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沁重机枪,在一战索姆河战斗中,一天打死英军60000人。阵地真空地带就是它的屠宰场,甚至有个恶名叫做人肉收割机。1934年8月23日,中国财政部长孔祥熙与合步楼公司在庐山的牯岭签订了《中德原材料及农产品与工业及其他产品互换条约》,又称“合步楼条约”,中国开始用钨砂、锰砂等战略性原料和农产品换取德国的工业产品,尤其是军需品。在这个“中德合作”的黄金时期,国民政府下属的金陵兵工厂从德方取得了德国7.92毫米MG08式水冷马克沁重机枪的设计图纸,随即按图纸开始仿制。1935年,金陵兵工厂仿造成功了MG08式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因这年是民国24年,故命名为民国24年式重机枪,是当时****的主要制式装备。24式马克沁重机枪自动方式为枪管短后坐式,冷却方式为水冷式,发射7.92毫米各种子弹,由100发或250发帆布弹链供弹。理论射速600发/分,有效射程1000米,枪长0.895米,枪身重20公斤,枪架重29公斤,全枪重49公斤(不加水时)。马克沁重机枪是****在抗战时期配备的主要制式重机枪。它与捷克斯洛伐克制造的ZB-26轻机枪一起,成为抗战史上的中国军队主要自动武器和重火力。--摘自民国轻重武器录。
周德胜和周德顺不在乎我的牢骚,笑嘻嘻和我说,“刚才听他们说你是个话精,看来真是没错哟。”
从周围偶有的氤氲来看,夜已经很深了。我透过射孔细窥这座标准火力堡的一线壕沟。抽烟的、谩骂的、来回绕步解趣的---,活像个简缩版的人生百态。此时耳边又回响起马进义在山脚下的话:渣子们,最多明早,那座山林,会变成地狱。以现在的场景,对照我的那一句垢骂,纵使你觉得这世道再不公平,也无济于事。我在心里宽慰自己,你不是洋鬼子的上帝,更不是东方世界的活菩萨,逆来顺受才是你们该有的态度。你们这一辈子,注定无福享受公平二字。因为你们把仗打成了这样,你们都该死!虽然你们心里都大同小异的幻想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和一个堪称完美的世界。
“看看看,又不说话了。”哥哥周德胜还是一脸无所谓的笑,拉扯着弟弟欣赏我的深邃表情。
我从经常幻想的世界中抽回自己的神绪,问周德胜,“谁他妈又把我说成是话精了?”问他的同时,我脑里有个小人在下贱的笑语-你明明是龟儿子。
弟弟周德顺在整理着马克沁的弹链,他把两个大铁匣里八个子弹匣的7.92毫米子弹按照平均两个小铁匣子嫁接到一起,这样可以有效延长马克沁对冲阵日军的火力布控,当然,前提是我这个射手要控制好匀速的射击方式,以免因长时间的火力输出造成枪管发热过度。
周德顺一边用手把帆布弹链扣进马克沁一边说,“还用得着哪个说嘛。个个都晓得了,不过你冲撞那个长官的样子,倒是真的为我们川军争气哦。”他说完,便又笑着去准备预备枪管注水套筒了。
我一点都没觉得我在马进义哪里占得的口头便宜让自己觉得多有成就。现在我反而觉得很没有面子,没面子得想让我马上转移话题。
数日内,我们过的最好的一顿吃食来至于马进义--如糙石的馒头。相比他们的,马进义丢给我的口粮袋是阔气和奢侈的。除了馒头,还有六块无糖饼干。
馒头早已经被我塞进了肚子。历经数小时的行军,那点微不足道的食物所能提供的热量早已经被我们挥发散尽,我们之所以没困意,完全是因为充斥着全身的强烈饥饿。两个东北兵在不停的喝水,想借此缓解一下饥饿感,但却适得其反。
“犊子玩意儿!”孙四品把水壶盖好,骂骂咧咧起来,“真是没咒念了,打得都是遭人问候祖宗没尿性的仗,老子都不记得吃有油的东西是哪年了。”
李山是个沉闷人,似乎孙四品要说的就是他自己要发表的,他从不多言,但是孙四品每说一句,他都要喃喃地附和一句,附和的内容也很简单-嗯,啊,哦。这使得他在我们六个人里,很快的有了另一个称呼-李葫芦。
我见缝插针,“地儿都丢了,还想有吃的,做梦啦你。能饿不死就算老天爷对咱们厚待了。”
孙四品是个绝对的话痨,对任何事不满都要骂咧几句。没有吃的要骂、没有穿的要骂、武器差了要骂、见人不顺也要骂,而且是个骂不过理儿,就会用拳头把道理扭顺的人。同时,他的话很容易让你产生共鸣,也很容易让任何一个人插足进去。我后来从李山嘴里得知,孙四品的家人都死在了日军的刺刀下。外加上国战的诸多失利,让他对周围任何的人和事似乎都有一种敌忾的态度。
我的话立马让这个五大三粗的东北硬汉闻之所动。他背枪对我走来,边走边用手指着我手里玩弄着的马克沁,黝黑的脸上写着一句话-别拿那玩意儿对着我。
我面无表情的麻木看着他,算是默认。然后拿出口粮袋里剩余的六块饼干,“也是没油的东西,你要不要?”
剩余四人立马围了过来。
食物,缓解了一场原本会发生的打斗。我原本以为那位骨子里透着奸诈的马进义会给我们送来些吃的,但一直等到深夜都没有动静。想着越来越近的日军,我干脆把口粮全部分了出来。
抹嘴吃净后,孙四品摸着依然饥肠辘辘的肚子问我,“你丢了哪了?”
我嘿嘿一笑,笑得很苍白无力,“嘿。那就多了,把你手指头和脚指头掰断了都数不过来。”
李思品不屑的把嘴一歪,颔首冷哼,“欠削的玩意儿,老子丢的比你还多。”
“哪儿?”我接着问。
他把头一仰,细眼望着朦朦胧胧的夜色,自嘲道,“整儿个东北的那几个省,都他娘被我丢完啦。麻爪了,麻爪了嚄。人家小日本鬼子眼下这会儿功夫,估计正在我老家欢歌载舞呢--王八养的!”
孙四品话音未落,一直心有所思的六子也凑过来,“就是就是,剁脑壳的小东洋把长沙都要打成粉了!”
周德胜把我分给他的饼干分成了两份,另一份剩下的,他硬塞给了自己的弟弟。见我们越聊脸色越难看,就把脸拉进来,憨厚的笑着,“莫说了莫说了,本来就乌漆麻黑的,还说这种伤感情的事情,聊点别的。”但是聊些什么呢?周德胜一眼瞧上去就不是我们这种能说会道的人,更不懂得切转话题。但我和东北兵还有六子却都望着他们俩兄弟。
周德胜感觉到了我们不约而同的眼神,眼神里带着渴求,渴求着这个憨厚的四川兵能带给我们奇迹。
但是他只是尴尬的笑着,用手揭下锅盔把自己因长时间没梳理而变成了四寸的二寸头往上撸了一遍又一遍,仍是想不出,所以脸上全是对不起的歉意。
周德顺已经把八个马克沁的帆布弹链拼接成了四条,并且整齐的圈缠叠放完毕。见哥哥被话堵了,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但偏偏他也是个不见得多擅长嘴上攻势的人,“好了嘛,不说就不说了嘛,净扯那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想打完仗了,要吃些啥子才安逸。”他一边说着,一边费劲的想着,想了有好一会儿,才说,“红油小面啷个样?包你们吃得嘴麻肚子爽。”
我跟着即兴发挥,“那是那是。”我说完,不知怎的就学起了马进义的口气,戏谑地问孙四品和李山,“这两位东北爷,整个八大碗尝尝咋样?”
我们望梅解渴的讨论着。李山听到吃的,也跟着点头说,“嗯,十碗都嫌少。”
孙四品把脸一横,“滚犊子!谁稀罕你们巴蜀那些全是辣椒煮的玩意儿,也不怕呛死个人。--要吃,也得吃我们东北的猪肉炖粉条子,香喷爽口得让你走路都打颤!”
李山随即又跟着孙四品附和,“那是,那是,猪肉炖粉条也要吃十碗。”
孙四品啪的一掌呼过去,把李山新配得的德盔拍得都斜了,“十碗小面又十碗猪肉炖粉条子,不怕撑死你!”
我们忍俊不禁地一起笑了起来。
孙四品兴致越见浓郁,把步枪端起来做射击状,认真地戏道,“哥几个听着,等哪天这王八局势好转了,我就这样端着枪,一路领着你们打回东北去,用猪肉炖粉条撑死你们这帮瘪犊子!”
我们围坐在马克沁四边,等孙四品说完那段让人心酸的话,正寻思着是不是该小甛一下时,突然,耳朵里就传来了轰轰的空爆声,爆炸声还在持续,内中有夹杂着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一线战壕内的士兵有人在高声喊着,“日军!日军进攻了!日军进攻啦!”
我赶紧扶正机枪,在周德胜俩兄弟的帮忙下把机枪推到射孔位置,六子也把枪开了膛往射击位置跑,孙四品带着李山边走边骂,“欠烧的柴火!王八东西可算是摸上来了!看你二大爷给你们这群狗崽子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我顺着射孔瞧去---只见一线阵地战壕,为了给重火力提供视野照明,不断有士兵往阵地外的空旷地带投掷出RAN烧弹,阵地前顿时火光漫天。轰鸣声不断,漆黑的夜一下子被黄灿灿的火光照得通亮,火光照射下,日军的排头士兵已经有无数个倒霉鬼被火光缠烧着在地上惨叫着滚动,而他们身后,还有无数涌动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