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诗比你的人内向。"他自信地微笑道。
我点了点头。
"你也喜欢写诗?"
就像问"你也喜欢****"一样,写诗可不是什么时髦的玩意儿,我们中文系真正喜欢文学的人可不多,我写诗纯粹是偷偷摸摸的。
他点了点头,道:"这么跟你说吧,我要是还呆在学校,下一任文学社社长就非我莫属。"
"我的诗写得怎么样?"确实,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评价过我的诗。
"你要我说假话还是真话?"他真把自己当个评委了。
"还是真话吧!"
"第一,蛮有才情。"
"还有第二。"
"第二,模仿的。"
我心中有点不悦。任何一个作家,如果被人点透师承,多半会恼羞成怒,特别是那些功成名就德高望重的。而任何一个作家,最初的一课必然是偷师,就像《低俗小说》的导演昆丁-塔伦蒂诺所说,艺术作品都是抄袭拼凑的结果。不承认者,只能说是不诚实而已。
不过既然被说中了,索性就摊开得了。
"为什么说是模仿的?"
"我们学校写诗的,也都是这个味道,海子的味道--模仿是这个时代的风气。"
兀凯歌的话击碎了我在诗歌里寄托的虚幻的骄傲。我对他有一阵恐惧后,又多了一阵仰视与依赖。
兀凯歌刚来那几天,泰森还会招呼道:"凯子,吃饭了吗?"后来管得越来越少了,好像他已经成了中文系一分子。再后来,泰森见兀凯歌和我们宿舍的人混得很熟,就彻底甩开这个包袱。确实,从他来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把自己当外人,过了一两周后,他就认为阿庆那张床就是他的了。
我们也熟稔到喊他凯子。
但凯子的境况与他表现出来的自信很难成正比。有一天晚上,已经熄灯了,我也快入睡了,凯子抬起脚敲了敲床板,我把头探下去。
"去哪里给我弄根烟。"他悄悄道。
我不抽烟,也不认为抽烟是多么重要的事。宿舍都熄灯了,小卖部也关门了,根本搞不到烟,我想了想,道:"没有了,明天再抽吧。"
"熬不住了,你想想办法。"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他一副瘾君子的可怜样,这才意识到也许抽烟比吃饭更重要。没有办法,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成为凯子最亲近的人。
我起身去敲老齐宿舍的门,在我印象中,老齐总是下课后在墙角点根烟,心醉神迷的样子,他是我能想起来的年级里唯一抽烟的人。我把已经睡着的老齐叫醒,老齐很不情愿地把烟盒递给我,我抽出两根,被老齐破口大骂,仓惶逃了回来。
凯子把我拉到阳台上,叫我陪他聊会儿。
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把烟深深地吸进肺里,那烟瞬间就短了一截。他含着烟,很久,舍不得吐出来。我缩着身子,等他发言,他顺势把我拉着坐在墙角报纸上,似乎要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