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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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本朝七

盗贼

蜀中有赵教授者,因二苏斥逐,以此摇动人心,遂反。当时也自响应,但未几而哲宗上仙,事体皆变了,所以做得来也没巴鼻。蜀人大故强悍,易反。成都尝有一通判要反,已自与府中都吏客将皆有谋了。不知如何,一婢走出来告云,日逐有官员来议事。帅因下帘,令辨府中人,则皆每日所见合谋者,其事遂败。

方腊起,向芗林时为小官。言今无策,只有起刘元城陈了翁作相,则心不战而自平。

伊川尝说,今人都柔了。盖自祖宗以来,多尚宽仁,不曾用大利之属,由此人皆柔软,四方无盗贼。后来靖康时多盗,盖虏难方急,朝廷无暇治之耳。且如绍圣之后,山东河北连年大饥而盗作,也皆随即仆灭。但见长上云,若更迟四五年,虏人不来,盗亦难禁止,盖是饥荒极了。

方腊之乱,愚民望风响应。其闲聚党劫掠者,皆假窃腊之名字,人人曰「方腊来矣」!所至瓦解。腊之妇红装盛饰,如后妃之象。以镜置胸怀间,就日中行,则光采烂然,竞传以为祥瑞。儒用。

论及杨公,云:「当时也无甚大贼,不过只是盗贼而已。如李成之徒,也只是劫掠。若无讨,则不过自食人,皆不是做事底。」

建贼范汝为本无技能,为盗亦非其本心。其叔积中,却素有包藏,阴结徒党,置兵器满仓箱中。其徒劝之举事,每每犹豫,若有所待。有不快于中者,辄火十数家,且杀人,因劫之为首,其人终不肯,但曰:「时未可,我决不能为,汝辈可别推一人为主。」众遂拥戴汝为,势乃猖獗。建之士如欧阳颖士施逵吴琮者,善文章,多材艺,或已登科,皆望风往从之。置伪官,日以萧曹房杜自相标置,以汉祖唐宗颂其功德。汝为愚人,偃然当之。朝廷遣官军来平贼。時秋稼已熟,賊聞官軍且至,放水灌田,又以禾穟相結連,已而決去水。官军至,不谙其山川道路。贼纵之入山,山路险隘,骑卒不能前。贼觉官军已疲困,乃出平原以诱官军。官军出山,争趋田中,既为结穟牵绊,又陷泥淖。贼因四面鏖击之,官军大败。乘胜据建州三年,累降累叛。竟遣韩世忠来,方能剿除之。汝为自缢,尸为众所焚,弗获。初,建人陆棠谢尚有乡曲之誉。陆乃龟山婿。为士人时,极端重,颇似有德器者。贼声言:「使二人来招我,吾降矣。」朝廷遣之。既而贼有二心,乃拘系久之。欧阳辈又说之日益切,因循遂为贼用。贼败,欧阳颖士吴琮先诛死,陆谢施逵以槛车送行在。至中途,逵谓二人曰:「吾辈至,必死。与其戮于市朝,且极痛楚,曷若早自裁?」二人曰:「何可得自死?」逵曰:「易尔。」乃密令人为药三元,小大形色俱相似,一乃无毒者。逵取无毒者服之,余二人服即死。逵既至行在,归罪于二人,理官无所考证,迄从末减,但编置湖南某州,中途又逃去,或为道人,或为行者,或为人典库藏,后迤望淮去。有喜其材者,以女妻之。住数月,复北走降虏,改名宜生,登伪科后,擢用甚峻。逆亮将犯淮时,犹为之奉使。比来时,黄尚书通老为馆伴。黄幼与之同笔砚,雅相好,至是不欲见其人,以疾辞。遂改召张子公。宜生犹问子公:「通老安在!」子公以实对。欲扣虏中事,不可得。因登六和塔,子公领客,宜生先登,亟问之曰:「奉使得无首丘之念乎?」宜生曰:「必来。」言方终而介使至,宜生色为之变。既归,即为虏所诛。龙泉尉施庆之乃其族也。尝举宜生十数诗。内入使时题都亭驿诗云:「江梅的砾未全开,老倦无心上将台。人在江南望江北,断鸿声里送潮来。」又按萧闲集注,宜生字朋望,建安浦城人,宣政间为颍川教授,与宗室赵德麟友善。后仕刘豫。豫废,归其国。历南台郎中,刺隰深二州,召为礼侍,累迁侍讲,道号「三住道人」。儒用。

一士人见龟山,容貌甚端庄,坐不动,每来必如是,以此喜之。一日,引入书院,久坐。忽报有客,龟山出接,士人独坐,凝然不动如故。宅眷壁外窥之,大段惊异。士人别去,家人以实告,皆称其如此好人,愈为所取。后以女妻之,乃陆棠也。及范汝为作乱,棠入其党,见矫情饰貌之难信也。

李楫寇广西,出榜,约不收民税十年,故从叛者如云,称之为「李王」,反谓官兵为贼。以此知今日取民太重,深是不便。

泸州之事,朝廷既是命委清强官体究,帅司若有谋,只那体究官便是捉贼官。且如拣差体究官,帅司祇密着一不下司文字与之,令到地头体究,随宜便与处分。若体究官到彼,他见朝廷之意未十分来煎迫,亦须开门放入。但只与之言:「今日之事既是如此,若大兵四合剿灭,亦不难。今亦未能如是,但你这头首人,合当出来陈说始初是如何。」及其既至,则收而枭之,事即定矣。若遽然进兵掩捕,则事势须激,城中之人不可保,而州郡必且残破。

夷狄

西夏李继迁本夷狄,姓托跋,后赐姓李。五代时有其地,国初世袭。太宗欲取之,遂召继迁归京师,以别人代之。一日,继迁逃归。朝廷费无限心力不能得,遂以其兄继隆知夏州,令招之。其兄遂阴与之合,每奏朝廷,谓已无事。后朝廷又召其兄归,继迁遂复有其地。灵州属朝廷,又在西夏之外,为西夏截断,又以兵图之,使不得通朝廷。灵州绝远,难救援。又其地浑沙无水,不可掘。每兵行,则用水以自随,渴杀了多少。人行其沙,地上皆动,陷了数百人马,只见不在。太宗心欲弃之而不言。时参政张洎南唐亡国之臣,专以谄败其主。归,又以谄遭遇。揣知上意,即进可弃之说。上问宰相吕端,又令各进说。端言,如此则各有说,非佥议合谋之意。洎即诋端避事。端言,洎不过揣合上意。后洎即进说,端不曾进。上谓洎揣合果如端言,封还其说。朝廷遂诏灵州守臣出兵与接,渐渐离去弃之。张齐贤以为不可,如此则被夏人掩杀,须是与之战,胜则得之,不胜则渐渐引去。方议未定,忽报灵州已为夏人所破矣,因而为彼所有。后来朝廷费了几多气力去取。韩范辈用兵后,徐禧永乐之败是也。张魏公旧官于陕西,尝登高望见西夏界外,则西夏土地亦不甚阔。如何强盛,被他守得如此好!祖宗时,兵每出辄败。今依旧五州,全又更取过那边去了,土地合阔矣。只见强盛,虏人亦不柰何,当时亦曾败于彼。

因论西夏事,曰:「当时事不可晓。看来韩范亦无素定基本,只是逐旋做出。且如当时覆军败将,这下方且失利,他之势甚张;忽然自来纳款求和,这全不可晓。后来不久,元昊遂死。不知他不死数年,又必有甚奸谋,大未可知。且如当时朝廷必欲他称臣,遂使契丹号令之。契丹方自以为功,朝廷正未有所处,又却二国自相侵凌。不尔,则当时又须费力。大抵西人勇健喜斗,三五年必一次为边害。本朝韩范张魏公诸人,他只是一个秀才,于这般事也不大段会。只是被他忠义正当,故做得恁地。」

或问:「范文正公经理西事,看得多是收拾人才。」曰:「然。如滕子京孙元规之徒,素无行节,范公皆罗致之幕下。后犯法,又极力救解之。如刘沪张亢亦然。盖此等人是有才底,做事时,须要他用,但要会用得他。」又云:「范公尝立一军为『龙猛军』,皆是招收前后作过黥配底人,后来甚得其用。时人目范公为『龙猛指挥使』。」又曰:「方范公起用事时,军政全无统纪,从头与他整顿一番。其后却只务经理内地,养威持重,专行浅攻之策,以为得寸则吾之寸,得尺则吾之尺。卒以此牵制夏人,遣使请和。」儒用。

问:「本朝建国,何故不都关中?」曰:「前代所以都关中者,以黄河左右旋绕,所谓『临不测之渊』是也。近东独有函谷关一路通山东,故可据以为险。又,关中之山,皆自蜀汉而来,至长安而尽。池录作「关中之山皆自西而东」。若横山之险,乃山之极高处。横山皆黄石山,不生草木。本朝则自横山以北,尽为西夏所有,山河之固,与吾共之,反据高以临我,是以不可都也。神宗锐意欲取横山,盖得横山,则可据高以临彼。然取横山之要,又在永乐。故永乐之城,夏人以死争之,我师大败。神宗闻丧师大恸,圣躬由是不豫。」按编年,重和元年,童贯命种师道刘延庆等取夏国求和等寨,大败夏人而还。六月,夏人纳款。初,夏人恃横山诸险以抗中国。庆历中,王嗣宗范仲淹建议取之,会元昊纳款而止。元丰中,李宪建议,又会王师失利,神宗厌兵,不克行。贯尝从宪得其规摹。政和初,议进筑。至是十余年,遂得横山之地。夏人失援,故纳款。然国家是时已建下燕之策,益以多故。其后西夏与女真人。乙巳冬,女真围太原,夏人犯河外,则是横山之取,有以结怨于彼也。又曰:「神宗初即位,富韩公为相,问为治之要,富公曰:『须是二十年不说着「用兵」二字。』此一句便与神宗意不合。已而擢用王介甫,首以用兵等说称上旨,君臣相得甚欢。时建昌军司户王韶上平戎策,介甫力荐之。初为秦凤路经略,司机宜,后知通远军,遂一战而复熙河。捷书闻,上大喜,解白玉带以赐介甫,赏其知人;又加韶为龙图阁侍待制,以为熙河帅。熙河本镇洮军,因复其地,改为熙州。只是广漠之乡,有之不加益,无之不加损。狃于一胜之后,庙论一意主于用兵,三败至于永乐,极矣。永乐之败,徐禧死之。禧,师川之父,黄鲁直之妹夫也。能文章,好谈兵,也有进策行于世,文字甚好。二苏之文未出,学者争传诵之。」儒用。

神宗其初要结高丽去共攻契丹。高丽如何去得!契丹自是大国,高丽朝贡于彼,如何敢去犯他!

人主好勤远略底,也是无意思。当初高丽遣使来,朝廷只就他使者以礼答遣之,神宗却要别差两使去。缘他那里知文,故两使皆侍从,皆是文人。高丽自是臣属之国,如何比得契丹!契丹自是敌国。

尝见韩无咎说高丽入贡时,神宗喻其进先秦古书。及进来,内有六经不曾焚者。神宗喜,即欲颁行天下。王介甫恐坏他新经,遂奏云:「真伪未可知。万一刊行后,为他所欺,岂不传笑夷夏!」神宗遂止,本亦不传。以某观之,未必有是事。盖招徕高丽时,介甫已不在相位。且神宗是甚次第刚明!设使所进真有契于上心,亦岂介甫所能止之?又记文昌杂录中说,高丽所进孝经门上下一二句记未真。纬经,只是谶纬之书,必无进先秦古书之事。但尝闻尤延之云:「孟子『仁也者人也』章下,高丽本云:『义也者,宜也;礼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实也:合而言之,道也。』」此说近是。儒用。

或问高丽风俗好。曰:「终带蛮夷之风。后来遣子弟入辟雍,及第而归者甚多。尝见先人同年小录中有『宾贡』者,即其所贡之士也。「宾贡」二字,更须订证。当时宣赐币帛之外,又赐介甫新经三十本,盛以黑函,黄帕其外,得者皆宝藏之。儒用。

国家方与女真和时,高丽遣使来求近上医师二人。上召老医,择二人遣往。至则日夕厚礼,皆不问医,而多问禁中事。二医怪而问之,高丽主曰:「我有紧密事,欲达宋皇。恐所遣使不能密,故欲得宋皇亲近之人而分付之。所以问公禁中事者,欲以见公是所亲信耳。」二人因问之,高丽主曰:「闻宋皇欲与女真和,夹攻契丹,此非良策。盖我国与女真陆路相通,常使人察之。女真不是好人,胜契丹后,必及宋,而吾国亦不能自存,此合当思所以备之。」二人问所以备之之说,曰:「女真作一阵法甚好,我今思得一法胜之。」因令观教其女真阵,盖如拐子马之类。二人归奏,上怒,召老医而责之。其一人出门吐血,后不死;其一人归即死。儒用录云:「先生尝见玉山汪丈云,得之御史台一老吏。方徽宗通好女真,为灭辽之约,高丽有所闻,欲纳忠诚,不可得。遂托病遣使求医于本朝,且愿得供奉内庭、上所亲信者。遂择二国医以往。至则馆御供帐,其礼甚厚,但经月无引见之音。二医怪之,私有请于馆伴者。一日,得旨入见,引至内庭。尽屏左右,谕二医曰:『寡人非病也。顾有诚款,愿效于上国,欲得附卿奏之,幸密以闻!』二医许诺。则曰:『女真人面兽心,贪婪如豺狼,安可与之共事?今不早图之,后悔无及!闻其训练国人皆为精兵,累岁有事于燕,每战转胜。小国得一二阵法,可与之角。如欲得之,敢不唯命!』谕毕,方厚为之礼而遣之。二医归,具奏本末。徽宗闻之,滋不乐,且惧其语泄。丞相童蔡辈乃为食于家,召二医以食之,食毕而毙。」

高丽与女真相接,不被女真所灭者,多是有术以制之。高丽要五十余主,今此方为权臣所篡而易姓。又一条云:「高丽得四十主。今已易姓,姓王。」

金虏旧巢在会宁府,四时迁徙无常。春则往鸭绿江猎;夏则往一山,忘其名。极冷,避暑;秋亦往一山如何;冬往一山射虎。今都燕山矣。

燕山之北,古有大山岭为隔,但有一路傍险水。后来石晋以与耶律,则其险路在其度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