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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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问:「讼彖云:『刚来而得中也。』大抵上体是刚,下体是柔,刚下而变柔,则为刚来。今讼之上体既是纯刚,安得谓之刚来邪?」曰:「此等须要画个图子看,便好。讼卦本是遯卦变来。遯之六二上为讼之六三,其九三下为九二,乃为讼卦。此类如『柔来而文刚』,『分刚上而文柔』,与夫『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皆是如此。若画图子起,便极好看,更不待说。若如先儒说,则多牵强矣。」

天自向上去,水自向下来,必是有讼。

「作事谋始」,言观此等象,便当每事谋之于其始。

王弼言「有德司契」,是借这个「契」字说。言自家执这个契在此,人来合得,我便与他。自家先定了,这是「谋始」、「司契」底意思。

问「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曰:「此爻是阴柔之人。也不会十分与人讼,那人也无十分伤犯底事,但只略去讼之。才辨得明便止,所以终吉也。」

九二正应在五,五亦阳,故为窒塞之象。

问:「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解者牵强。」曰:「如此解时,只得说小邑。常以为易有象数者以此。何故不言二百户?以其有定数也。圣人之象,便依样子,又不似数之类,只曰:『不克讼,归逋窜也。』」

「三百户」,必须有此象,今不可考。王辅嗣说「得意忘象」,是要忘了这象。伊川又说「假象」,是只要假借此象。今看得不解得恁地全无那象,只是不可知,只得且从理上说。干为马,却说龙;坤为牛,却说马;离为龟,却说牛,做得个例来括他,方得。见说已做了例,又却不曾见得。

问「食旧德,从上吉也」。曰:「是自做不得,若随人做,方得吉之道。」

「复即命,渝」,言复就命,而变其不顺之命。

「讼元吉」,便似干之「利见大人」,有占无象者。爻便是象。「讼元吉」,九五便是。

「吉无咎」,谓如一件事自家做出来好,方得无罪咎;若做得不好,虽是好事,也则有咎。「无咎吉」,谓如一件事元是合做底,自家做出来又好。如所谓「战则克,祭则受福」,战而临事惧,好谋成,祭而恭敬齐肃,便是无咎;克与受福,便是吉。如行师之道既已正了,又用大人率之,如此则是都做得是,便是吉了,还有甚咎?

师彖辞,亦是说得齐整处。

「在师中吉」,言以刚中之德在师中,所以吉。

问:「潘谦之说师九二,欲互说『在师中,吉』,『怀万邦也』;『王三锡命』,『承天宠也』,何如?」曰:「圣人作易象,只是大概恁地,不是恁地子细解释。」砺。

问:「『师或舆尸』,伊川说训为『众主』,如何?」曰:「从来有『舆尸血刃』之说,何必又牵引别说?某自小时未曾职训诂,只读白本时,便疑如此说。后来从乡先生学,皆作『众主』说,甚不以为然。今看来,只是兵败,舆其尸而归之义。小年更读左传『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意欲解释『形』字是割剥之意,醉饱是厌足之意,盖以为割剥民力而无厌足之心。后来见注解皆以『形』字训『象』字意,云象民之力,而无已甚,某甚觉不然。但被『形』字无理会,不敢改他底。近看贞观政要,有引用处皆作『刑民』,又看家语亦作『刑民』字,方知旧来看得是。此是祭公箴穆公之语,须如某说,其语方切。」砺。

问:「易爻取意义,如师之五『长子帅师』,乃是本爻有此象,又却说『弟子舆尸』,何也?」曰:「此假设之辞也。若言弟子舆尸,则凶矣。」问:「此例恐与『家人嗃嗃』而继以『妇子嘻嘻』同。」曰:「然。」

问:「程传云:『长子谓九二以中正之德合于上,而受任以行。』夫以九之居二,中则是矣,岂得为正?」曰:「此只是错了一字耳,莫要泥他。」

「开国承家」,为是坤有土之象。然屯之「利建侯」,却都无坤,止有震,此又不可晓。

「『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旧时说只作论功行赏之时,不可及小人,今思量看理去不得。他既一例有功,如何不及他得!看来『开国承家』一句,是公共得底,未分别君子小人在。『小人勿用』,则是勿更用他与之谋议经画尔。汉光武能用此义,自定天下之后,一例论功行封。其所以用之在左右者,则邓禹耿弇贾复数人,他不与焉。」因问:「古之论功行封,真个是裂土地与之守,非如后世虚带爵邑。若使小人参其间,则诚有弊病。」曰:「势不容不封他得。但圣人别有以处之,未见得如何。如舜封象,则使吏治其国,若是小人,亦自有以处之也。」先生云:「此义方思量得如此,未曾改入本义,且记取。」学履。

李问:「比卦,大抵占得之,多是人君为人所比之象。」曰:「也不必拘。若三家村中推一个人作头首,也是为人所比。也须自审自家才德可以为之比否。所以『原筮,元永贞』也。」学履。

「筮」字,说做占决,亦不妨,然亦不必说定不是「龟筮」之「筮」。

问「不宁方来,后夫凶」。曰:「别人自相比了,己既后于众人,却要强去比他,岂不为人所恶?是取凶也。『后夫』犹言后人。春秋传有云:『先夫当之矣。』亦是占中一义。」

「后夫」,不必如伊川说。左传齐崔卜娶妻卦云:「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人以为凶,他云:「前夫当之矣。」彼云「前夫」,则此云「后夫」,正是一样语。阳便是夫,阴便是妇。砺。

「后夫」,只是说后来者。古人亦曾说「先夫当之」,也有唤作夫妇之「夫」底。

「后夫凶」,言九五既为众阴所归,若后面更添一个阳来,则必凶。古人如袁绍刘馥刘繇刘备之事,可见两雄不并栖之义。

「比,吉也」,「也」字羡。当云:「比吉。比,辅也,下顺从也。」「比辅也」,解「比」字;「下顺从也」,解「吉」字。

伊川言「建万国以比民」,言民不可尽得而比,故建诸侯,使比民,而天子所亲者诸侯而已,这便是它比天下之道。

「终来有他」,说将来,似「显比」,便有那周遍底意思。

问「比之匪人」。曰:「初应四,四是外比于贤,为比得其人。二应五,五为『显比』之君,亦为比得其人。惟三乃应上,上为『比之无首』者,故为『比之匪人』也。」

问:「伊川解『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所谓来者揜之,去者不追,与『失前禽』而杀不去者,所譬颇不相类,如何?」曰:「田猎之礼,置旃以为门,刈草以为长围。田猎者自门驱而入,禽兽向我出者皆免,惟被驱而入者皆获。故以前禽比去者不追,获者譬来则取之,大意如此,无缘得一一相似。伊川解此句不须疑。但『邑人不诫吉』一句似可疑,恐易之文义不如此耳。」洽。

比九五「邑人不诫」,盖上之人显明其比道,而不必人之从己;而其私属亦化之,不相戒约而自然从己也。砺。

「邑人不诫」,如有闻无声,言其自不消相告戒,又如「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相似。

易第六爻在上为首,自下又为尾,两用。比上六象曰「比之无首,无所终也」是也。

小畜

小畜言以巽之柔顺而畜三阳,畜他不住。大畜则以艮畜干,畜得有力,所以唤作「大畜」。「小畜亨」,是说阳缘阴畜他不住,故阳得自亨。横渠言:「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凡言亨,皆是说阳。到得说阴处,便分晓说道「小人吉」。「亨」字便是下面「刚中而志行乃亨」。

问:「见人说此卦,作巽体顺,是小人以柔顺小术畜君子,故曰『小畜』,如何?」曰:「易不可专就人上说,且就阴阳上看分明。巽畜干,阴畜阳,故谓之『小』。若配之人事,则为小人畜君子也得,为臣畜君也得,为因小小事畜止也得,不可泥定一事说。」学履。

问「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曰:「此是以巽畜干,巽顺干健,畜他不得,故不能雨。凡雨者,皆是阴气盛,凝结得密,方湿润下降为雨。且如饭甑,盖得密了,气郁不通,四畔方有温汗。今干上进,一阴止他不得,所以彖中云『尚往也』,是指干欲上进之象。到上九,则以卦之始终言。畜极则散,遂为『既雨既处』。阴德盛满如此,所以有『君子征凶』之戒。」学履。

「密云不雨,尚往也」,是阴包他不住,阳气更散,做雨不成,所以尚往也。砺。

问:「『风行天上,小畜』,象义如何?」曰:『天在山中,大畜』,盖山是坚刚之物,故能力畜其三阳。风是柔软之物,止能小畜之而已耳。」

「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言畜他不住,且只逐些子发泄出来,只以大畜比之便见得。大畜说:「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小畜只是做得这些个文德,如威仪、文辞之类。

问:「『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此爻与四相应,正为四所畜者,乃云『复自道』,何邪?」曰:「易有不必泥爻义看者,如此爻只平看自好。『复自道』,便吉;复不自道,便凶,自无可疑者矣。」

「复自道」之「复」与「复卦」之「复」不同。复卦言已前不见了这阳,如今复在此。「复自道」,是复他本位,从那道路上去,如「无往不复」之「复」。

小畜但能畜得九三一爻而已。九三是迫近他底,那两爻自牵连上来。

孚有在阳爻,有在阴爻。伊川谓:「中虚,信之本;中实,信之质。」

「富以其邻」与「上合志」,是说上面巽体同力畜干。邻,如东家取个,西家取个,取上下两画也。此言五居尊位,便动得那上下底。「挛如」,手把挛住之象。「既雨既处」,言便做畜得住了。做得雨后,这气必竟便透出散了。「德积」是说阴德,妇人虽正亦危,月才满便亏,君子到此亦行不得。这是那阴阳皆不利之象。

问:「小畜以一阴而畜五阳,而九五乃云『富以其邻』,是与****之阴并力而畜下三阳,不知九五何故反助阴耶?」曰:「九五上九皆为阴所畜,又是同巽之体,故反助之也。」又曰:「上九爻辞殊不可断。若人占得此爻,则吉凶未可知。然易占法有活法。圣人因事教人,如有是德而得是爻则为吉,无是德而得是爻则不应,须如此看乃活。如『舆说辐,夫妻反目』一爻,可谓不好。然能以刚自守,则虽得此爻,而凶不应矣。」

「上九虽是阴畜阳,至极处,和而为雨。必竟阴制阳是不顺,所以虽正亦厉。」砺。

「小畜上九,疑是太甲伊尹之事当之。注云:『阴既盛而亢阳,则君子亦不可以有行。』恐当云『君子于此宜静而不宜动,故征则凶也』,方与上意不相害。」曰:「作伊周之事说亦得。作易本意,只说阴畜阳到极处。」问:「既如此,则何故又曰『君子征凶』?」曰:「便是易本意只言阴畜阳。若以事言之,则伊尹之于太甲,周公之于成王固如此。如武后之于高宗亦然。」问:「武后事,恐不可谓之『既雨』。」曰:「它也自和。」问:「恐不可谓之『妇贞』。」曰:「易中之意,言妇虽贞犹厉,而况于不贞乎!盖易文本是两下说在那里,不可执定看。」

「十六日,月虽阙未多,却圆似生明之时,毕竟是渐阙去。月初虽小于生魄时,却是长底时」问:「占得此爻则如何?」曰:「这当看所值之时何如,大意大抵不得便宜。」月几望:小畜上六,归妹六五,中孚****。

「履虎尾」,言履危而不伤之象。便是后履前之意,随着他后去。

履,上干下兑,以阴蹑阳,是随后蹑他,如踏他脚迹相似。所以云「履虎尾」,是随后履他尾,故于卦之三四爻发虎尾义,便是阴去蹑他阳背脊后处。伊川云「履藉」,说得生受。砺。

问:「履以兑遇干,和说以蹑刚强之后,所以有履虎尾而不伤之象。但彖言『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正指九五而言。而九五爻辞乃曰『夬履贞厉』,有危象焉,何也?」曰:「『夬,决也。』九五以刚中正履帝位,而下又以和说应之,故其所行果决,自为无所疑碍,所以虽正亦厉。盖曰虽使得正,亦危道也,为戒深矣!」时举录见下。

叔重问:「『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此是指九五而言。然九五爻辞云『夬履贞厉』,与彖似相反,何邪?」曰:「九五是以刚居上,下临柔说之人,故决然自为而无所疑,不自知其过于刚耳。」

问:「履,如何都做『礼』字说?」曰:「『定上下,辨民志』,便也是礼底意思。」又曰:「礼主卑下。履也是那践履处,所行若不由礼,自是乖戾,所以曰『履以和行』。谦又更卑下,所以节制乎礼。」又曰:「礼是自家恁地卑下,谦是就应物而言。」又曰:「『履和而至』以下,每句皆是反说。履出于人情之自然,所以和者,疑于不然而却『谦尊而光』,若秦人尊君卑臣,则虽尊而不光,惟谦,则尊而又光。」

伊川这一卦说却大象,并「素履」、「履道坦坦」处,却说得好。

「履道」,道即路也。

「武人为于大君」,必有此象。但六三阴柔,不见得有武人之象。

履三四爻,正是蹑他虎尾处。阳是进底物事。四又上蹑五,亦为虎尾之象。

「志行也」,只是说进将去。

「夬履」是做得忒快,虽合履底也有危厉。

「夬履贞厉」,正东坡所谓「忧治世而危明主也」。学履。

「视履考祥」,居履之终,视其所履而考其祥,做得周备底,则大吉。若只是半截时,无由考得其祥,后面半截却不好,未可知。「旋」,是那团旋来,却到那起头处。

论阴阳各有一半。圣人于泰否,只为阳说道理。看来圣人出来做,须有一个道理,使得天下皆为君子。世间人多言君子小人常相半,不可太去治他,急迫之却为害。不然。如舜汤举伊尹皋陶,不仁者远,自是小人皆不敢为非,被君子夹持得,皆革面做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