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宋元学案
34903900000026

第26章 古灵四先生学案(全氏补本)(1)

古灵四先生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安定、泰山并起之时,闽中四先生亦讲学海上,其所得虽未能底于粹深,然而略见大体矣,是固安定、泰山之流亚也。宋人溯导源之功,独不及四先生,似有阙焉。或曰:「陈烈亦尝师安定。」未知所据。述《古灵四先生学案》。(梓材案:《古灵学案》,谢山所特立。谓之「述」者,谦辞也。黄氏补本仍属之洲,非是。又案:其表以古灵为安定门人,亦无据。)

安定同调

忠文陈古灵先生襄

陈襄,字述古,侯官人也。学者称为古灵先生。是时,学者方溺于雕篆之文,相高以词华,所谓知天尽性之说,皆指以为迂阔,而士亦莫之讲也。先生独有志于传道,与其同里陈烈、郑穆、周希孟者为友,气古行高,以天下之重为己任。闻者始皆笑之,先生不为动,躬行益笃,学者亦稍稍化之,多从之游,而闽海间遂有「四先生」之目。虽有诞突恣傲不可率者,不敢失礼于其门。已而四先生之名闻于天下,有从远方来受学者。以进士为浦城簿,县阙令,先生行令事,断狱明决,人莫能干以私。首兴学宫,为诸生讲学,从之者五百余人,而章衡卒为名臣。部使者安积至其县,先生以十事陈之,安是之,皆为施行。以迁为仙居令,仙居山县,莫知学,先生之兴学宫、课诸生如浦城。有问难者,得乘先生听讼之暇,入问于庭。偶出行部,遇山谷中有小学,辄下车为童子辈讲经。从学者渐多,而管师复兄弟卒为名儒。迁著作佐郎、知河阳县,仙居之民攀车遮道,几不得出境。时富郑公帅河阳,一见,厚礼之。先生之兴学宫、课诸生如仙居。或谤之富公曰:「是赚子弟辈束修耳!」富公以告,先生曰:「自反而缩,何嫌人言!」或劝先生罢讲,答曰:「以纔人,使诸生遂不得闻道,吾耻之。」讲益力。富公久而益奇之,入相,荐为太常博士,召试秘阁校理,寻判祠部。译经僧法护遗奏,乞度十僧,赵亦请列子庙中三年度一道士,先生坚执不行,且请禁宫闱要近之妄有陈乞者。坐是解祠部,编昭文馆书籍。已而以祠部员外郎知常州,复兴学宫、课诸生如河阳。时承安定先生湖学之后,东南讲席稍衰,先生复振之,以顾临司之,每晨亲往,与诸生讲经义,旁决吏事,于是毗陵之盛,拟于湖学。常州运渠横遏震泽,积水不得北入于江,为吴下民田之害。先生以渠之丈尺,对民田之步亩,分授以浚,深广有制,不月而成,遂削望亭古堰,而震泽积水乃克北流,田患以除。迁司封员外郎,为开封府推官。将行,得公帑杂收无名钱数百万,因以偿积年官逋之未清者。入为三司判官,使辽。寻修起居注,知谏院,管句国子监等。先生荐可为太学师长者四人,小程子其一也。寻罢谏院,兼侍御史知杂事。故事,左右史以次知制诰,而台杂乃迁三司副使。于是有旨侯知制诰阙,召试,先生辞曰:「陛下以义使臣,敢不惟命是听,岂敢计较资地,以为轻重。况知杂之任,上裨朝政,下肃台纲,岂顾宠禄之居后哉。若有顾避之心,身且不正,焉能正人。」乃许追寝前命。于是王荆公执政,行新法,先生力言青苗不便,五奏皆不报。其进第四状曰:「臣观制置奏请,莫非引经以为言,而其实贷民以取利,是特为管仲、商君之术。臣愿陛下为尧、舜之君,以仁义治天下,不愿陛下为霸主也。陛下富有中国,广轮万里,内无强臣敌国之患,外无西戎、北狄之难。四海九州岛之赋,供用不为不足。不于此时与庙堂之臣坐而论道,以行王政,而反屑屑为均输、举贷之事,臣窃惜之!」其第五状曰:「误陛下者,王安石也。误安石者,吕惠卿也。安石持强辩以荧惑于前,惠卿画诡谋以阴助于后,故虽陛下之至圣,不能无惑。近者中丞吕公着而下,皆以不职乞从责降,臣独区区未敢请者,尚冀犬马之诚,一悟圣意,许以青苗之法下百官集议。如臣等言非,甘从远窜;如是,则安石、惠卿乞行贬斥,以谢天下。」又言:「刘述、刘琦、钱顗等皆以言事责降,范纯仁以此待罪。朝廷上下之情,乖戾若此,臣甚忧之。乞免其罪,以大有容之德。又乞召还范纯仁,以厌人望。」又言:「中丞吕公着以造膝之言落职补郡,安石增改诰词,暴扬其语,欲以中伤,尤失事体。右正言李常待罪,两月不报,必非陛下之意。」又言:「韩绛以制置三司条例司而为参政,是以利进,自古进用大臣所未有。」又言李南公、李定不可用,王子韶为小人。于是神宗有诏,召先生试知制诰,而所奏皆留中不下。先生辞曰:「臣所言不能开悟圣心,方且待不职之罪,未知谴所,召试非臣所敢当。荆公方遣人趣先生承命,见奏大恨,议出为陜西转运使。上曰:「陈襄经术,宜在讲筵。」乃复令修居注,直舍人院,兼天章阁侍讲,先生固辞。神宗赐手诏曰:「卿以言事未遂,不受知制诰之命,且求外补。朕慕卿经术,深惜远去,特还旧职,庶几左右经席,渐摩道义。来奏尚欲固辞,岂未悉朕意与﹖还卿来章,当亟就职。」先生不敢复辞。次年,卒用为知制诰。荆公终欲出之,上不许,诏直学士院。荆公恶之不已,以草河北诏言「水不润下」,中书改之;又赦文有「奉祠紫宫」之语,为犯俗。先生乞出,遂知陈州。未,移杭州。先生以杭之学校不兴,复修筑聚讲如常州,且修六井水利。已而复知陈州,其讲学如杭州。熙宁八年,召还,知银台,迁枢密直学士,判太常。次年,兼侍讲。又次年,命为郊祀礼仪使,详定郊庙礼乐。元丰二年,判尚书都省。神宗且有意大用之,而先生病矣。次年,卒。妻子问遗言,索笔书「先圣先师」四字。赠给事中。其后累赠少师,谥忠文。所著书有《易义》、《中庸义》、《古灵集》二十五卷。(云濠案:先生所著书尚有《州县提纲》。其《古灵集》二十五卷,为先生子绍夫所编。《居易录》称为二十卷,盖未见完帙也。)先生一言一行,皆以古人为法,喜怒不形于色。荆公之退也,先生在讲筵,荐司马温公以下三十三人,神宗善之而不能尽用也。元佑名臣,皆在其中。南渡后,高宗得其稿,诏示天下,以为荐士者法。

祖望谨案:宋仁之世,安定先生起于南,泰山先生起于北,天下之士从者如云,而正学自此造端矣。闽海古灵先生于安定盖稍后,其孜孜讲道,则与之相埒。安定之门,先后至一千七百余弟子,泰山弗逮也,而古灵亦过千人。安定之门如孙莘老、管卧云辈,皆兼师古灵者也。于时濂溪已起于南,涑水、横渠、康节、明道兄弟亦起于北,直登圣人之堂。古灵所得虽逊之,然其倡道之功,则固安定、泰山之亚,较之程、张,为前茅焉。故特为立一《学案》,而以郑氏、陈氏、周氏三子并见于后。

古灵先生文集

隐居求志,古人尚之。然有圣人之隐,有贤人之隐,有介夫之隐。圣人之隐,乐天以俟命,时未可而潜,时可而跃者,蜿蜿蜒蜒,莫知其神,舜、伊尹是也。贤人之隐,养气以畜德,庸言庸行,居贫贱而乐,颜、曾是也。介夫之隐,但洁身而不累乎世,足以自牧而不足与忧天下,长沮、桀溺是也,是则君子不为也。(《与章表民》。)

后进士来兹者,亦早夜不已,有所勉。然进而是,退而疑,故吾日为之忧,恐不能有远到者。(《与陈砥》。)

好善之人,惟恐有所不闻。好为善之人,惟恐有闻。(《答黄殿丞》。)

不离经而用权,不先利而后义。

视非正色,谓之不明。听非正言,谓之不聪。故君子不以耳目近小人,不以小人乱视听也。(以上《与安度支》。)

圣人之经,待人而传。当明大义,折诸家异同之说,以示后学,不宜有让。(《答许太博》。)

仆他无一二至于古人,至于好人之善,乐闻己之过,则似有之。(《答周有终》。)

君子患己不立,不患不能文。德至,斯言至矣。(《与元屯田》。)

常患近世之士,溺于章句之学,而不知先王礼义之大。上自王公,下逮士人,其取人也,莫不以善词章者为能,守经行者为迂阔。天下之士习,固已涂瞶其耳目,而莫之能正矣。某自莅事以来,以兴学养士为先务,以明经笃行为首选,将以待夫有志之士。彼四方之学者轻千里而外,其亦有望于兹。德薄任重,不足以独当其责,思得先生共教以德行道艺之事。(《与顾临》。)

凡人生而与万物俱生,长而与万物俱化,终身与万物浮沈,以是而求至于圣人,难哉!孔子语颜渊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然后「天下归仁」。

今有裸衣而倒行者,目之者曰:「此狂惑丧心之人!」至于学者丧其本心,不惟不自知,亦无目而指之者,岂不宜大自惊惧,持循而修省哉﹖(以上《答徐洪》。)

去圣日远,、周、杨、墨之说衣被天下,故后之习孔子者多闻见则易,慎择之则难。自韩退之来,二百年有余矣。季甫比日于吾儒为有功,足下慎折衷之。(《答周公辟》。)

君子之所贵乎身者,道焉而已。不苟利,不苟进,不苟得,惟义而止。(《答元屯田》。)

行与止系乎天,进与退存乎己。(《与富相公》。)

古人事死如生,葬则欲其返,虞则欲其安,『祔则欲其存而不忘,哭之有倚庐,事之有祖庙。庐于墓,非古也。(《答刘太博》。)

古之圣贤存其心,视天下之民如其子。一夫不获,则不能安乎其身,曰:「天假手于我以养之,吾何忍弗顾也!」故禹、稷三过其门而不入,伊尹五就桀,太公七十归周,孔子皇皇诸侯之国。彼岂不知养心治气安佚之乐,一亩之宅可以终身欣然而忘天下哉﹖今之仕者,与之禄则受之,至于民有死亡危苦则听之,又恶知畏天命而愍人穷也﹖比见钦之于河阳,其议论诚佳矣,然而未知其仁。今将有民社以为政,吾于是观焉。钦之勉之!(《与傅察推序》。)

行身乎大方之涂,养心于至义之源,游泳乎《诗》、《书》之和,沈潜乎《易》、《春秋》之微,博之以文艺,约之以礼法,而归之于诚,亦庶乎其至也!(《送管师常序》。)

好学以尽心,诚心以尽物,推物以尽理,明理以尽性,和性以尽神。(《送章衡序》。)

祖望谨案:古灵崛起南峤,昌明正学。虽其立言尚有未尽融洽者,如此五语是也,然其大意已通关、洛之津,较之石徂徕辈,则入细矣。

无近名,无躐学,无急于奔竞。(《送章衡序》。)

君子之道,正以持之,通以行之。正者道之经,通者道之权,二者相用而成。孰为正﹖曰:中庸是也。孰为通﹖曰:随时之义是也。仁以居之,义以由之,正在其中矣;;智以迁之,礼以和之,通在其中矣。君子知是四者,所以藏身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鸡鸣而起,孳孳守之而弗失,其善持之也,是谓之正。万物相感而情伪生,万物相交而利害生,故其道有否泰,时有险易,而济之以屈伸语默之变,是谓之通。(《何秉字序》。)

诚至于高明博厚而不息也,然后能定。明至于广大精微而不惑也,然后能应。

聪明不足以自任,权势不足以自私。(以上《上殿札子》。)

圣人先得乎诚,诚则明矣。贤人,思诚者也,因明而后诚。存其所谓正而公者,去其所谓邪而私者,此之谓择善;戒慎于不睹不闻之际,此之谓慎独。而固执之,此之谓明则诚矣。(《诚明说》。)

予愍汝邑民不识为学,父子兄弟不相孝友,乡党邻里不相存恤,其心惟汲汲争财竞利为事,以至身冒刑宪,鞭棰流血而不知止。奈奉天子教条,不可私恕,每刑一人,若伤肤发。而汝辈不知予心,乃相煽炽,构讼成狱,自以为能,使予日不得食,夜不得寝,是诚何心!然非汝百姓之乐于此也,盖不知读书之故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汝父老归告子弟,令来学,予将择明师而教谕之。(《仙居劝学文》。)

为吾民者,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夫妇有恩,男女有别,子弟有学,乡里有礼,贫穷患难,亲戚相救,婚姻死丧,邻保相助,无惰农桑,无作盗贼,无学赌博,无好争讼,无以恶凌善,无以富吞贫,行者让路,耕者让畔,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则为礼义之俗矣。(《仙居劝俗文》。)

学校之设,非以教人为词章取利禄而已,当致学者首明《周官》三物之要,使有以自得于心而形于事类,然后可以言仕。(《杭州劝学文》。)

古灵语

人不可为人所容。(见《晁氏客语》。)

格君心之非,吾徒事也。

世之欲尧舜其君者,莫若求大贤而进之。(以上见刘执中所作《祠堂记》。)

祖望谨案:王偁作《陈古灵传》,诋其迂阔,心窃异之,谓偁不应乖谬至此。及读程俱《北山小集》,乃知此语本于《绍圣实录》,而偁不审而实之者也。北山有曰:「襄所荐三十余人,其所学皆不以当时之所建立为然者。襄之行己,从可知矣。」北山又曰:「襄之美,以壬午之诏而益明。」(梓材案:「壬午」当作「壬子」。)

熙宁经筵论荐三十三人品目

端明殿学士、右谏议大夫、集贤院修撰、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司马光,素有行实,忠亮正直,以道自任,博通书史之学,可备顾问。

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吏部郎中、知许州韩维,器质方重,学亦醇正,知尽心性理之说,得道于内,可以应务于外。

翰林侍读学士、宝文阁学士、户部侍郎、提举崇福宫吕公着,道德醇明,学有原本,事君以进贤汲善为己任。(以上三人皆股肱心膂之臣,不当久外。)

秘书监、集贤院学士、知杭州苏颂,长于史学,国朝典故,多所练达,可充编撰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