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抱银心中微微一振,因为她似乎对高家枪法颇为了解,若不是她说出来,他不会知道,最初的高家枪法只有十五式,是九弟的父亲高大威再创三式,才有了今日的十八式。
“程将军的大名三三早有耳闻,在此有礼了!”
并不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的万福礼,而是江湖女子的抱拳礼,说得干练清脆,丝毫不拖泥带水,这点令高文业有些意外:江南才女赵三三不应该是个柔弱的女子吗?怎会以江湖女子的形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高、程二人纷纷还礼。
按宾主位而坐,三三少了那些虚礼,端着茶水,方才忆起自己脸上的面纱,抬手一摘,取下面纱,大大方方、优优雅雅地浅饮两口。
程抱银的大眼睛瞪得一眨不眨,立即就被这粉衣女子的美貌所怔得目瞪口呆,龙虎寨云集了天下美人近百,可像这样美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如其名,难怪天下会让赵三三与中原的李小宛、京师的夏候嫣然齐名,怕是那两个女子若真在此处也得让出几句。
这个女子很特别,有一股难见的洒脱、飘逸,加上她清丽无双的容颜,浓妆淡抹两相宜,只不过,或许是另外两种不同的美。
“程将军、高将军,三三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况早与米郎有婚约在先,如今婚期渐近,怎能负约易嫁他人。”
“在下也知此事确有些唐突,可自从半年前三哥偶得姑娘之画,便立下誓言今生非姑娘不娶。”高文业说到此处,顿了顿,“容进之名,姑娘定也听说过,他乃是我龙虎寨的大将军,文武兼备……”
“他好与我何干?弱水三千,我赵三三只取一瓢饮,纵有仙士临世,在我心中也唯米郎一人。海可枯,石可烂,情难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们:两位将军此行徒劳了。”“来人,取礼物……”
吉姨抱着一只锦盒,小钏启开盒开。
小荞明白三三的意思,朗声道:“将士们远道而来辛苦了,这点银子,乃是我家姑娘送给二位将军与军士们的一点心意。未名居乃是女眷,如今姑爷外出未归,不易相留,二位将军请。”
这算什么?
赵三三表明自己的心迹之后,直接就来了个逐客令,还奉上了纹银二千两。
“这……奶奶的,姓赵的丫头,那姓米就那么好,比我的三弟还优秀……”程抱银气得大骂出口,他们是替老三来求亲的,容进堂堂的风流侠士,相貌不但生得俊朗,风度翩翩,出生名门,更难得是龙虎寨中排行老三的大人物,金刀大王座下最得力的将军,可这赵三三相不中,还说什么心中唯有米郎一人。
“二位请回吧!告辞”三三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她不改变自己的心意,对情有时候就应该执著,而爱情也应该是唯一的,喜欢上一个人没有什么理由,他好他坏都会喜欢,而旁的人都看不见。
“赵丫头”程抱银高声呼着,欲再言几句,却看到她飘逸的背影。
“程将军请高将军请。”
奶奶的,他们竟然求亲未成,还带了浩浩荡荡五百人的队伍,就是想证明他们的诚意,人群的中央那许多的绸缎竟然被拒之门外。赵三三反而拿了二千两银子送与他们。
“九弟,我们就这样回去?”不行,自然是不行的,他还在大王、王后面前夸下海口,一定将这名扬江南的美人带回龙虎寨。
如今整个扬州都是龙虎寨的了,还怕她赵三三跑了不成。
高文业浅笑道:“二哥放心,被赵三三拒婚早在刘军师的意料之中,派我们迎亲,是表明自己的心意。”
龙虎寨的绿林豪杰是绝不会逼婚的,赵三三不嫁容进,但她却会主动前往龙虎寨。
“奶奶的,我去将她抢回去。就像当初抢你二嫂一般……”
“二哥切莫鲁莽,赵三三可不是卖豆腐的二嫂,她在江南的威信很高,弄不好会惹怒江南的儒生。你放心,三哥的婚事误不了……”
“误不了?”程抱银瞪着大眼珠,这话何解?是说军师又有了良策、法子么?既然有更好的法子,为什么让他陪着九弟来求亲,还碰了一鼻子的灰。“老三真能娶她?”
高文业一脸神秘:“二哥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军师的话什么时候出个岔子?”
程抱银还是弄不明白,她都拒绝了,听她的口气,是很看重米云轩的,老三真能娶到她。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让男人看了,连步子都迈不动。
日落百莲湖,碧叶连天,余辉映湖,凝视着远远近近的船只,该是米郎归来的时辰。
三三站在湖畔,忆起今日突然造访的程、高二人,心有余悸,好在他们是绿林中人,以侠义闻名,并不曾为难于她。
“姑娘,起风了,回去吧?”小钏捧着斗篷,轻缓地披在三三的身上,无数的渔船归岸,却唯独看不到未名居的那艘船,扬州城里今儿在打仗,可准姑爷还没回来。若是顺利,早该归来了,正因为在打仗,所以姑娘才不放心,站在这里巴巴地等候着。
“我应该陪他一起去。”三三很后悔,如果他们一起去,她就不会面对求亲的尴尬,也不会一个人在这儿担忧。龙虎寨的人都打到扬州,可她居然还不知道,中原早已是郑氏建立的天下,京都周围方圆五百里属于夏候一族的地盘,江南在数夕之间易主龙虎寨。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不久之后,将会从三家天下变成两家天下,夏候一族以为用爱女和亲可以巩固自己的势力,却不知名不正言不顺,他到底是前皇朝的丞相。郑氏、云岗南北夹击,不久之后就会被消灭。
她如坐针毡,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烛光摇曳,映出她柔弱倩美的身影,三更了,他还没有回来,怕是只有明日才会回来。
她从天黑等天亮,再从清晨等到黄昏,明日就是他们的大婚之期,他还是没有回来,没有回来……
不会是在扬州城里出事了吧?
扬州城里认识他的人很多,难道是龙虎寨的人干的,被自己拒婚,一时牵怒于他。
不,她不要这样等下去,一颗心被担忧与恐惶填得满满当当的。
“姑娘……”小荞睁开双眼,睡得正香呢,便被三三给推醒。
“小荞,我心里闷得很,怕是要出事。”
“你别太担心了,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会有消息的。时辰还早,你先睡一会儿。”自从准姑爷离开,她就没有睡过觉,连绘画的心思都没了。小荞陪在她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她这坐立不安的样子。
她怎能睡得着,米云轩出去就没了消息,一去就是两天,真后悔,为什么要那些繁文缛节,真应该省去这些事儿,或许他就不会去扬州城,也就不会有现在她的担忧与不安。
因为担心,稍有声响她都会惊醒,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杆,说好了今儿一早就去扬州城的,可还是被她错过了。
房外传来小钏与小荞的说话声。
“小荞,你说若是姑娘知道指不定该有多着急呢?”
“也真够倒霉的,姑爷怎么就被当成夏候一系的人被抓了呢?”
“被抓了?米郎被抓了?”三三翻身从床上下来,抢过二女的话,连连追问。
今儿天刚亮,就有渔民来报信说:昨儿扬州城里抓了很多人,几个当官的,还有扬州书院的学生和一些开店铺的生意人,听说是夏候家的人,这可是龙虎寨一派最厌恶的仇家。龙虎寨十二当家中,就有五个当家有亲友死在夏候系手中。有渔民看见米云轩也被他们当成夏候家的人给抓住了,现在只怕是关进大牢了。
不,她要去扬州城一探究竟,越快越好。
携上两个侍女,再带上吉叔,坐上小船摇往扬州方向。
吉叔花了大把银子,打通了关节,有扬州书院的学生说:“米公子确实被抓了!他到书院送完喜帖,没走多远就被抓住了……”
那么渔民的话是真的,现在就关在扬州府的大牢里。
他怎么可能被当成夏候系的奸细、坏人,他只是一个儒雅的书生,但三三知道,米云轩的武功并不弱,只是他一向淡泊,并不轻易展露自己的武功。
一些重要的囚犯,今儿一早就从扬州城出发押往龙虎寨了,从扬州到龙虎寨约有八百里之遥。
三三站在官府门前,看着那一张大大的告示,上面醒目地写着“米云轩”几个字,真的被抓了,还被押走了。
不,她不可以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救出米郎。
深夜,大牢中的米云轩就是想不明白:他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龙虎寨的人定要抓他呢?
明日便是他与三三的婚期吉日,不可以在大牢里静候,如果他不回去,指不定三三该有多着急。婚礼所用的物什没买成,反而成了阶下囚。
随行的两个小厮被官兵冲散了,如果三三听到了自己被抓的消息,一定会很担心的。
不管了,他必须从这里逃出去。
耳边传来起伏不定的鼾睡声,最初还有许多人高呼冤枉,吼得太久,都累了。
米云轩纵身一跃上了大牢的窗上,运力移开木栏窗户,成功地离了大牢。
吉姨打量着衣衫污浊不堪的米云轩:“米姑爷,今儿一早姑娘就去扬州城了。”
他晚了一步,她已经离开未名居。
待他再回身赶往扬州城,看到官府门口听告示,自己和名字出现在那上面。说什么龙虎寨侠义闻名,不问青红皂白便将他打入贪官一列,他可不是官,他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隐士,要把他押往龙虎寨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