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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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太上出使时至磁州,磁人不欲其往,谏不从。宗忠简欲假神以拒之,曰:「此有崔府君庙甚灵,可以卜珓,仍其庙有马能如何。」遂入烧香。其马衔车辇等物塞了去路。宗曰:「此可以见神之意矣。」遂止不往。后太上感其事,以为车辇是即位之兆;不曾关白中书,只令内官就玉津园路口造崔府君庙,令曹咏作记。一日,北使来,秦出接,过玉津园,见之。归奏,所见太庙,不知是何神?太上因语之。秦曰:「虏以为功,今却归功于神,恐虏使见之不便。」即日拆之。秦全是倚虏胁太上,每取旨时,只是说一日,除周葵作何官。太上曰:「周葵为彼官未久,且令在彼。」秦不应,下来即批敕除之。政府一人云:「适间上意未允。」秦曰:「此等事,只是奏过便了。」遂除之。取綦崇礼御批事,徐惇立作一宰相拜罢记,载其事。秦欲毁之,行文字,令天下尽投官焚其书。徐先不喜于秦矣,又以此书,惧不可言。一日,只见一使来下书,并封文字一束。徐视之,乃直省旧吏送其所作书稿也。小人中有好人如此。璘录云:「桧末年做事,皆与光尧争胜:光尧作崔府君庙于玉津园路口,桧设计移之。曹筠言水涨,光尧逐之,桧遂除他从官。今上奏边事,桧遂阁其俸。殿中侍御史周葵欲言户部尚书梁汝嘉。梁结中书舍人林待聘,林密祷于桧,桧遂除周葵起居郎。不待光尧应之,便改除。」可学录云:「周葵为御史,欲按知临安府某人。某人遂结一从官厚于桧者,曰:『端公将摇动公。』早朝,其人遂直入桧幕中,再三恳告。桧先奏事,遽擢葵为起居郎。葵不得上,至省中与某从官相见,袖中出所欲上章奏,乃是临安尹某。从官方悟其绐。」

靖康建炎,太上未立时,有一宗室名叔向,秦王位下人,自山中出来,招十数万人,欲为之。忽太上即位南京,欲归朝廷,然不肯以其兵与朝廷,欲与宗泽。其谋主陈烈曰:「大王若归朝廷,则当以其兵与朝廷。不然,即提兵过河,迎复二圣。」叔向卒归朝廷,后亦加官之类,拘于一寺中。亦与陈烈官,烈弃之而去,竟不知所之。烈去,叔向阴被害。」

张子韶人物甚伟,高庙时除讲筵。尝有所奏陈,上云:「朕只是一个至诚。」张奏云:「陛下对群臣时如此,退居禁中时不知如何?」云:「亦只是个诚。」又问:「对宫嫔时如何?」上方经营答语间,张便奏云:「只此便是不诚!」先生云:「高宗容谏,故臣下得以尽言。张侍郎一生学佛,此是用老禅机锋。」

论及黄察院劾王医师,先生曰:「今此东百官宅,乃王医师花园,后来籍为百官宅。」直卿曰:「中贵只合令入大内住,庶可免关节之类。」先生曰:「他若出来外面与人打关节,也得。更是今大内甚窄,无去处。便是而今都不是古。古人置宦者,正以他绝人道后,可入宫;今却皆有妻妾,居大第,都与常人无异,这都不是。出入又乘大轿。记得京师全盛时,百官皆只乘马,虽侍从亦乘马。惟是元老大臣老而有疾底,方赐他乘轿。然也尚辞逊,未敢便乘。今却百官不问大小,尽乘轿,而宦者将命之类皆乘轿。见说虏中却不如此。中贵出入宫禁,只独自。若有命令,只是自勒马,亦无人引。裹一[巾璞-王]头,却取落两只脚在怀里,自勒马去,这却大故省径。且如祖宗朝,百官都无屋住,虽宰执亦是赁屋。自神宗置东西府,宰相方有第,今却宦者亦作大屋。以祖宗全盛之天下而犹省费如此,今却不及祖宗天下之半而耗费却如此,安得不空乏!」

逆亮临江,百官中不挈家走者,惟陈鲁公与黄瑞明耳。是时廖刚请驾幸闽中,以为闽中天险,人民忠义。是时闽中盗贼正充斥,乃降旨令开闽中路,阔丈五尺。又宿州之战,高宗已逊位。日雇夫五百人立殿廷下,人日支一千足,各备担索。高宗惩维扬之祸,故百官搬家者皆不问。扬录云:「逆亮犯顺时,朝士皆办去,惟陈鲁公黄通老不动。当时亦有言者令止之。太上曰:『任之。扬州时,悔不先令其去,多坏了人。』」

问:「庚辰亲征诏,旧闻出于洪景卢之手。近施庆之云,刘共甫实为之。乃翁尝从共甫见其草本。未知孰是。」曰:「是时陈鲁公当国,命二公人为一诏,后遂合二公之文而一之,前段用景卢者,后段用共甫者。」问:「此诏如何?」曰:「亦做得欠商量,盖名义未正故也。记得汪丈尝以此相问,某答曰:『此只当以渊圣为辞。盖前时屈己讲和也,犹以鸾辂在北之故,今其祸变若此,天下之所痛愤,复仇之义,自不容己,以此播告,则名正言顺。如八陵废祀等说,此事隔阔已久,许多时去那里来!』」儒用。

孝宗朝

孝宗小年极钝。高宗一日出对廷臣云:「夜来不得睡。」或问:「何故?」云:「看小儿子读书,凡二三百遍,更念不得,甚以为忧。」某人进云:「帝王之学,只要知兴亡治乱,初不在记诵。」上意方少解。后来却恁聪明,试文字有不如法者,举官必被责。邵武某人作省元,「五母鸡」用「亩」字,孝宗大怒,欲驳放了。后又不行。

问寿皇为皇子本末。曰:「本一上殿官楼寅亮上言,举英宗故事。且谓太祖受命,而子孙无为帝王者,当于太祖之下选一人养宫中。他日皇子生,只添一节度使耳。继除台官,赵忠简遂力赞于外。当时宫中亦有龃龉,故养两人。后来皆是高宗自主张。未禅位前数日,忽批云:『宗室某可追赠「秀王」,谥「安喜」。』先已安排了。若不然,寿皇如何处置!」

高宗将禅位,先追赠秀王,可谓能尽父子之道者矣。

「高宗初,张魏公奏事,论恢复,中外皆言上神武不可及,后来讲和了便休。寿皇初年要恢复,只要年岁做成。」问:「寿皇时人才已不及高宗时。」曰:「高宗也无人。当时有许多有名底人,而今看,也只如此。」问:「岳侯若做事,何如张韩?」曰:「张韩所不及,却是它识道理了。」又问:「岳侯以上者,当时有谁?」曰:「次第无人。」

上初恢复之志甚锐,及符离之败,上方大恸,曰:「将谓番人易杀。」遂用汤思退。再和之后,又败盟。

寿皇合下若有一人夹持定,十五六年做多少事!

寿皇直是有志于天下,要用人。尝叹自家不如个孙仲谋,能得许多人。

某尝谓士大夫不能尽言于寿皇,真为自负。盖寿皇尽受人言,未尝有怒色。但不乐时,止与人分疏辨析尔。

寿皇晚来极为和易。某尝因奏对言检旱,天语云:「检放之弊,惟在于后时而失实。」只这四字,尽得其要领。又言经、总制钱,则曰:「闻巧为名色以取之民。」其于天下事极为谙悉。

问:「或言孝宗于内殿置御屏,书天下监司帅臣郡守姓名,作揭贴于其上,果否?」曰:「有之。孝宗是甚次第英武!刘共甫奏事便殿,尝见一马在殿廷间,不动,疑之。一日问王公明。公明曰:『此刻木为之者。上万几之暇,即御之以习据鞍骑射故也。』」又曰:「某尝以浙东常平事入见,奏及赈荒。上曰:『其弊只在后时失实。』此四字极切荒政之病。」儒用。

岁旱,寿皇禁中祈雨有应。一日,引宰执入见。恭父奏云:「此固陛下至诚感通。然天人之际,其近如此。若他事一有不至,则其应亦当如此。愿陛下深加圣虑,则天下幸甚!」恭父斯语,颇得大臣体。因言梁丞相白莲事。

因言孝宗末年之政,先生曰:「某尝作孝宗挽辞,得一联云:『乾坤归独御,日月要重光!』」

因论寿皇最后所用宰执,多是庸人。如某人,不知于上前说何事。可学云:「某人却除大职名,与小郡。又有被批出与职名外,恁却是知他不足取。」曰:「寿皇本英锐,于此等皆照见。只是向前为人所误,后来欲安静,厌人唤起事端,且如此打至于大甚,则又厌之。正如恶骏马之奔踶,而求一善马骑之;至其驽钝不前,则又不免加以鞭策。薛补阙曾及某人。寿皇云:『亦屡以意导之而不去。』举此亦可见。大抵作事不出于义理而出于血气,久之未有不消铄者。向来封事中亦尝言此。」

高宗大行,寿皇三年戴布[巾璞-王]头,着衣衫,遵行古礼,可谓上正千年之失。当时宰相不学,三日后便服朝服。虽寿皇谦德,不欲以此喻群臣,然臣子自不当如此。可谓有父子而无君臣。赐。

孝宗居高宗丧,常朝时裹白[巾璞-王]头,着布袍。当时臣下却依旧着紫衫。周洪道要着叙衫,王季海不肯,止于紫衫上系皂带。今上登极,常时着白绫背子,臣下却着叙衫,颇不失礼,而君之服遂失其旧。广录云:「今上居孝宗丧,臣下都着叙衫,方正得臣为君服。人主之服却有未尽。顷在潭州,闻孝宗讣三日后易服,心下殊不稳。不免使人传语官员,且着叙衫。后来朝廷行下文字来,方始敢出榜晓示。」

宁宗朝

上即位踰月,留揆以一二事忤旨,特批逐之,人方服其英断。先生被召至上饶,闻之,有忧色。曰:「人心易骄如此,某今方知可惧。」黄问曰:「某人专恣当逐,何惧之有?」曰:「大臣进退,亦当存其体貌,岂宜如此?」又问:「恐是庙堂诸公难其去,故以此劝上逐之。」曰:「亦不可如此。何不使其徒谕之以物论,不惟恐丞相久劳机务,或欲均佚?俟其请去而后许之,则善矣。幼主新立,岂可导之以轻逐大臣耶!且如陈源之徒,论其罪恶,须是斩之乃善。然人主新立,复教以杀人,某亦不敢如此做也。」

向改庆元年号时,先拟「隆平」。某云:「向来改『隆兴』时,有人议破,以为『隆』字近『降』字。今既说破,则不可用。」又曰:「『淳熙』本作『纯』字。时人有言此字必改,言未既,而改文字至,盖『纯』字有『屯』字在旁。」又曰:「真宗时,杨大年拟进『丰亨』字,上曰:『为子不了。』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