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白白,纯净鲜艳,落在她的眼帘,接过翡翠手中的玫瑰,主仆二人欢奔着,追逐着。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着山风在林间飞越。
翡翠看得痴了:“姑娘,你笑得真好看!”
还以为她不会笑,成了废后,有了机会在山间一走,竟会让她像变了一个人,没有忧伤,没有了沉闷,有的只有她的笑颜。
“鲜花开放满天庭,万紫千红,万紫千红别有春,采得仙花下人世,好分春色到凡尘……”一时忘情,唱起《天女撒花》,衣袂飘飘,舞姿脱俗,手里飞舞着翡翠的野玫瑰。
郑元琎近日心烦得紧,原以为赵三三一走,他的烦恼便没了,谁知嫔妃们争斗得越加厉害,今儿好不容易得空,想与她见见,说说宫里的烦心事,竟晚了一步,到了赵府听说她去了上清观敬香,再入上清观,客房内竟无人,只有一个小丫头,说是携了翡翠去后山采花。
问清三三今日的穿戴,一袭白衣,头顶白丝带,用丝带挽了朵大蝴蝶结,容易辩认。
一行人听到这般美妙的歌声,立即被怔住了,甜美细腻,似天籁之音。
“在那儿!”高文业指着远处山间的白衣,那女子翩翩起舞,和着飞舞的桃花瓣,歌声随风飘扬。
翡翠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歌,站在一侧,定定地观赏着:姑娘一出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快乐极了。她相信小荞说过的话:姑娘喜欢自在生活,不喜欢宫廷。
姑娘曾梦想与米公子浪迹天涯,可如今人家成了驸马,有妻有妾,是不会再与她携手的了。离开皇宫,她没有忧伤,有的反而是释怀,是欢欣。
“国色天香世无伦,百媚千娇画不成,天上鲜花谁爱护,不如撒给有情人……”她一个漂亮的扬手,将花枝抛向天空。
“姑娘”翡翠大嚷起来,“你怎么把花丢了呢?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采的,你瞧!快瞧我的手,都给扎破了。”
“花丢了可以再捡回来,但欢乐丢了却难找回来。”她转身飞奔,任衣袂在山风在飘舞,爬上一颗大石头,高声地叫嚷起来:“咯咯。”
“姑娘,姑娘!”翡翠很生气,弯腰在丛中重新拾起野玫瑰,听赵三三向着大山咯咯娇笑,笑得真的很开心。
不过,看她笑得那么好听,翡翠却一点不生她的气。
真好,姑娘居然会这么开心,如果她能常出来就好了。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得桃花换酒钱……”站在石头上,意味深长地细细品味着唐伯虎的诗句,她最喜欢这首了,“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男子正欲转身离去,突然听到这句,顿时怔住,他记得这句诗,“是她?”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声:“三三!三三。”
她寻着声音,极目远眺,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数日来,半夜惊醒,总会留恋那个曾伴在身侧的男子,突然不见了,她竟然有些不习惯。原来睡在他的身边,她会很安全,怀念他宽阔的胸膛。
“姑娘,是皇上……”翡翠惊喜不已,姑娘会不会恨皇上将她赶出宫闱?正在思忖,便将三三扬起手臂,高声回应着:“我在这儿!在这儿!”
真是沐朝当今的废后?
难道她的被废还另有隐情,心中有别的男人了?
几个北匈人百思不得其解,对这个赵三三产生了极强的好奇。
郑元琎一路狂奔,飞向朝思暮想的人。
下了巨石,还未站定,就被郑元琎一把拥入怀中:“狠心的妖精,一点都不念朕的好,只顾自己快活……”
又听到他熟悉的心跳,没有挣扎,也没有迎合,过了片刻,才将他推开:“我是妖精?真有意思,怕是郑三哥骂淑妃、兰嫔娘娘的话吧?怎么用到三三身上了?”虽说不悦,但神情中半点都看不悦的样子。
“哟,皇上的眼伤都好了?”翡翠打量着。
赵三三临离开宫廷的时候,曾令翡翠送去一瓶玉露,但嘱咐要他早晚各拭一遍,擦过的第二天就好了。他也曾懊悔过,赶赵三三离开宫闱,要她去赵家居住。
“你……吃醋了?”希望看到她的醋意。
“郑三哥真会说笑,我吃什么醋。只是想提醒三哥,不要说我是妖精,当今天下,只能一个人这么说我。”
她还忘不了米云轩,他也曾恨过,恨过她嫁过人,但依旧怜她,爱她。原来爱上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哪怕明知是别人的女人还是会义无返顾地爱。
“只有我未来的丈夫,才可以骂我是妖精。”她蹲下身子,帮翡翠将野玫瑰拾在手中。
这家伙不会是游山玩水,莫不是遇上什么特别心烦的事了?
三三在拾花的时候,自然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盈盈一笑:“我不喜欢皇宫,难道连你也不喜欢了?”“可千万别讨厌皇宫,你是属于那里的,倘若厌了,可以出来散散心,但不能真正讨厌,否则,你在宫里的日子会很闷。”
拾完玫瑰花,一行五人继续往高处走去,三三想到山顶看看,因为山顶能看得更远,她喜欢看景,能开阔心胸,还能拓展视野。
站在山顶,她平静地眺望,目光变得很亮,像两粒明珠,漾着迷人的光芒。
离了皇宫的她,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清丽脱俗,变得快乐无忧,变得活泼开朗,变得笑容满面。
她在赏景,他却在愣愣地看她。
都道容脱尘美,今日才明白赵三三的特别,赵三三的美在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灵灵闪动,赵三三的美在她浑身溢出的神韵、气质。如果容脱尘是艳丽之美,赵三三是绝对的清丽之美。
“姑娘,乏了么?那边有个凉亭,我们可以去那边坐坐。”
一行五人移往凉亭,翡翠从食盒里取出一壶花酒,一叠糕点,两叠小菜。斟满两只酒杯,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这是小荞昨儿给我送来的玫瑰果酒,口味甘甜柔和,你也尝尝!”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细看她时,她优雅地小呷一口:“香醇甘冽,一线入喉,真是好酒。看来小荞的确下了番工夫……”更想说:不愧是她的好姐妹,这等好酒只怕依小荞的性子连柴祥都舍不得给吧?
没有筷子,他怎么吃?
正在讷闷,却见三三用两指捻着一粒花生米,送入口中,优雅地咀嚼起来,一幅很可口的样子,随后又用捻了一块牛肉,用手撕成小碎条,一条又一条地放入嘴中。
还是龙虎寨时用手抓过东西吃,好些年了,都没这样放任过。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红唇,看她的灵巧的舌尖轻轻一吸,花生米就进入嘴中,样子悠闲自得,又不失妩媚生动。
几名高大的汉子从林间小路而来,说话间就近了凉亭。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像被人施的魔法:这不是沐朝皇帝郑元琎吗?怎么来了这里?她身边的女子,像个误入尘世的仙子,神情平静,容貌绝丽惊人,那一袭无遐的白衣在山风中飞舞。两根纤手捻着一粒花生米,放在唇边,舌头灵巧一卷落入贝齿间。
都道百花公主美艳,可与面前的女子相比,就若云泥之别。
天下间竟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眉宇间有粒殷红的梅妆,肌肤晶莹剔透,一看就是未施脂粉。一个女子可以美到如此地步,岂是百花所能比的。
长生天,这女子是人是仙?待她缓缓起身,移着漂亮的步履站在一侧,神情平和地张望着远方,明亮的眸子映入汉子的眼中。
小安子发现了一侧忘情的匈奴人,附在郑元琎的耳边低语。
郑元琎转身一望:“北苑大王……赐坐!”
沐朝皇帝发现了他,总不能装作不认识吧,两天前才在朝堂上觐见了他,百花公主与玛丽亚也进入后宫。“孛尔只斤宝迪拜见沐朝皇帝陛下!”
“平身!”郑元琎扬扬衣袖,“翡翠,再加只酒杯!”
“回皇上,就备了两只酒杯。”
“翡翠,去替我采三片树叶来!”
三三转身吩咐着,翡翠递过三片树叶,三片碧翠欲滴的嫩叶,在她的手下像变魔术一般,变成一只碧翠的酒杯。
“我的酒杯你用好了,我用这个!”三三抬臂将自己酒杯中的余酒倒入叶杯中,从怀中掏出丝帕,擦拭一遍,复又斟满酒,并未陪坐,而是捧着叶杯,依旧站在一侧看她的风景,姣好的身姿立在一侧,你一朵盛开的白莲,衣袂随山风起舞,卷得更高,她用手拢弄着斗篷衣襟上的系带。举起叶杯,小呷一口,歪着脑袋,似忆起什么,脸上漾起浅淡的笑容。
她是废后,他是皇上,可他们竟然一起踏青赏景,一起对饮。
北苑大王看不懂,让他觉得怪异:郑元琎为什么要废了皇后。有人说赵三三失德失仪,但据他的观察,这是很不一般的女子,光从她的神韵气质就能看出,是个颇有修养的女子。
翡翠走近三三身畔:“姑娘,我们该回府了。你答应过夫人要回府吃午饭的。”
她回过身子:“郑三哥,我要回去了!”
突然听到,她要走了,这一去又不知好些日子才能再见。郑元琎竟有些不舍,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当着北匈人的面又不能说出心中的相思,万千言语都憋在心中。
“三三告辞了”她款款施礼,笑容淡淡,像一朵初绽的花蕾,含羞带涩,妩媚无比。携着翡翠,一步步沿着山间小径。
赵三三刚走不久,天空就沥沥地下起了细雨。
两人很快就将赵三三留下的美酒小菜吃得精光,正在望着雨幕出神,却见不远处站着个青衣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