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闷响,一个身材敦厚的男子将雪晴楼的大门关上,冲着黄须汉子平淡的道:“问啥问,杀了算逑!”
此人的年龄最多不过二十岁,身材不高但是极为壮实,四方大脸,脖子几乎和头一般粗细,他也是陕北口音,只是尾音似乎不像纯粹的陕北人。他语气平淡的没有半点感情色彩,好像说的是“吃饭了嘛”之类的话。
白衣书生出言示警,黄须汉子抽刀,矮壮汉子关门隔绝内外,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事情,快的令人反应不及。
冰冷的刀锋刺激之下,方翔的脑子转的飞快,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伙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商人,而是别有所图。不过这群人弱点也非常明显,出手够果决但显然失之莽撞,甚至可以说他们这些有些神经过敏,应该不是那种杀人如麻的大盗积贼···当然,那个身体矮壮面无表情的家伙应该是个例外。
这个时候任何一点过激的言语,都有可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最可怕的不是那种心理素质上佳的大盗,而是那种初次犯案的家伙,这种人往往因为过度紧张而大开杀戒。
方翔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连呼吸都尽量悠长轻柔。他身边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尤其是秦掌柜吓的瘫软如泥,至于平日里鬼主意最多的莫小栓喊了声“妈呀”就钻到了桌子底下,抱着头雪地里的鹌鹑般瑟瑟发抖,小伙计二毛子则一头钻进了柜台里再也不见了踪影,其他几个小厮则面面相觑,傻愣在了当场。
一群没用的东西,养条狗起码还知道叫几声···方翔暗暗骂道。
“乡党,你这是做啥?”方翔轻而慢的用陕北话问道。
黄须汉子没有回答,却扫了麻脸少爷和白衣少年两眼,见他们没有反应,手中的刀又紧了紧,方翔清楚的感觉到刀刃对皮肤的压迫感。
“瞧你们的兔子胆,真丢咱关中人的脸!”方翔心一横,出言刺激道。
关中人乡土观念极强,面冷心热言语木讷,有个通病就是脾气急怕激,方翔非常了解这一点。
果然,黄须汉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嘴张了张没有说话。
“你肯定不是咱关中人!”方翔渐渐加重了语气。
“俺不是关中人是哪里人?”黄脸汉子接茬道。
方翔冷哼一声道:“我好心请你们吃酒,你却拿把修脚刀吓唬我,咱关中没有你这样的怂货!”
为了配合语气,方翔故意的冷笑了两声,随着喉咙的运动,锐利的刀锋刺破了表面,虽然没有出血,但是痛感已经相当的明显。
“跟他费什么话,杀掉算逑,这屋里的人都杀掉!”矮壮男子不耐烦的道。
“别杀俺,别杀俺,让俺干啥都行,就是别杀俺!”躲在桌底下的莫小栓噗通一声跪下,一把抱住黄须汉子的大腿。
方翔鄙夷的哼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腿抖的不行,而且有种尿急的感觉。
“小兔崽子,你玩阴的?”黄须汉子发出一声惊叫。
“放开我家少爷,否则小爷就切了你的卵蛋!”
方翔猛然听见莫小栓恶狠狠的声音,每个字似乎都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磨牙的阴狠劲儿。
方翔小心的把脖子往后面挪了半寸,低头往下看,只见跪在地上的莫小栓,手中拿着一柄小刀,刀尖正顶在黄须汉子的小腹部位。
方翔这才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用来拆牛肉的刀子,此刻正紧紧的握在莫小栓手上。
黄须汉子处变不惊倒也并不害怕,把放在方翔咽喉处的匕首又紧了紧,冷冷的道:“小兔崽子,老子数到五,你要是不放下刀子···”
“小爷数到三,不信你试试!”莫小栓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把刀子往前面又送了半寸,刀尖刺破了黄须汉子的中衣。
先前傻愣着的小厮们,见形势逆转,急忙抄起椅子准备厮杀,但是黄须汉子的匕首不离方翔的咽喉,他们投鼠忌器,高高举起的椅子却不敢砸下去。
双方一时间僵住了!
“乡党,玩笑开够了吧?该喝酒啦!”方翔缓慢的抬高右手,用两个指头轻柔的将匕首推离自己的咽喉。
刀刃一寸寸的离方翔的喉咙渐行渐远,黄须汉子看看麻脸少年和白衣书生,见他们没有表示,也有些困惑,就这么听凭方翔将刀刃拨开。
“当啷”
黄须汉子将匕首丢在地上,苦笑着道:“罢了,罢了,这趟买卖俺做不来,俺宁可被官府砍了头也不能被这小兔崽子切了命根子,将来死了都入不了祖坟!”
莫小栓不为所动,左手紧紧的抱住黄须汉子的大腿,右手的刀子死死顶在他的小腹。
白衣书生长叹一声,苦涩的摇摇头道:“罢了,罢了,命该如此!”
一直沉默不语注视事态发展的麻脸少年,突然大喝一声:“事已至此,杀光他们!”
和他同桌的几个陕北人同时从靴筒、袖管里掏出短刀,不顾黄须汉子还被莫小栓用刀顶着,冲上来就要动手。
黄须汉子怒道:“封麻子,你想害死老子?”
麻子少年冷冷的道:“八哥,多不住了,今后每年的今天我都给你烧纸!”
方翔手脚冰凉,一时间也不知所措,自己一方手无寸铁最多不过是抄把椅子,而且几个小厮都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而对方则是一群手持利刃的精壮汉子。
“我看谁敢动!”
店堂里传来二毛子尖利的喊声,只见他鬼魅般的出现在麻脸少年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柄烧的通红的炉钩子。
炉钩子几乎是贴在麻脸少年的脖子,一缕垂下来的头发立刻被烧焦,空气中立刻就有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把那东西拿远一点!”麻脸少年尖叫着后退,却发现后背已经贴在了墙上,竟然是退无可退。
“让他们把刀子放下!”二毛子用红彤彤的炉钩子在麻脸少年的面前晃了晃,威胁道:“快点,慢一步我就烧花了你的脸!”
莫小栓一向是蔫坏的性子,越是危险越是劲头十足,他嬉皮笑脸的接茬道:“烧一下也没坏处,没准脸上的麻子就烧掉了,将来还能找个俊俏媳妇儿!”
“把刀子放下,都放下!”麻脸少年用手挡住自己的脸,惊恐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