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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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问:「唐之人主喜用宦者监军,何也?」曰:「是他信诸将不过,故用其素所亲信之人。后来一向疏外诸将,尽用宦者。本朝太宗令王继恩平李顺有功,宰相拟以宣徽使赏之。太宗怒,切责宰相,以为太重,盖宣徽亚执政也,遂创『宣政使』处之。朝臣诸将中岂无可任者,须得用宦者!彼既有功,则爵赏不得吝矣。然犹守得这些意思,恐起宦者权重之患。及熙丰用兵,遂皆用宦者。李宪在西,权任如大将。驯至后来,遂有童贯谭稹之祸。」宦者其初只是走马承受之类,浸渐用事,遂至如此。

今之总管,乃国初之部署。后避英庙讳,改焉。都监乃是唐之监军,不知何时转了。

太祖收诸镇节度兵权,置诸州指挥使,大州十数员,次州六七员,又次州三四员,每员管兵四五百人。本州岛自置营招兵,而军员管之。每遇迁升,则密院出宣付之。用纸一大幅,题其上曰「宣付指挥使某」,却不押号,而以御前大宝印之。军员得此极重,有一人而得数宣者,盖营中亦有数等品级迁转也。指挥有厅,有射场,只在营中升降,不得出官。

「总领一司,乃赵忠简所置,当时之意甚重。盖缘韩岳统兵权重,方欲置副贰,又恐启他之疑,故特置此一司,以总制财赋为名,却专切报发御前兵马文字,盖欲阴察之也。」或谓:「总领之职,自可并归漕司。」曰:「财赋散在诸路,漕司却都呼吸不来。亦如坑冶,须是创立都大提点,方始呼吸得聚。」

运使本是爱民之官,今以督办财赋,反成残民之职。提刑本是仁民之官,今以经、总制钱,反成不仁之具。

祖宗,凡升朝官在京,未有职事者,每日赴班,纔有差遣则已。

今群臣以罪去者,不能全其退处之凡有辞避,必再三不允,直待章疏劾之,遂从罢黜。

旧制:迁谪人词头,当日命下,当日便要,不许隔宿,便与词头报行。而今缘有信札,故词头有一两月不下者,中书以此觉得事多。此皆军兴后事多,故如此。国朝旧制,煞有因军兴后废格而未复者。

旧法:贬责人若是庶官,亦须带别驾或司马,无有带阶官者。今吕子约却是带阶官安置。

今日作史,左右史有起居注,宰执有时政记,台官有日历,并送史馆著作处参改,入实录作史。大抵史皆不实,紧切处不敢上史,亦不关报。

史甚弊,因神宗实录皆不敢写。传闻只据人自录来者。才对者,便要所上文字,并奏对语上史馆。

今之修史者,只是依本子写,不敢增减一字。盖自绍圣初,章惇为相,蔡汴修国史,将欲以史事中伤诸公。前史官范纯夫黄鲁直已去职,各令于开封府界内居住,就近报国史院,取会文字。诸所不乐者,逐一条问黄范,又须疏其所以然,至无可问,方令去。后来史官因此惩创,故不敢有所增损也。按实录,是时史官赵彦若亦同于府界居住。后赵安置豊州,范永州,黄黔州。儒用。

先生问[莹田-玉]「有山谷陈留对问否?」曰:「无之。」曰:「闻当时秦少游最争得峻,惜乎亦不见之。陆农师却有当来对问,其间云,尝与山谷争入王介甫『无使上知』之语。又云,当时史官因论温公改诗赋不是。某云:『司马光那得一件是?皆是自叙与诸公争辨之语。』」

「道君钦宗实录数百卷,吕丈月十日修了。云,只是得大节目百十条。」问云:「何不入文字展日?」曰:「便不是吕丈规模。」

本朝国纪好看,虽略,然大纲却都见。长编太详,难看。熊子复编九朝要略,不甚好。国纪,徐端立编。

圣政编年一书,起太祖,止绍兴九年,书坊人做。非好书。

今之学规,非胡安定所撰者。仁宗置州县学,取湖学规矩颁行之。湖学之规,必有义理,不如是其陋也。如第一条「谤讪朝政」之类,其出于蔡京行舍法之时有所改易乎!当时如徐节孝为楚州教官,乃罢之,而易以其党。大抵本朝经王氏及蔡京用事后,旧章荡然,可胜叹哉!

问学究一科沿革之故。曰:「此科即唐之明经是也。进士科则试文字,学究科但试墨义。有才思者多去习进士科,有记性者则应学究科。凡试一大经者,兼一小经。每段举一句,令写上下文,以通不通为去取。应者多是齐鲁河朔间人,只务熟读,和注文也记得,故当时有『董五经』『黄二传』之称。但未必晓文义,正如和尚转经相似。又有司待之之礼,亦不与进士等。进士入试之日,主文则设案焚香,垂帘讲拜。至学究,则彻幕以防传义,其法极严,有渴至饮砚水而黔其口者!当时传以为笑。欧公亦有诗云:『焚香礼进士,彻幕待诸生。』或云,「彻幕」乃「瞑目」字,亦非欧诗。其取厌薄如此,荆公所以恶而罢之。但自此科一罢之后,人多不肯去读书。」儒用。

熙宁三舍法,李定所定。崇观三舍法,蔡京所定。胡德辉埕尝作记。学者,所以学为忠与孝也。今欲训天下士以忠孝,而学校之制乃出于不忠不孝之人,不亦难乎!儒用。

「大学舍法坏人多,龟山尝立论。高抑崇曾见龟山。太学初兴,召为司业,善类颇属望。到彼一切放倒,三舍法,却在渠手中成。莫负了龟山否?」王子合曰:「闻那时只是取法于一旧老吏。」浩曰:「秦会之是旧大学中人,想是据他向日所行了。」曰:「高公不合与承当。高公大率不立,五峰尝有书责他。」

先生因论本朝南渡以来,其初立法甚放宽,盖欲聚人。不知后来放紧,便不得。

今之法,大概用唐法。

问:「今三代之法,或可见于律中否?」曰:「律自秦汉以来,历代修改,皆不可得而见矣。如汉律文简奥,后代修改,今亦不可见矣。」

律是历代相传,敕是太祖时修,律轻而敕重。如敕中刺面编配,律中无之,只是流若干里,即今之白面编管是也。敕中上刑重而下刑轻,如律中杖一百,实有一百,敕中则折之为二十。五折一。今世断狱只是敕,敕中无,方用律。同。

因言:「律极好。律即刑统。后来敕令格式,罪皆太重,不如律。干道淳熙新书更是杂乱。一时法官不识制法本意,不合于理者甚多。又或有是计嘱妄立条例者。如母已出嫁,欲卖产业,必须出母着押之类。此皆非理,必是当时有计嘱而创此条也。孝宗不喜此书,尝令修之,不知修得如何。」

刑统大字是历代相传,注字是世宗时修。

旧来敕令文辞典雅,近日殊浅俗。里面是有几多病痛。

宋莒公曰:「『应从而违,堪供而阙』,此六经之亚文也。」谓子不从父不义之命,及力所不能养者,古人皆不以不孝坐之。义当从而不从,力可供而不供,然后坐以不孝之罪。

或问:「『敕、令、格、式』,如何分别?」曰:「此四字乃神宗朝定法时纲领。本朝止有编敕,后来乃命群臣修定。元丰中,执政安焘等上所定敕令。上喻焘曰:『设于此而逆彼之至谓之「格」,设于此而使彼效之谓之「式」,禁于未然谓之「令」,治其已然谓之「敕」。修书者要当如此。若其书完具,政府总之,有司守之,斯无事矣。』此事载之己仰录,时出示学者。因记其文如此,然恐有脱误处。神庙天资绝人,观此数语,直是分别得好。格,如五服制度,某亲当某服,某服当某时,各有限极,所谓『设于此而逆彼之至』之谓也。式,如磨勘转官,求恩泽封赠之类,只依个样子写去,所谓『设于此而使彼效之』之谓也。令,则条令禁制其事不得为、某事违者有罚之类,所谓『禁于未然』者。敕,则是已结此事,依条断遣之类,所谓『治其已然』者。格、令、式在前,敕在后,则有『教之不改而后诛之』底意思。今但欲尊『敕』字,以敕居前,令、格、式在后,则与不教而杀者何异?殊非当时本指。」又问:「伊川云:『介甫言:「律是八分书。」是他见得如此。』何故?」曰:「律是刑统,此书甚好,疑是历代所有传袭下来。至周世宗,命窦仪注解过,名曰刑统,即律也。今世却不用律,只用敕令。大概敕令之法,皆重于刑统。刑统与古法相近,故曰『八分书』。」「介甫之见,毕竟高于世俗之儒」。此亦伊川语,因论祧庙及之。儒用。

某事合当如何,这谓之「令」。如某功得几等赏,某罪得几等罚,这谓之「格」。凡事有个样子,如今家保状式之类,这谓之「式」。某事当如何断,某事当如何行,这谓之「敕」。今人呼为「敕、令、格、式」,据某看,合呼为「令、格、式、敕」。敕是令、格、式所不行处,故断之以敕。某在漳州,曾编得户、婚两门法。

本合是先令而后敕,先教后行之意。自荆公用事以来,方定为「敕、令、格、式」之序。

「唐藩镇权重,为朝廷之患。今日州郡权轻,却不能生事,又却无以制盗贼。」或曰:「此亦缘介甫刮刷州郡太甚。」曰:「也不专是介甫。且如仁宗时,淮南盗贼发,赵仲约知高邮军,反以金帛牛酒使人买觅他去。富郑公欲诛其人,范文正公谓他既无钱,又无兵,却教他将甚去杀贼?得他和解得去,不残破州郡,亦自好。只是介甫后来又甚。州郡禁军有阙额处,都不补。钱粮尽欲解发归朝廷,谓之『封桩阙额禁军钱』,系提刑司管。」

经制钱,宣和间用兵,经制使所创。总制钱,绍兴初用兵,总制使所创。二人不记姓名。应干税钱物,杂色场、务纳钱,每贯刻五十文,作头子钱。括之为二色钱,以分毫积,计大计多,况其大者!

经制钱,陈亨伯所创。盖因方腊反,童贯讨之,亨伯为随军转运使。朝廷以其权轻,又重为经制使。患军用不足,创为此名以收州县之财,当时大获其利。然立此制时,明言军罢而止,其后遂因而不改。至绍兴四年,韩球又创总制钱,大略仿经制为之。十一年经界法行,民间印契多,倍有所得,朝廷遂以此年立额。至次年,则其数大亏,乃令州县添补解发。自后州县大困,朝廷亦知之。议者乃请就三年中取中制以立额。却不知中制者乃所添补之岁,其额犹为重也,因仍至今。顷年得江西宪时,陛对日,亦尝为孝宗言之。盖此政是宪司职事。又曰:「亨伯创经制钱时,其兄弟有名某者,劝止之。不从,乃率其子侄哭于家庙,以为作俑之罪,祖先将不祀矣!」

德粹语婺源纳银之弊,方伯谟因问和买。先生言其初曰:「今日惟绍兴最重。旧抛和买数时,两浙运使乃绍兴人。朝廷抛降三十万匹与浙东,绍兴受十四万。是时都吏乃会稽县人,会稽又受多。惟余姚令不肯受,为其民以瓦砾掷之,不得已受归,而其数少,恨不记其名。」滕云:「婺源乃汪内翰乡邑。汪知乡郡,朝廷初降月椿时,会诸县令于廷。婺源令偶言丹阳乡民顽,汪本此乡人,以令为讥之,先勒令受十分之四分三厘,至于今为害。」先生曰:「畴昔创封椿时,本无实数,只是赖州县。且如常平中一项钱,亦许椿数。提举司钱今日又解,明日又解,解必有限,彼岂不来争?以此观之,事皆系作始不是。」

祖宗立法催科,只是九分,才破这一分,便不催。但破得一百贯,谓之「破分」,便住。自曾丞相仲钦为户部时,便不用这法,须要催尽。至今所以如此。

所在上供银,皆分配诸县。独建宁因吴公路作宪,算就盐纲上纳。虽是算在纲上,中间作旧科数,诸县甚者至科民间买纳。后沈公雅来,却检会前时行下指挥,遂罢买上供银。

张定叟尚书云,青城每郊用木十五万缚幕屋,事已,撤去,皆诸珰得之。其费出于临安。渠知府日,尝奏乞从本府出钱盖屋,庶免逐郊费用,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