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震川先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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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论议说 (3)

当事者拘碍文法,动以擅调官军为解。窃伏读大明律擅调官军一款:其暴兵卒至,欲来攻袭,事有警急,及程途遥远者,并听从便火速调拨军马,乘机剿捕。若寇贼滋蔓,应合会捕者,邻近卫所,虽非所属,亦得调发策应。若不即调遣会合,或不即申报上司,及邻近卫所不即发兵策应者,与擅调官军罪同。此各卫得自调拨策应之明文也。今贼杀害人民,摇动畿辅。苏、松内地,城门经月不开,百姓喁喁。各卫拥兵深居,贼在近郊,不发一矢。忍以百万生灵饵贼,幸其自退,岂可得哉?夫以沿海之卫,自足备御。今独民兵支吾,玩愒养寇。及其必不可已,然后请旨动调大军。夫以民兵,则气力孱弱;以大军,则事体隆重。是虚设沿海数百万之兵也。况大军之至,吾民餍饱豺狼之腹已久矣。贼闻天兵既下,倏忽遁去,虽貔貅百万,怅望空波,徒使百姓骚然而已。乞蚤为裁处,遵照大明律,军政调拨策应,庶殄灭有期,不烦朝廷动调大军,实地方生灵之幸。+三江图叙说+淞江下三江图叙说+二石说+张雄字+陈伯生字说+守耕说+东隅说+怀竹说+朱钦甫字说+周时化字说+庄氏二子字说 +二子字说

三江图叙说

古今论三江者,班固、韦昭、桑钦之说近之。但固以芜湖东至阳羡入海;昭分钱塘江、浦阳江为二;桑钦谓南江自牛渚上桐水,过安吉,历长渎,为不习地势。程大昌辨之详矣。然孔安国、苏轼所论,亦未必然也。

今从郭璞,以岷江、淞江、浙江为三江。盖自扬州斜转东南,扬子江、吴淞江、钱塘江三处入海,而皆以江名。其为三江无疑。但淞江湮塞细弱,无复江之形势,世遂忽之而不论耳。

宋淳熙中,直学边寔修昆山志,言大海自西囗囗甲分南北。由斜转而西朱陈沙,谓之扬子江口;由徘徊头而北黄鱼垛,谓之吴松江口;浮子门而上,谓之钱塘江口。三江既入,禹迹无改。此今日之所目见。诸儒胸臆之说,不足道也。

淞江下三江图叙说史记正义曰:在苏州东南三十里,名三江口。一江西南上七十里至太湖,名曰淞江,古笠泽江;一江东南上七十里白蚬湖,名曰上江,亦曰东江;一江东北下二百余里入海,名曰下江。亦曰娄江:其分处号三江口。顾夷吴地记:淞江东北行七十里,得三江口。

庾仲初注扬都赋:太湖东注为淞江。七十里有水口,流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盖淞江之有娄江、东江,如岷江之中江、北江、九江,其实一江耳。昔贤以此解淞江下之三江口,非以为禹贡之三江也。

吴郡续志云:淞江受太湖:一自长桥流入同里犂湖瀼,由白蚬江入薛淀湖;一自甘泉桥由淞江尾东华泽湖自急水港至白蚬江入淀湖,而注之海。以正义、吴地记求其所在,则淞江北行七十里分流者,当在今昆山之境。说者徒欲寻求二江,而不知由淞江细弱,所以奇分之水遂不可见。续郡志云:「昆山塘自娄门历昆山以达于海。」以刘家港为娄江,意亦附会也。

二石说

乐者,仁之声,而生气之发也。孔子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在齐闻韶,则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考之尚书,自尧「克明峻德」,至舜「重华协于帝」,四岳、九官、十二牧,各率其职。至于蛮夷率服,若予上下草木鸟兽,至仁之泽,洋洋乎被动植矣。故曰:「虞宾在位,羣后德让。」又曰:「庶尹允谐。」曰:「鸟兽跄跄」,「凤凰来仪」。又曰:「百兽率舞。」此唐、虞太和之景象,在于宇宙之间,而特形于乐耳。

传曰:「夔始制乐,以赏诸侯。」吕氏春秋曰:「尧命夔击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舞百兽。」击石拊石,夔之所能也。百兽率舞,非夔之所能也。此唐、虞之际仁治之极也。

颜子学于孔子,「三月不违仁」,而未至于化。孔子告之以为邦,而曰「乐则韶舞」,岂骤语以唐、虞之极哉?亦教之礼乐之事,使其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而歌有虞氏之风。****乱色,无以奸其间。是所谓非礼勿视、听、言、动,而为仁之用达矣。虽然,由其道而舞百兽,仪凤凰,岂远也哉!冉求欲富国足民,而以礼乐俟君子。孔子所以告颜子,即冉求所以俟君子也。欲富国足民而无俟于礼乐,其敝必至于聚敛。子游能以弦歌试于区区之武城,可谓圣人之徒矣。

自秦以来,长人者无意于教化之事,非一世也。江夏吕侯为青浦令,政成而民颂之。侯名调音,字宗夔,又自号二石。请予为二石之说;予故推本尚书、论语之义,以达侯之志焉。

张雄字说张雄既冠,请字于余。余辱为宾,不可以辞,则字之曰子溪。

闻之老子云:「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此言人有胜人之德,而操之以不敢胜人之心。德处天下之上,而礼居天下之下,若溪之能受而水归之也。不失其常德而复归于婴儿,人己之胜心不生,则致柔之极矣。

人居天地之间,其才智稍异于人,常有加于愚不肖之心。其才智弥大,其加弥甚。故愚不肖常至于不胜而求反之。天下之争,始于愚不肖之不胜。是以古之君子,有高天下之才智,而退然不敢以有所加,而天下卒莫之胜,则其致柔之极也。然则雄必能守其雌,是谓天下之溪。不能守雌,不能为天下溪,不足以称雄于天下。

陈伯生字说

海虞陈生之名曰寅,未知所以尊其名也,问言于余。余字之曰伯生,而为之论。

天地生人之始,盖混混然也。既而天开于子,子者,滋也,气于此而始滋也。地辟于丑,丑之言纽也,言气之始固也。人生于寅,寅者,言万物之生螾螾然也。然则寅者,人生之时也。故谓之寅,则生气莫盛焉。三代异尚,而孔子以夏时告颜子所以治天下之道。世之君子,以为孔子之意在于改正朔而已,而不知其有取于生之道也。颜子退而得其旨,故不数数于为天下,而请事斯语,至于「三月不违仁」焉。是乃所以服膺孔子所谓「行夏之时」也。吾人相与并生于天地之间,所以知乐其羣而有礼义慈让之心者,夫亦有此生理而已。

或曰:寅者,敬畏也。「夙夜惟寅,直哉惟清」,舜之所以命伯夷也。「严恭寅畏天命,自度」,周公所以称中宗也。夫孰知夫寅者,生道也。心生,故能直清,能自检于天命。呜呼!世之君子,不知人生于寅之旨而徒曰敬畏者,鲜不至于助忘而失其本。余故以伯生为寅之字。此乃舜典与无逸之本旨也。悟者必以予言为然矣。

守耕说

嘉定唐虔伯,与予一再晤,然心独慕爱其为人。吾友潘子实、李浩卿,皆虔伯之友也。二君数为予言虔伯,予因二君盖知虔伯也。虔伯之舅曰沈翁,以诚长者见称乡里。力耕六十年矣。未有子,得虔伯为其女夫。予因虔伯盖知翁也。翁名其居之室曰守耕。虔伯因二君,使予为说。

予曰:耕稼之事,古之大圣大贤当其未遇,不惮躬为之。至孔子,乃不复以此教人。盖尝拒樊迟之请,而又曰:「耕也,馁在其中矣。」谓孔子不耕乎?而钓,而弋,而猎较,则孔子未尝不耕也。孔子以为如适其时,不惮躬为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