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良久不说话,黛色也不着急,继续维持着那个姿态看着他,等待他说明来意,现在她已经不会急于表明自己的态度了,血泪给予的教训总是最叫人印象深刻的。
“这些年过的好吗?”秦川仿佛承受不住黛色的眼神,略微垂下眼,避开了黛色的眼睛,声音轻的有些小心翼翼。
黛色愣了两秒钟,好像完全没料到秦川大半夜站在这里吹风等她就为了问这么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问题。
随后她抬起右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眯了眯眼睛,真诚的说:“托秦哥哥的福,挺好的。”
“刚才在会场,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你,你长大了。”秦川听到黛色喊这一声“秦哥哥”,脸上露出难掩的激动。
黛色放下手,摩挲着手里的包,盯着秦川的眼睛看了两秒,男人和记忆里的样子没什么差别,她的眼神带了点怀念,打趣道:“这是我今天回来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了。秦哥哥的演技还是那么好,刚才我差点就相信,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了。”
秦川伸手摸兜,似乎是想吸烟,但是想起眼前这位最讨厌烟味,他只好又忍下来,他向前走了半步,距离黛色近了一点,更能细致的观察她的神色,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训斥她,说:“那天晚上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找绍楚,为什么不听呢!”话到最后,却放缓声音,已然带了点叹息,他还是不舍得说她一句重话。
“那时候年轻啊,总认为情啊爱啊比什么都重要,人啊,还是得撞得头破血流才能悔改啊。”黛色略微低了头,神情惆怅,眼神却极为平静。
秦川看着黛色平静深邃的眉眼,心脏抽疼,他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抬手抓住黛色的双肩,悔恨的说:“对不起,黛色,当初我要是能拦住你……”
黛色后退一步,拂去秦川搭在自己肩上的双手,神色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感激,劝慰他:“不怪你,秦哥哥,要不是你帮忙,老头儿也不能那么快找到我。”
“黛色,我……”秦川还想说什么,她却迅速打断了他。
“回去吧,秦哥哥,已经很晚了,别让人知道你和我见过面。”黛色笑得温柔,不想秦川继续自责下去,快速结束了这次谈话,她向前走了一步,越过秦川准备离开。
她和秦川擦肩而过的瞬间,秦川突然问道:“后悔吗?”
“后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黛色一声叹息,脚步慢下来,幽幽的说:“所以啊,要把没做完的事情都做完,别再后悔。”
她慢慢的走远,留下秦川一个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片刻之后,走向另一个街口。
秦川在另一个街口上了自家的车,坐进车子里之后,他将自己陷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中,吩咐司机:“回家。”
刚才和黛色的一番谈话,他原本还很镇定的心情突然有些忐忑起来,怀着这种不知名的忐忑和担忧,秦川回到了家,然而他没有想到,秦致远竟然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爸,怎么还不睡。”秦川快步走到秦致远面前,在秦致远后背加了一个靠枕,又给他腿上盖了一条薄毯子,神色关切,说:“您注意身体。”
“在等你。”秦致远示意他坐下来,问:“刚才见到黛色了。”他用的是肯定句,仿佛笃定儿子这么晚回来,见的一定是她。
提起黛色,秦川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皱着眉头,小心的措辞,说:“见到了,总觉得她和原来不太一样。”
秦致远将身体向后靠了靠,看着儿子略显纠结的神色,并不急着说话。他也在回忆今晚见到黛色的情景,研究着每一个细节,那小姑娘和他印象里的确实不一样,除了长大了之外,似乎更沉静了一些。
“她看着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了。”秦川其实更想说她阴沉了一些。
“她长得更像她妈妈一些。”秦致远的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说:“她今天给足了绍清文面子,我和她说话,她也乖巧的应了,当年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到她,她原来就是这个性子?”
秦川回忆了一下,说:“是,她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绵软的性格。”
秦致远的神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看着秦川,慢慢的说:“绵里藏针的人可不少,阿川,和她打交道的时候,你还是要警醒一些,她那个家太乱了,不要趟那个浑水。”
“我知道了,爸爸。”秦川面色一正,认真的保证。
秦致远欲站起来,秦川赶紧上前扶他起来,说:“我送您回房间。”
秦致远将手搭在儿子的手臂上,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往楼上的房间走,边走边说:“你妈妈走得早,就给我留下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我对你很放心,但是也要防范着别人,做生意最忌感情用事,不要让人在背后捅了刀子。”
“是,我明白。”秦川答得慎重。
“这人啊,做事情,最忌感情用事。”酒店的套房里,黛色洗过澡换了居家的衣服,拿着手机坐在落地窗前面的单人沙发里,说了和秦致远一样的话。
手机另一边的人笑了一声,说:“小丫头,我今年都三十七了,你对着我装什么深沉。”
黛色看着窗外的夜景,慢悠悠的说:“我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大叔。”
萧然被她的那句“大叔”叫的心有点堵,连说话都有点牙咬切齿的味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得我们黛色大小姐心情不好了?!”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这是她的习惯,遇到不想说的事情,她不会选择找借口搪塞过去,或者说谎,对于萧然,她从来都不会选择欺骗。
萧然一直都知道她这个小习惯的,他心里有浓重的担忧,开始有些不确定放她回国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
黛色用空闲的左手食指**着手底下的沙发,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两个人隔着手机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