冯奕枫以为他是受伤严重,站不稳,还想过去扶他一把,可大汉接着就用哀求的语气道:“对不起!这位少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被钱蒙住了双眼,得罪了少爷您。您想要报复,可以报在我的身上,跟我这些师弟无关,请您放过他们吧!”

任谁都没想到,这位大汉居然会跪倒在地求情,而且还是帮自己的师弟求情,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们这些练武之人,更加不是会轻易屈服。可现在,这位武馆最有名望的大师兄,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跪在冯奕枫面前求饶。冯奕枫等人都愕然愣在那,大汉的师弟们都忍不住,除了几个哭出声外,其余的都想站起来找冯奕枫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