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情无计可消愁
屋中有人!
这是刘一骤然从梦中惊醒后的第一个感觉,她在被注视之中,那是一种令人紧张、不安的注视。
绝对不是清婉!
她猛地张开眼睛——果不其然,咫尺的视野范围内,出现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古铜的肤色,粗犷的线条,剑眉飞扬,眼神犀利,鼻挺唇阔。
好MAN的帅哥!
刘一忍不住小花痴了一下,然而又立刻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起来,这个很MAN的帅哥可用着不太友善的目光在看她啊。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
斛律子珩低声诅咒了一句,怒视着这个在他眼中又开始装腔作势的妹妹,她装作不认识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强压下怒火,“头还疼不疼?”
“还好。”
刘一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看来他是在关心她,可是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难道……又是斛律妍得罪过的人?
老天,她还要替她背多少黑锅?
她决定嘴巴甜点,免得这个很MAN的男人一怒之下像高肃一样把手伸向她的脖子。
“大哥,”她换上一副甜美无害的面孔,“你原谅我生了重病脑子不清醒,我们……认识吗?”
“斛律妍!”斛律子珩忍无可忍,大吼。嘴里叫他大哥,却又装作不认识,拿他当白痴耍吗?
他一把扯掉刘一护在胸前的被子,把她像拎小鸡一样直接从床上拎起来摔倒地上。
“你给我起来!”
“你要做什么?”刘一惨呼,然而已身不由己,被人一路拖拽着向外走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放开我!放开我!你要把我五马分尸吗?”她奋力挣扎,然而她这点力气在人高马大的斛律子珩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你……救命,救命!”
刘一一边使出自创的千斤坠,一边扯着脖子喊,就盼着哪位过路神仙能救她一命。
“够了!”斛律子珩回头怒吼,“跟我去道歉!”
“救……OK,道歉就道歉,你先让我穿好衣服不行吗?”刘一顺着他的话茬大喊,反正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先把他哄好了,再想脱身之计。
斛律子珩猛地停了下来,刘一刹不住车,正撞在他身上,撞得七荤八素。
斛律子珩回头瞪了她一眼,脸色铁青,“快点把衣服换好,我在外面等你,别想耍花招。”
他大踏步地走向房门,拉开房门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多穿点,外面很冷。”
刘一才不会当那是关心,他一定是怕她冻死了,便不能再折磨她。
她揉揉青紫的手腕,看斛律子珩掩好房门,赶快跑到床边,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鞋子,又把执手石包好放在身上——门外守着个凶神恶煞,笨蛋才不想耍花招。
她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又仔细打量了屋子的环境,心中有了思量。她“咚咚咚”地跑到窗户旁边,把窗户推开,又“啪”地合上,然后迅速地钻到床底下。
才藏好,就听到门被推开,有人冲了进来,冲到窗户旁边,然后就听到怒骂,人穿窗而出。
刘一在床下偷偷地笑——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原是她用来对付楚煜的。每次她和楚煜吵架,她都用这种办法让楚煜误以为自己离家出走,然后他心急火燎地出去寻找,她则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睡觉——没想到这妙计古今通用,屡试不爽。
她从床下爬出来,看看门外无人,开始胜利大逃亡。
她已经在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为那个斛律妍背了太多的黑锅,从现在开始,她要全力寻找苍黎,寻找一切可能回去的方法。
苏洛说,苍黎很有可能还在南阳郡,那么,或许,找拓拔锋帮忙是明智之举。
拓拔锋,大哥,你到底住哪儿啊?
平日闲聊的时候,她听拓拔锋提起过,这南阳郡衙分内外堂。苏洛及家眷以及她住于郡衙内堂,拓拔锋等公门中人住在郡衙外堂。
既然都属于郡衙,应该离得不算太远,怎么她绕来绕去的,还是找不到正地儿?
这里看起来都差不多,一个一个的院落,出了这个月亮门,就进了那个月亮门。院中苍松翠柏,回廊掩映,景致优雅,青石板铺成的路,踏在上面,声音幽远绵长。
然而,她却没心情欣赏。楚煜常嘲笑她是路盲,说她早晚会被自己不认路给害死——这次怕是要应验了。
刚才她房间的那个大个子似乎不简单,每次楚煜总是一个人找她,而这个大个子似乎调了支军队在找她,四面八方都是搜寻的人影,害得她像过街老鼠。
该死的拓拔锋,该死的闷葫芦,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难道你会算命,一算到我要你救驾,你就跟我玩人间蒸发?
刘一正暗自咬牙切齿,忽然看到两边的月亮门各进来一队士兵,情急之下,推开一扇房门就躲了进去。
“是谁?”
轻轻的询问声自身后响起,然而听在刘一耳中不啻于一声炸雷。她蓦然转身,看到身后不远处的桌子旁,安静地坐着一个女子。
她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浅绛色的柔软丝袍,衣服精致而美丽,上面用紫色的丝线绣出典雅的花纹,领口袖口都滚着白色毛茸茸的边,看起来很温暖,然而她的人并没有温暖的感觉。她的脸很小、很白,却不是女孩子娇嫩的白皙,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连带嘴唇都毫无血色。如墨的长发直泻下来,一直垂到她坐的凳子上,没有任何珠翠修饰,更衬得她脸色的异样。她的眼睛很大,很美,雾蒙蒙的,很梦幻的感觉,然而却茫然空洞,仿佛没有焦点。
“是谁?”她又轻轻地问,眼睛却没有看刘一,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缥缈空灵。
“有人在追我,我在你这里躲一下行吗?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刘一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倒不是怕外面的人听见,而是怕惊扰安坐的女子。她给人的感觉如此不真实,像幻影一样,似乎声音稍大,她就会像烟雾一样散去。
“你就躲在这里好了,这里……应该还安全。”
“谢谢你。”刘一对她大生好感,松了口气,插好房门,回身,“你也是这郡衙的人吗?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舞澈。”绛衣女子说话的语调很轻很慢,目光依然落在未知的远方,茫然而没有焦点,“这里我第一次来,我只是……客人。”
刘一太熟悉她这种讲话的语调了。在她脑癌一度恶化的时间里,她也这样讲话,那是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在手中流逝,却无能为力的凄凉与无奈。
她忍不住打量这个叫舞澈的女子,忽然惊觉那双美丽茫然的大眼睛自始至终就没看过她一眼。
“你的眼睛……”
“什么也看不见,我是个瞎子。”
舞澈说得云淡风轻,刘一却感到一种透骨的凄凉。
“对不起……”
“不用为我的残缺抱歉。”舞澈轻摇螓首,“至少我还能听得到,感觉得到——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有一些东西是专门送给盲人的。”
“譬如花开的声音,阳光的味道,雪的歌声,风的舞蹈……”
舞澈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光彩,“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刘一叹息着微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曾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被当作实验品豢养着,她曾经以为生命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待死亡。当孤独与冰冷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生命,她开始学会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去感受这个用眼睛已经看不到温暖和希望的世界。绝望中,她听到了花开的声音,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听到了雪的歌声,看到了风的舞蹈……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值得她坚持下去。
于是,她坚持下去。黑暗中,她踯躅独行,用心去感受光明,终于……她遇见了楚煜。
“我当然知道。那些,是世界上最美好、最纯净的东西,不仅仅是送给盲人的,更是送给所有热爱生命的人的——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吝啬。”
舞澈空茫的眼睛里有微弱的光在闪动,半晌,低叹道:“你说得真好。我其实……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刘一坐在她旁边,静静地打量她温婉而略带哀伤的神情,她忍不住被这个名叫舞澈的绛衣女子吸引,忘了自己正在逃亡之中。
“看得出来,你是个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女孩子,可是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不快乐?”
舞澈似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茫然了许久,才叹息道:“我其实很快乐,真的。虽然我……这个样子,但是我可以在他身边,离他好近,感受他对我的好,我真的……很快乐。”
“那为什么……”
“因为他不快乐。”舞澈轻声道,“他有很多很多的心事,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是我感觉得到,他不快乐。以前我为他跳舞,他看着我飞旋的样子,唇边就会有浅浅的笑意——但是,现在,我做不到了。非但不能为他跳舞,还变成了这个样子,让他更加不快乐……有的时候,我真希望我从来没有出现,那样,至少不会让他为我的事烦心。”
“他是你的心上人?”刘一试探地问道。
舞澈没有回答,头微微垂下,苍白的容颜却现出一抹醉人的酡红。
刘一忽然想起徐志摩的一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好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怎样的修养熏陶,才能孕育这样温婉含蓄的古典气质?她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有着怎样的故事,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对方知道你快乐。你快乐,他才会快乐,你有告诉过他你的想法吗?”
“我……不想烦他。”
“如果他关心你,就会忍不住猜测你的心思,这样的相处会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可是我……”
“别‘可是可是’的,你有胭脂水粉吗?”
刘一突然觉得她苍白的脸色是那样的碍眼,忧郁的神情又是那样让人揪心——她要改变她!
舞澈还不太习惯她的跳跃式思维,愣了一下,才道:“镜案旁应该有。”
是“应该有”,只因她这次来得匆忙,随身物品都不曾带来。但是她知道,兰陵王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她准备好一切,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自从她出了事后,他就对她关怀备至,好得近乎奢侈。
有时候,她几乎要感激斛律妍带给她的这场灾难。
“找到了。”
她听到这个蓦然闯入的女子欢天喜地的声音,她的声音热情洋溢,充满活力。她想她一定是个美丽活泼的女子,像阳光一样温暖灿烂,让人忍不住留恋。
那么,是谁追得她惊惶失措地逃亡?是谁,忍心伤害这个阳光一样的女子?
而她,显然是洒脱而勇敢的,并不把门外的追兵放在心上,反而全心全意地给她这个陌生人上起妆来,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她,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刘一,你可以叫我一一。”
刘一没有像对其他人一样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或许是因为这个失去视力的女子,可以用心去感受真实的世界,她才放心地呈现真实的自己。
她的手蘸着胭脂落在她的脸上,眼看苍白的容颜变得明丽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明朗起来,充满喜悦。
“你真美。”
上过妆的舞澈秀雅绝伦,像昆仑雪山上走下来的圣女,刘一忍不住赞叹。
绛衣女子柔柔浅笑,“舞澈蒲柳之姿,就算真的有一点美丽,也全凭姑娘一双巧手。”
如果说谦虚是种美德,刘一显然不具备这一美德,她眉飞色舞道:“可不是我吹牛,以前我参加一个化妆品牌的校园宣传推广活动,当时是主题化妆,我小试牛刀,一下子得了第一名。你整个人空灵、雅致,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只是整体太苍白了,所以我这次简单地给你增加一点颜色,突出你的气质,也让你看起来健康一些。等下次有时间,我给你化个梦幻效果,绝对电死一大群人。”
“啊?”
舞澈很难让自己的心像平时一样安静、沉寂。刘一在说什么,她完全不明白,但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她直觉感到,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有着无可名状的魔力,吸引着所有人靠近她。
舞澈迷惑的神情让刘一察觉了自己的得意忘形,但是,没办法,谁让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绛衣女子呢?她看起来这么安静、柔弱,与世无争,让人忍不住心疼。
“啪啪啪……”敲门声传来。
刘一一惊,“糟了,一定是找到这里来了。”
舞澈却很镇静,“你躲到帐子后面,这里我来应付。”
刘一躲了起来,听着舞澈摸索着去开门,然后,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舞澈,昨晚睡得好吗?”
是他?
刘一一愣,忍不住拨开帐子,露出一道缝隙,偷偷向外察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门外那张招牌似的狰狞鬼面。
兰陵王高肃!
她赶快放下帐子,藏好,心中忍不住疑惑,方才那一眼,就看出两个人的关系很亲密,难道舞澈的心上人就是这个鬼面王爷?
不会吧……她忍不住咋舌,一个是这样温婉柔弱的女子,一个却是那样凶悍冷冽的王爷。全凭自己心脏够强,身体够壮,才能在高肃的摧残下存活至今。就凭舞澈那小身子骨,还不三两下被他给掐巴死。
她吓得闭紧眼睛,仿佛血淋淋的惨剧已发生在眼前。
“舞澈……”兰陵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他原本担心斛律子珩大肆张扬的搜寻斛律妍会惊扰到她,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是错觉吗?舞澈,仿佛和以前不同了。说不出变在哪里,但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真实了起来,活了起来,不再是那副虚无的,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的样子,让人抓也抓不住的心慌。
“王爷,舞澈是不是哪里不对?”为什么他不说话?她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拉紧衣襟。
高肃握住她的手,“不,你看起来很好,很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舞澈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她是如此卑微,甚至承受不住他的一句称赞。但是,刘一的话忽然响在耳边:“最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你快乐。你快乐,他才会快乐。”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轻轻颤抖:“王爷这样说,舞澈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她的眼中不再是一片荒原,多了炫目的光彩,像水晶一样闪亮。那样的光彩,让高肃有瞬间的迷醉,他拥住她,在她的额头印下轻轻一吻,“只要你开心,我可以做任何事。”
门外的人深情相拥,门内的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刘一一阵阵地打冷颤,心想要是有录音笔就好了,把方才的话录下来,看这个鬼面王爷还敢在她面前嚣张!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在舞澈面前就柔情似水,在她面前就凶神恶煞,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刘一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舞澈轻声慢语道:“王爷,这外面乱哄哄的,发生了什么事?”
高肃显然不愿多谈,“无聊的人在做无聊的事,别去理会。”
刘一气结:我被人追得走投无路,狼狈不堪,你却说是无聊的事?你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则我让你死得很难看!
她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幸亏,舞澈够朋友。
“王爷,舞澈怕吵,您能不能让他们撤远点?”
高肃叫来侍卫吩咐下去,刘一心中乐开了花,知道这是舞澈有意在帮她,又听她道:“王爷,舞澈闻到了梅花的香气,王爷愿不愿意陪舞澈去采枝梅花?”
“好。”在舞澈面前,高肃是百炼钢成绕指柔,有求必应。
听到关门的声音,刘一松了口气,从帐子后出来。现在她是暂时安全了,可是怎么出去呢?
她拉开房门,向外望了望,院子里静悄悄的,人不知撤到了哪里。她打量着这个院子,方才是从左边的长廊溜进来的,那边的路既然出不去,就该走右边的长廊。
她决定碰碰运气,一路向右走。穿过月亮门,远远的又看到士兵的身影,她躲在树后,正想着对策,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捂住她的嘴,另一手臂揽住她的腰迅速向后拖去。
刘一大惊,拼命挣扎。
“是我。”
有人在她耳畔轻声道,同时放开了钳制她的手。
“大哥,你想吓死我啊。”刘一松了口气,回身对偷袭者嗔怪道,“想找你帮忙就找不到,一出现又这么暴力。”
“我是怕突然出现会吓到你,惊动那些士兵。”
拓拔锋见她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牙尖嘴利的样子,松了口气,想来她的病是没什么大碍了。
“算了,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刘一装腔作势地摆摆手。
拓拔锋莞尔一笑,看着这个让整个郡衙人仰马翻还浑然不觉的女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原来真的没错。”
“什么意思?”
“斛律子珩将军找你找得快把整个郡衙掀过来了,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躲到兰陵王的别院里来。”
“什么?”刘一闻言惊叫起来,“你说那个人是……斛律子珩?”
那个又MAN又酷的男人,那个一提、一摔、一拖、一拉,险些把她五马分尸的男人,那个调了一支军队来搜捕她的男人,竟然是斛律妍的……亲哥哥!
她还以为他们两个有杀父之仇呢。
是古代人都这么暴力?还是她运气好,碰到的都是个中翘楚?
拓拔锋打量着她,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让他疑惑。
“你不认识斛律子珩将军?”
“当然不是。”刘一惊觉自己的失态,掩饰地笑道,“我只是……没想到派一支军队来搜捕我的人竟然是斛律子珩。看这阵仗,我还以为是哪个仇人上门寻仇来了呢……哎呀,别管他了。”
她挥挥手,转移话题:“天神祠的凶案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凶手的消息?”
拓拔锋摇摇头,“还没有找到凶手。”
刘一眼珠一转,凑近拓拔锋,笑得很狡黠,“我们来谈个交易怎么样?”
拓拔锋后退一步,心中警觉,以他的经验,她出现这样的笑容,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
“什么交易?”
“哎呀,你怕什么。”刘一跳上前,拉住他,“你帮我从这里逃出去,我帮你查案怎么样?”
拓拔锋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为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对你有好处的。”刘一还不死心。
拓拔锋抽出自己的手臂,“不必。第一,凶手未找到之前,你待在郡衙最安全;第二,我查案,不需要别人插手。”
她难道不知道,苍黎多可怕?而她的处境,又多危险吗?
“你是福尔摩斯吗?就算你是福尔摩斯,横竖你不是苍黎的目标,他躲起来,人间蒸发,你又有什么办法?”
“你说什么?”拓拔锋眉头微蹙,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苏大人把你查到的都告诉了我。”
刘一明白苏洛是有目的的,但是她不在乎,重要的是,她知道了苍黎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一定要找到苍黎!
“不行!”
拓拔锋还是这两个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你——”
刘一惊异地看着这个瞬间变得冷硬的男子,简直不敢相信他是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闷葫芦,或许,这才是“铁面神捕”的真面目。
“找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斛律妍小姐的交易,拓拔锋没兴趣,告辞。”
本来就是担心她的病才来的,现在见她没事,他也就无意纠缠,转身便走。
刘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一下子跳到他面前。
“别以为你不帮忙,我就没办法。只不过我一个人溜出去,难免不小心磕了、碰了、伤了,你可是负责我安全的,到时候看你怎么跟苏洛大人交代。”
她挑衅地望着他,拓拔锋却连眉头也不皱,“那我只能现在就去告诉斛律子珩将军关于小姐的行踪,免得小姐出了事,我担不起这责任。”
他说得不急不徐,笃定般从容。
刘一气结,这才意识到,他平时太迁就她了,她习惯了嚣张,便忽视了他的厉害与精明——而现在,她见识了。
然而,如果这样就会令她会放弃,她就不是刘一了。
她眼睛一转,想起手腕上被斛律子珩握出的淤伤,立刻挽起袖子,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如果你想我早点死,你尽管去告诉斛律子珩好了。反正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早晚会被他打死——我就当早死早托生。”
刘一肌肤白皙,再加上斛律子珩的力气确实大了点,留在胳膊上的就是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紫。
拓拔锋心中一紧,剑眉拧在一处,“这是斛律子珩做的?”
刘一又硬挤出两滴眼泪,“我本不想说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我哥哥,他真是个恐怖凶残的暴力狂。我就是他练功的沙袋,高兴了打,不高兴也打,我实在受不了,才想逃出去的,你要是不帮我,我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拓拔锋在犹豫,在挣扎,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斛律子珩是这样的人。更重要的是,离开郡衙,斛律妍就是危机四伏、命悬一线——他不想她冒这个险。
“你不相信我?难道我自己把自己掐成这个样子吗?”
刘一真不明白拓拔锋在迟疑什么,她的谎话多完美啊,连她自己都快相信她真是家庭暴力下受尽折磨的牺牲品了。
“还有,你能想象吗,斛律子珩居然会把自己的亲妹妹许给一个恨不得杀了她的人,那个兰陵王高肃在公堂上怎么对我,你又不是没看到。哥哥是暴力狂,未婚夫是杀人狂,你教我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办法。”
刘一哭得以假乱真,拓拔锋沉吟再三,终于点头,“好,我帮你离开这里,但是,你要答应我,离开这里以后,不准擅自行动。”
“遵命!”
刘一立刻收干眼泪,眉开眼笑。拓拔锋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似乎上当受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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