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山长!”梁雪落落大方,进入书堂中央,公公目不转睛地将梁雪打量了一番:这女子怎么如此像御书房画中之人?
“公公……”云湘馆的山长轻唤一声,见他还在神游,复又重唤一遍:“公公……”
公公清清嗓子道:“段夫人,皇上有谕,请夫人速速进宫商议段天翎与华仪公主的大婚之事。”
要她为别人作嫁衣裳吗?上次的话定已经带到皇帝的耳中,又何必定要为难于她。
“四年前正月我已与段天翎结为夫妇,哪里还有大婚之说。公公是否弄错了?”
皇上说可以,自然就可以。
“段夫人进宫见过段天翎自会明白,夫人请吧!”
如今时辰尚早,公公的意思是说段天翎在宫里,也就是昨儿晚上他也呆在宫里的。
当初说过,若要段天翎娶华仪除非她死。四年来,她避开京都,避开雪舞记忆中所有相识的人,但仍旧避不开情恨纠葛。
“姐姐……”
“霜霜、如梅,书房里有《荷塘鸳鸯》与一幅还未作完的碧波图,若是天翎回来,把它们交与他。至于别的残画,都烧了。”
“姐姐……”霜霜知晓,那天姐姐太绝决,今日进宫又意味着什么。姐姐是不会同意与人同侍一夫的,依她的孤傲,还不知道进宫后会面对怎样的处境。
“霜霜,姐姐不会有事的。答应我,将那两幅画交与天翎之后,就回江南。”梁雪看着公公:“走吧!”大义凛然,有点不畏生死的绝断,如梅想跟着,已被公公拦在一边。
“如梅,在这儿等着先生。”
梁雪走出书堂,上了宫里来的轿子。
与轩辕澈再度相逢,装作不认识,她也知道,当轩辕澈时的那么惊诧,但她虽与雪舞有相同的容颜,但毕竟是另外一个人。除了如梦的往事,她不要沉浸其中,更不要身陷其间。
御花园内,声乐阵阵,笑声朗朗。
“启禀皇上,段夫人到!”
凉亭中顿时雅然,段天翎神情紧张,唉酒醉误事,他做梦也没想到,堂堂天朝公主华仪竟然会扮成京城第一名妓紫烟与他亲近,昨晚酒醉竟被华仪公主带回宫中。一时酒醉,还以为是搂着梁雪,只是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华仪公主已经是他的人了,并想婉拒却也不能。
蓝衣飘动,御花园的小径上过来两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乃是一名太监,后面跟着一个蓝衫少女。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衣袂飘飘,气度高雅。
华仪乃是已经过世的丁丽妃的遗女,因为自幼丧母,轩辕澈对她宠爱有加,是众子女中最为宠爱的一个。
段天翎几日未见妻子,如今她又是盛装出现,那等风姿犹如神见模样,起身缓缓迎上:“夫人……”
梁雪一推,秀眉一挑:“都是你干的好事。”
轩辕澈凝在那儿,站不起身,迈不开步: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女子。
“南理国玉湖梁氏雪君拜见天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仪怔了一下:“你不是天朝人?”
梁雪抬起头,一脸淡定,像一面平静的湖,惊不起半点波澜:“民妇与母亲乃是商贾出生,数年前从南理玉湖迁来江南扬州。否妇与天翎又怎会是天下人所称的玉湖情侣,自然都是南理国人。”
轩辕澈定定心,她的言语之中有股逼人的气焰,这一点又与雪舞不同。雪舞总是那么温文尔雅,那样的纤弱聪慧。
“梁雪君,朕听说你不允段天翎娶华仪为妻?”轩辕澈一副是否真假的意思。
梁雪不待轩辕澈说平身,已经起身,站在一侧:“回陛下,此言不虚。雪君绝不会同意丈夫再另娶妻妾。”
段天翎微垂着头,从妻子的目光里,他已经看到她从未有过的怒意。他们也曾说过,要相守到老,不离不弃,可是他也在情不自禁间,对华仪渐生情愫,哪个男人不爱美貌的女子?哪个男子又不喜欢热情温柔的女人。
“段天翎!”轩辕澈一声厉喝,“告诉朕你是娶华仪公主,还是要你这个刁妇。”
梁雪笔挺挺站在一侧,目光平视,面无表情。
段天翎走近梁雪:“夫人……”“昨晚……”
“昨晚如何?”梁雪看着段天翎:“嫁你以来,我抛却荣华富贵,将母亲之言置于脑后,只为与你在一起,浪迹天涯海角,即便食不裹腹,衣不避体,却也甘之如饴。天翎,你真的变了,忘记了我们当初的誓言,也忘了当初我们为何要四处访师觅友学画的真谛。画展半个月来,你早出晚归,我也就忍了,可你今日难道还真要娶这个公主不成……”
这是什么意思?她贵为公主,都愿意与她同侍一夫,她一个商贾之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与天翎相识以来,常听天翎夸赞她的美丽、她的贤德,可现在不过是一个醋坛子。
“梁先生,无论你同意与否。昨儿晚上,我已是段天翎的人了。你若答应,我们往后以姐妹相称,你若不应怕是这段夫人之位你也坐不成。”
华仪公主大怒,不让她瞧瞧皇家的尊严,她不知道什么是惧。
昨天晚上,一夜未归,他竟然就做了天朝的驸马。
“做不做段夫人,不是你区区华仪能说了算。”梁雪回头逼视着段天翎,“天翎,你今天告诉我,你是想娶她还是与我相携百头……”
“我……”
若在以往,他不会迟疑,可在今昔他支吾不语。
“鱼与熊掌难以兼得,你只能选其一。”梁雪想到此处,竟莫名伤感起来:“就让你再重新选一次,你若想与我做夫妻,就必须与华仪做个了断,若要娶她,那么……天翎,你就休了我吧。我们都是南理国人,与天朝人不同,休了,过上两年三载我梁雪君也总可以另嫁。”
她说若分手,她会再嫁。“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你能再娶,我为什么不能再嫁。当初的誓言变成戏言时,我又何须去遵守。”
“你好无情……”
“做出无情之事的人是你,我不过把自己的所想讲出来。”
“你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梁雪苦笑:“你放心,我不会用孩子来要胁,更不会让孩子成为捆绑你的索绳。你就权当从来不曾有过他,抛开孩子,也抛开过往的一切。如今你只需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选择,选华仪还是选我?”
一边是年轻貌美、热情温柔的华仪,一边是同甘共苦,款款深情的结发妻子。前些日子已经传书回南理国丞相府,告诉父母梁雪怀有身孕的喜讯。
“天翎,你知道当初我在众多佳公子中,为什么选了你吗?”“因为你的情深,更因为你的才华,我们梁家一脉一直是女子当家,从祖上那辈起,就立下家规。梁家女可以被人弃,却绝不会让梁家女与人同侍一夫。你是知晓这些的,走到今朝,你就不该怪我咄咄逼人。好了,天翎,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想想。想好了派人来云湘馆告诉我一声。”
本来是要说服梁雪接纳华仪,如今却将最后的选择交托到段天翎的手上。
“雪……”段天翎欲搀她,被她推开。不,她竟然拒绝与他亲近,段天翎再度拽住她的手腕,纠缠间,一甩一推,梁雪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天朝皇帝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请容雪君出宫……”小腹一阵坠痛,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段天翎疲于应酬,然后就是天翎沉迷青楼,四年前,她嫁给天翎时,他就是一个借酒浇愁的男人。
“来人,送段夫人回去!”
梁雪被两名太监带出御花园,小腹越来越痛,疼得满头大汗。
霜霜、如梅得到消息,放下饭碗到云湘馆门口相候。
霜霜看到姐姐面容苍白,大唤一声:“姐姐……”
“好了……如梅,你快去请刘郎中过来。恐怕……”话未说完,一股排江倒海的剧痛袭击而来,身子一晃,倒在如梅的怀中。
“姐姐,姐姐……”
送梁雪回来的太监一看,着急了,令人快速将她扶回房中,又火速奔往皇宫。
华仪公主与康王正在园中说话,那边段天翎正在替轩辕澈绘像。
“公主,大事不好了。”
华仪公主淡淡地扫了一眼:“她……又怎么了?”
太监低声道:“段夫人……流产了。刚下轿就昏死过去……”
那个孩子一直是段天翎最顾忌的生命,也是华仪不愿面对的事实:“没了?没了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她不就是想拿孩子来要胁天翎吗?”
太监凝望着凉亭方向:“请问公主,要告诉段天翎吗?”
让她们同侍一夫,继续她们玉湖情侣的神话,这是她华仪公主做出的最大让步。哪个女人不想独享丈夫的爱,她华仪也不另外,只不过不想担起拆散玉湖情侣的骂名。梁雪君必须助段天翎成名,又让他在画技上进步成长。若没有梁雪君便没有今日的段天翎,她也不会痴情于段天翎的才华。
“没瞧见他现在正给父皇绘像吗?去吧,让刘太医过去瞧瞧。”就算是看在段天翎的颜面上,她也不能做得太绝,梁雪君现在还段天翎的夫人。
孩子没了,看她还拿什么来要胁段天翎。在这个时候,自己不该如那个女人一样咄咄逼人,或许她应该再退一步,以堂堂公主的身份屈尊嫁与段天翎为小妾。
“华仪,我该回府了。”
“清皇叔该不是担心段夫人了吧?哼今儿我才瞧仔细了,这女人真的很像当年的赵雪舞,甚至比赵雪舞更冷艳……”
轩辕清无语,恐怕不光是自己这般看,连皇兄也会误以为段夫人便是赵雪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