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不论在讲台上还是厕所便槽前,总是踌躇满志的样子,他自认为课上得好,不是很在乎同学们在课上的小动作,完全大局在握的样子。但是他还是被凯子旁若无人的睡觉姿态给激怒了,他忍不住道:"那个同学,长头发的,你醒醒。"我推了推凯子,凯子不情愿醒来,把头换个姿势,要继续睡。我把他拍醒,道:"老师发怒了,你还是回去睡吧。"凯子不情愿地起来,低着头从教室后门出去了。王老师道:"睡这么长的觉,简直是侮辱我。以后想睡觉的,回去睡,我是不会强迫你们上课的。"他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我们都很钦佩。确实,他从来不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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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便在获得这个清澈的绰号之前,有一个在宿舍内部流传已久的绰号,叫梁档。我们大一在北校,当时有文史哲三个系的新生全扎那儿,但凡在食堂、图书馆里看到一些漂亮的有特点的女生,或者腻歪的一对,都会拿回来打听。这时候就是小便发挥特长的时候了,但凡我们提及一个女生的名字,小便就会把女生的姓名、系别、年龄、籍贯、恋否等资料脱口而出。同样道理,我们想打听某个女生,他绝对是一本活档案。他姓梁,我们把他粗俗的原名忘记了,亲切地称他梁档,并对他超群的记忆力赞不绝口。后来他虽然获得小便的称号,但谁也没忘记梁档。
"我要查左堤的资料。"凯子道。
"女,中文一班,1975年生,籍贯四川乐山,长得不错,住在西南楼422。"小便条件反射道。
"在校生活作息习惯?"
"一般在新二食堂打饭,晚上在教七晚自习,周末晚上会在文学阅览室,从不旷课。"
"男女关系方面?"
"高中时有过一次初恋,现在已经彻底断了。大学还未有恋爱史,但已经出现有一个以上喜欢她的男生。"
"谁呀都是?"
"以下是收费内容。"
"去你妈的。"
凯子跟我们混得很熟了,熟到可以用粗话打交道了。粗的程度与熟的程度成正比。
"你对她有意思?"小便怀着戒备心问道。
对于窝边草,兔子们一向警觉得很。
"你觉得呢?"凯子反问道。
"反正,现在有热闹可看了。"小便熟知一切的信息,说的话有据可循。
我觉得凯子为我找女朋友,多半是出于无聊。那段时间他无所适从,表面上一切尽在掌握,实际上我理解他的空虚。空虚了会发疯,而治疗的根本就是找个事做。我对这个事有点反感,虽然我自己不敢表白,但还不至于找人帮忙。换做别人,我都会认为这是对我的污辱,但他是凯子,那就算了,对一个被开除的肄业生,你必须体谅。
凯子坐在教七体形教室里,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他的面前摆着一本武侠小说,那是他顺手从大便床上带出来的。几分钟之前,他刚走进教室,在稀稀拉拉分布的学生中准确地认出左堤所坐的位置。他走到左堤身边,道:"哇,你怎么在这里,越来越漂亮了。"左堤很奇怪地看着他。他不慌不忙按部就班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不过你真的很像她。对了,这边有人坐吗?"左堤很尴尬地摇了摇头,他毫不犹豫坐在旁边,边跟左堤道歉边厚着脸皮搭讪。左堤也许对他的赞扬颇有好感,接受了他的搭讪。这是他们交往的最初一步。同时左堤也看到这个带着一本金庸小说来晚自习的人,也颇为好奇,又被他的亲和力感染,这种好奇使得凯子可以展开多种话题,在教室里跟左堤窃窃私语。这种局面只有天才才能开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