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姑道:“梅夫人,此事不宜久拖。只怕梁家也不知晓段公子的事情,想三年前,段公子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所以才想将女儿嫁给他。”
梁家选中段天翎,或许还有一成意思,并不是真心把女儿嫁给他,只是为了避开三年一次的选秀。若是将来又有门当户对的人家,定是会改许人家的。
与其这般耽误天翎的终身,还不如维持现状。
“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就说梁家的好意心领了。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她家的女儿再美、再优秀,谁愿娶谁娶去,总之天翎是不会娶了。
二管家迟疑了片刻:“也罢!此事的结局,我家小姐原本就已经想到了。这儿有一封小姐给段公子亲笔书信,小姐说,若是段公子想抱憾终身,就不必赴三日之约。在下告辞!”
令家奴带走厚重的聘礼。
段天翎接过书信:赴约,什么抱憾终身。他已经抱憾终身了,无论她有多美,有多好,再也引不起丝毫的兴趣,他的心死了,真的已经死了。
梁雪坐在江南最好的酒楼望春楼上,静静地等候着段天翎出现,这段隔世的缘份,他还有昔日的情深吗?
时辰,早已经过了。
并没有人进入雅间,除了她与身边的丫头。
“小姐,段公子怕是不会来了。”
他没有看那封信吗?他不认得她的笔迹吗?
因为自己,成就了赵雪舞的聪慧;因为赵雪舞也成就梁雪的舞与武。
“霞儿,把琴取来!”
他一日不来,她便在此等候一日;他一月不来,她便在此等候一月。
琴声悠扬,一声声如叙如泣,是旁人从未听过的曲子,一遍遍重复地弹奏着。
大街上的人群,皆举目观望,窗前坐着一个戴纱帷帽的女子,身侧站着位橙衣少女。
望春楼是通往明月楼的必经之路,她要弹,弹与段天翎听。
一天,两天……
整整七天了,他还是没来。
难道这就是她与他之间的缘份,终究等不来她想等的人,等不来的。
往昔的滴滴涌上心头,心中的伤感漫无边际的袭来。
“段天翎,你为什么不来?”
霞儿很难过,依小姐的容貌,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可她的心里被一个醉鬼填得满满的,连夫人都不明白,执拗不过,只好任由她去。
“小姐,我们该回府了!”
梁雪的心空空荡荡,无法预知的未来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难道真要等到明年春天的选秀,重复着前世的痛苦与纠葛。
“霞儿,能帮我一个忙吗?明日无论如何,你都要带他来见我。”她要亲耳听听段天翎的所思所想,更要亲耳知晓,他是否真的忘了小雪,如果是这样,她会离开江南,与母亲回南理玉湖居住,今日都不再涉足天朝半步。
梁雪步履沉重,夜色渐幕,大街上奔过一队官兵。
“小姐!”说时迟,那时快,霞儿一把扶住梁雪,“这些人走路也不长眼睛。”
白马调转马头,走近黄衣少女的身畔,顿时间便被她的冷艳、孤傲所吸引,在哪里见过,确实是见过的,可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起来。
“小姐,没事吧?”
梁雪抬眸,止不住惊叹一声:“吴大哥!”
第一名捕竟然来了江南,四目相对,吴展堂立即便想起来:她是赵雪舞、康王妃。不,不,她一个长得像极了康王妃的女子。
“你认得我!”
她一时失神,也没留意自己的嘴巴,神情略显慌张:“你是天下第一名捕,认识你的人自然很多。告辞!”
这身材也不似赵雪舞,赵雪舞没有她这么高,这女子约莫比赵雪舞高了小半个头,这声音清脆中略带一份伤感,吴展堂可以分辩出来,自己确实不认识她。
一个赵雪舞,皇上与康王生出芥蒂,两人因为一个女子闷闷不乐。
如果让皇上还康王一个赵雪舞,事情是否会有转机。
此念一闪,吴展堂悄悄地跟在她们主仆二人的身后。
人呢?不是明明看到她们往这边来了吗?
漆黑的街头看不到半个人影,惊鸿一瞥,视为天人。
这一夜,梁雪辗转难眠,有些东西刻意的追逐并不是什么好事,再过几日就是元宵佳节,就让缘份来决定一切吧。她已经努力了,是段天翎视而不见连是起码的好奇感都没有,这怨不得她。若有缘,总会相见,若无缘,就算相见也无果。
元宵佳节,扬州城里张灯结彩,养在深闺的小姐、姑娘们成群结伴地行走在灯市上。这一天也是江南最热闹的日子,要举行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
梁雪来江南这么久,第一次在人前摘去了纱帷帽,清爽简单的装饰,行走在繁华的灯市上。
灯市的中央,搭了一个台子,悬挂着百两黄金。
“各位看官,这乃是秦涛秦公子之作,谁若能配上一封画景相宜的诗词,赏金百两。”
那是一幅颜色鲜艳的《荷花图》。
秦公子,江南鹿鸣书院的学生,是江南著名的才子,以风流多情闻名。
没多久,台子周围便围聚了无数人群,有人跃跃欲试。
握着笔在白纸上一挥,老者摇头暗叹。
梁雪站在人群中,华丽的灯光相映成趣,将她的美衬映得清丽脱俗。
秦涛走近老管家,小声地耳畔低语几句。
老者走下台子,缓缓地年头近梁雪:“看小姐的模样,必是读过书的,已经试了六七人,小姐不妨到台上一试。”
他在与她说话吗?
梁雪左右张望:“老人家,我并不会做什么诗。不过,一位故人所做的诗倒与秦公子的画相映。”周围是无数双眼睛,如果她再推托,怕就太做作了,上了台子,略微低思,提笔写下了李商隐《赠荷花》: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夜暮之后,段天翎总要出去饮上几杯,远远便瞧见一堆人。
举目望去,这一看立即吓了一跳:是雪舞吗?台上站着一个黄衣少女,握笔写下一首诗。
秦涛接过诗赋,都道江南多丽人,才貌双绝的女子少之又少,她的字娟秀流畅,又自成一派。
“不知小姐芳名?”
秦涛毕恭毕敬款款施礼,梁雪落落大方地回礼:“萍水相逢但凭天意缘份。若有缘日后定会相逢,告辞!”
段天翎疯了般,推开人群,定定地看着梁雪:“你是小雪,你是小雪……你并没有死?你还活着?”
梁雪淡淡地扫过段天翎,携着霞儿正欲离开,秦涛令老管家送来黄金百两。
不要,白不要,但她又不会真的要。
“见者有份,还请老人家还成零碎银子。”
这声音不是小雪,可她长得真的好像,还有她的身材比小雪还高,她的冷艳与气质竟如出一辙。
秦涛站在她的身侧,双手负后:这个女子真的很美,闭月羞花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梁雪接过满满一盘零碎银子,高声道:“见者有份!与各位一起分享……”捧起零碎银子撒向天空,她的浅笑,纯粹而优雅,像雪野绽放的梅花,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笑,即便是笑也带着些许的忧伤,就算是笑,也透出一丝冷艳。
“你不是小雪,你是谁?”段天翎还在苦苦的追问。
霞儿推开段天翎,怒喝道:“你这人好生没理。前些日子,我家小姐想见你,你硬是不来,过了半个多月,如今你又来纠缠,是何道理?”
“霞儿,别理他。我们走……”梁雪穿过人群。
有女子要见他,什么时候?
半个多月前?
他记起来了,半个多月前,柳三姑说有位梁夫人欲将女儿嫁给他,后来梁小姐还写了一封亲笔书信。
“老管家,跟着那位小姐。”
只有自己才能配是她的才貌双绝,秦涛信心满满,二十四年来,他不正是想找这样的女子么。
段天翎疯似地奔回梅宅,在屋子里好一阵折腾,才找出那封半个月前的书信。
信上是一首《天女撒花》的歌词,没有署名,没有说别后之苦。
那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与雪舞一般容貌,为什么知道这首《天女撒花》,为什么她们会有相似的笔迹。
“大嫂!大嫂!”段天翎不由细想,奔往他的结义大哥夫妇的寝房,不,她一定是雪舞,否则不会知道这首歌,不会知道就是因为这支歌,深深打动了他的心。
不能再错过!
段天翎扶住梅先生的双肩:“大哥,帮帮我吧!托大嫂明日一早去梁府提亲。”
梅先生一头雾水,前些日子还死活不应,如今才过几日,突然就要娶梁家小姐。
梁雪还在花园练剑习武,便听霞儿风尘仆仆地奔来。
“小姐,段公子上门求亲了。”
他终于来了,可现在她不愿意了。
花厅上,梅先生陪着段天翎,辛苦准备了一些礼物。
“禀夫人,小姐来了!”
梁雪移着莲花碎步,手里握着宝剑,三两步进入花厅:“妈,女儿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段天翎枉有才子之名,实则是个无所事实的酒鬼。女儿的终生怎能托付给这样的人。”
正说话,二管家急匆匆禀道:“禀夫人,柳三姑携秦涛公子前来求亲!”
今儿奇了,一下子出现两位求亲者,还皆是江南才子。
梁夫人细细地打量着段天翎,这个就是女儿喜欢的男子,模样清秀,颇有儒雅之气,只是神情略显疲惫。
“小雪……”不光人相同,连名字都一样,不同的只是姓氏,梁夫人压低嗓门:“你这话是真是假?”
“妈,你说我学祝英台怎么样?”
梁雪个头儿较高,有一米六三的个子,这在古代是少有的身高,当初的赵雪舞最多也就一米五八的样子,若是扮成男儿不易察觉。
“你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