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凯子要出去走走了,要不然这样会闷坏他的。他正在为搞出名堂而努力呢,因而我对他期望很大,相信他的每一次行动必有深意。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我要借个路费。"他问。
我打开箱子数了数,居然有六百多元之巨。我也不知道走一趟三峡需要多少钱,掏出六百元借给他。我都被自己的慷慨感动了。
凯子接过六百元钱的时候,握了握我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为自己拥有唇齿相依的哥们儿而内心充满温暖。
我冒着酷暑买了两听冰镇可乐,在火车站为凯子送行。三峡工程已经启动,正在进行阶段性移民,按照蓄水计划,如今的许多风景将变成未来水底失落的文明。这座史上最牛的大坝建成后,如何防止敌对国的远程导弹,如何应付不可预测的地震,如何对付泥沙淤积,如何面对未来生态环境的破坏,也成为了我们在谈论女生和学习之外的话题。我觉得凯子这一趟旅程意义重大。而我的一些路费上的贡献,就像恩格斯赞助马克思面包一样,那不是面包,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助理器,非常值得。那时候,我对世界总有一种人文的忧患,渴望能够参与世界并且改变世界,虽然连自己屁股的屎都擦不干净。
凯子没有在宿舍,我会觉得空落落的,似乎宿舍里缺了一个部件,特别是在暑假时期。梁档由于太无聊,白天去干家教,晚上组织残余的学生打拖拉机,他们越打越上瘾,宿舍熄灯了搬到水房里打,半夜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或者怪叫声,生活充实得一塌糊涂。那时我打牌不流利,也不感兴趣,所以愈加孤单。学校这时候展现出仁慈的一面,开放了阅览室。于是我到阅览室看些闲书,又恢复到写伤感诗的状态了。光写诗还不够,有时候还得跑空旷的地方去流一阵子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是对深深的可望不可及的无奈?是对生活中毫无目标的空虚?是对周遭充满莫名的恐惧?总之社会还没有怎么虐待我,我却要哭泣。根据我自己的回忆,在漫长的青春期,隔个二三十来天,我总要流一次眼泪,流了心里就舒服了。只能这么解释:也许跟女生来月经一样,情绪的男生也有生理周期。
19
终于,凯子回来了。紧接着,开学了,意味着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左堤了。
我从伤感的情绪中一个懒驴打滚,不,一个鲤鱼打挺,精神抖擞起来。身体像打了鸡血,充满力量。
小别胜新婚。那些讨厌的时候面目可憎的同学,经过一个暑假的分别,变得分外可爱。而左堤,当我在课堂上偷偷看着她,犹如看到严冬之后的春芽,清新可人;犹如看到冬日里的朝阳,温暖且充满希望。总之,世界上没有人儿会比得上朝思暮想的姑娘更让你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