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宋元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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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陈邹诸儒学案(全氏补本)(1)

陈邹诸儒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私淑洛学而未纯者,陈了斋、邹道乡也。唐充之、关止叔,又其次也。了

斋兼私淑涑水、康节,

学徒最盛,建炎后多归龟山。述《陈邹诸儒学案》。(梓材案:是卷诸儒皆洛学私淑,而亦各有师承。其为元佑之余者,附入是卷。)

清敏门人(王、楼再传。)

忠肃陈了斋先生瓘陈瓘,字莹中,南剑州人,学者称为了斋先生。少好读书,不喜为进取学。父母勉以门户事,乃应举,一出中甲科,为湖州教授。元佑初,蔡卞帅越州,先生为签判,测知其心术,常欲远之,屡引疾求归,章不得上。檄摄通判明州,卞素敬道人张怀素且来越,卞留先生少须之,先生不肯止,曰:「『子不语怪力乱神』。斯近怪矣。」章惇入相,先生道谒,惇闻其名,询当世之务,先生曰:「请以所乘舟为喻。偏重,可行乎﹖移左置右,其偏一也。」召为太学博士,迁校书郎。惇、卞主绍述之论,追贬温公,上谤宣仁后。先生奏言:「尧、舜、禹皆以『若稽古』为训。若者,顺而行之;稽者,考其当否。必使合于民情,所以成帝王之治。天子之孝与士大夫之孝不同。」帝意感悦。执政闻而憾之,出通判沧州,知卫州。徽宗即位,召为右正言,迁左司谏。先生论议持平,务存大体,不以细故借口,未尝及人晻昧之过,惟极论蔡卞、章惇、安惇、邢恕之罪。御史龚夬击蔡京,朝廷将逐夬,先生言:「绍圣以来,七年五逐言者,皆与京异议。今夬又以言京罢,若公道何!」遂草疏论京。未及上,罢监扬州粮料院。先生出都门,缴四章奏之,并明宣仁诬谤事。帝密遣使赐以黄金百两,改知无为军。明年,还为著作郎,迁右司员外郎兼权给事中。宰相曾布使客告以将即真,先生语子正汇曰:「吾与丞相议事多不合,今若此,是欲以官爵相饵也。吾有一书论其过,将投之以决去就。」正汇愿得书,先生喜,旦持入省,布使数人邀相见,甫就席,遽出书,布大怒,出知泰州。寻除名,窜袁州、廉州,移郴州,稍复宣德郎。正汇在杭告蔡京有动摇东宫,杭守蔡薿执送开封狱,并逮先生对簿。先生曰:「正汇闻京将不利社稷」,瓘岂得预知﹖以所不知,忘父子之恩而指其为妄,则情有所不忍;挟私情以符合其说,又义所不为。京之奸邪,瓘固尝论之于谏省,不待今日也。」内侍黄经臣莅鞫,闻其辞,失声叹息曰:「主上正欲得实,如言以对可也。」狱具,正汇犹以所告失实流海上,先生亦安置通州。先生尝着《尊尧集》,议者以为言多诋诬,编置台州。宰相命凶人石悈知州事,执至庭,大陈狱具,将胁以死。先生揣知其意,大呼曰:「今日之事,岂被制旨邪!」悈失措,始告之曰:「朝廷令取《尊尧集》尔。」先生曰:「某以神考为尧,主上为舜,助舜尊尧,何得为罪!君所得几何,乃亦不畏公议乎﹖」终不能害,又移楚州。先生笃学有识,通于《易》数,言事多验,然持论一衷于理。初,蔡京知其才,待之加礼,先生不肯附丽,恬于进取。及居言职,疏劾奸慝,即所举不避。尝曰:「彼则『举尔所知』,此则『为仁由己』。」识者重其言。宣和六年卒,年六十五。靖康初,赠右谏议大夫,谥曰忠肃。(参史传。)

祖望谨案:了翁最宗元城,则以为涑水私淑弟子可也;每得明道之文,衣冠读之,以为二程私淑弟子可也;精于《皇极》之学,以为康节私淑弟子可也。然而其渊源则出于丰氏,而丰氏出于楼氏。当安定、泰山、古灵倡学时,四明五先生隐约里巷,讲学独善耳。远非诸公比也。一传而丰氏,其传已光大于世;再传而遂得了翁、先之二人。然则椎轮为大辂之始,其功不可诬也。了翁弟子东南,其后多归龟山之门。

(梓材谨案:先生为清敏墓志,自称「门人叙复宣德郎赐绯鱼袋陈瓘叙次」,是先生为丰氏门人之证。顾清敏兼事鄞江王氏,则先生不独为楼氏再传也。)

陈右司说

气质一定而不能自易其习者,非以其不学与﹖气质之用狭,道学之功大,习其所习者未尝察也。天气而地质,无物不然。人藐乎其间,奚以相远﹖其道莫先于学。务学在于求师。

幼学之士,先要分别人品之上下,何者是圣贤所为之事,何者是下愚所为之事。向善背恶,去彼取此,幼学所当先也。颜子、孟子,亚圣也,学之虽未至。亦可为贤人。言温而气和,则颜子之不迁渐可学矣;过而能悔,又不惮改,则颜子之不贰渐可学矣。知埋鬻之戏不如俎豆,念慈母之爱至于三迁,自幼至老不厌不改,终始一意,则我之不动心亦可以如孟子矣。若立志不高,则其学皆常人之事,语及颜、孟,则曰:「我为孩童,岂敢学也!」此人不可以语上矣。先生长者见其卑下,必不肯与语,则其所与语皆下等人也。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过而不知悔,悔而不知改,皆下等人也。闻下等语,为下等事,譬如坐于房室之中,四面皆墙壁也,虽欲开明。不可得矣!

(梓材谨案:以上二条盖录自《小学》。)

学者须常自试,以观己之力量进否。《易》曰:「或跃在渊,自试也。」此圣学也。

人之大恶,虽至于谋反大逆,若有一念悔心,使临刑之际说「我悔也」,便须赦他,便须用他。

祖望谨案:此亦为王氏执迷不悟而发。

君子与人为善,故能养其大体而为大人,故能格君心之非而使天下利见,故能言动以为则法。后之人急急然惟欲己为是也,恐其叛己,以利诱之,以害驱之,天下终不以为然,而自以为过天下,何愚之甚!

学者非独为己而已也,将以为人也。管仲生平多违礼,不若晏子之有节。然孔子称晏子不过谓其「善与人交」,而盛称管仲之仁,以管仲功及天下而晏子独善其身。

学者非徒读诵言语,撰缀文词而已,将以求吾之放心也。故《大畜》之卦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所谓识者,识其是非也,识其邪正也,如是。故能畜其德。

今有人曰:「仕宦而使天下谓之贤人,是自取其善而归过于其君也;使天下谓之不贤人,是自取其恶而归美于其君也。」曰:是不然。此乃李斯分谤之说也。天下谓之不贤,未必不为其君之累。

孔子以柔文刚,故内有圣德而外与人同。孟子以刚文刚,故自信其道而不为人屈。众人以刚文柔,故色厉而内荏。

杨子之书,唯是说到。孟子之书,则自得之。如平旦之气,养浩然之气,皆自得之语。孔子则并自得处亦无。

凡欲解经,必先反诸其身而安,措之天下而可行,然后为之说焉。纵未能尽圣人之心,亦庶几矣。若不如是,虽辞辩通畅,未免乎凿。今有语人曰:「冬日饮水,夏日饮汤。何也﹖冬日阴在外,阳在内,阳在内则内热,故思水。夏日阳在外,阴在内,阴在内则内寒,故思汤。」虽甚辩者不能破其说也。然反诸其身而不安也,措之天下而不可行也。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寻常人便说作两事,失之远矣。盖语学则益,「见善必迁,有过必改」也;语道则损,「惩忿窒欲」也。二卦未尝偏废。

(梓材谨案:以上诸条,皆本吕氏《童蒙训》。第谢山所节《童蒙训》凡十四条,今移入《安定学案》者一条,移入《高平学案》者一条,移入《荆公新学略》者二条。)

先天之学,以心为本,其在经世者,康节之余事耳!世学求《易》于文字,至于《皇极》,或以为考数之书。

祖望谨案:以下《邵氏闻见后录》,皆答杨、游二公书。

《观物》云:「防乎其防,邦家其长,子孙其昌。」是以圣人重未然之防,是之谓《易》之大纲。

康节云:「物理之学,不可强通。强通则失理而入于迷。」《皇极》之书,不可以强通者也。

康节非数学,其学在心。若欲观休咎,则自有八卦可玩吉凶,何必更求之《皇极》之书﹖

祖望谨案:先生晚年私淑康节最深,故予于《康节学案》以景迂与先生牵连列之。先生之《集》五十卷,今不传。予从吕文清《童蒙训》及邵博《闻见后录》中摭拾节略,得二十余条,列之于此。先生所以论康节之学者,杨、游二公不谓然,但其中精语不可没也。

(梓材谨案:谢山所谓摭拾二十余条,盖并所节《行略》诸条而言耳。又案:谢山所节《邵氏闻见后录》五条,今移入《涑水学案》者一条。)

忠肃文集

叶公沈诸梁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叶公当世贤者,鲁有仲尼而不知,宜乎子路之不对也。(梓材案:以上三十六字,从《明道学案》洲所节《附录》并入。)予元丰乙丑夏为礼部贡院点检官,适与校书郎范公淳夫同舍,公尝论颜子之不迁不贰,惟伯淳能之,予问公曰:「伯淳谁也﹖」公默然者久之曰:「不知有伯淳邪﹖」予谢曰:「生长东南,实未知也。」时予年二十九矣。自是以来,常以寡陋自媿。(《责沈文送侄孙几叟》。)

古之善学者,心远而莫御,然后气融而无间;物格而不惑,然后养熟而道凝。山上之木,合抱之材,非一朝一夕之可俟。人之患,在不立其基。基立而不勉,亦何以异于彼哉!(同上。)

汉成、哀之世,使大臣之门有负恩之士,则汉之宗社未至危亡。然使为大臣者不欺其君,尽忠之士亦安忍负其门!(《上曾子宣论日录书》。)

祖望谨案:此指绍述诸公。

列子有言:「世以生人为行人,则死人为归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此御寇未了之语。生死无时而不一,四大无时而不离,何待死为其归乎﹖其生也心归,其死也形化,归而待化,复何俟于言。(《上吕吉甫书》。)

祖望谨案:紫微曰:「此诱吉甫使之为善也。」然愚谓其言稍不醇。

所买书,必以渐观考。乡居应务,当尽人情,不当专守故纸。要之,若缉麻然,虽或放手,勿堙其绪,断则续之,忙复堑舍,久久不辍,绩成长条,岂有间断处也﹖(《与李光祖书》。)

《资治通鉴》曾留意否﹖学者倦于持久,而稽古之习猝难承办,凡如读习寓言,可旬月而了,故弃史不读。不知《六经》、《论语》发明中实之道,以稽古为本。庄周高而不中,寓而不实,其言可喜悦而实则诞幻,尚不如老子之有益于世,况可比吾教之中道乎!《华严》云「依教修行」,此语乃百家之总门也。吾教非彼教,彼教非吾教,其实无二,其门不一,各依自教,则本不相妨矣。冠员冠、履方履而食膜拜者,是舍吾教也。舍经史可证之实,而说诞放无实之文,何以异此!《华严》依教之旨,不若是其偏也。修身行己,奉行圣教尔。如稽古之事,载于《六经》;《六经》之后千余年之事,散于诸史。《通鉴》集其散而撮其要,此英祖、神考之所以赐后学也。(《与邹志完书》。)

(梓材谨案:谢山所拾《忠肃文集》七条,今移入《涑水学案》者一条。)

杂说

一日之计在寅,一年之计在春,一生之计在少。(见《并榈集》。)

身教者从,言教者讼。(见《龟山集》。)

金可死而不化,水万折以东流。

天下之死一耳,死于瘴疠,死也;死于囹圄,亦死也;死于刀锯,亦死也。吾今一视之,俱无所择。

子路死卫,不忘结缨,安而乐之如此,处之有素故耳!

吾生平学佛,故于死生之际了然无怖。

佛为觉,禅为定。

于苦处中习行安乐法。(以上见《默堂集》。)

佛法之要,不在文字,亦不离于文字,只《金刚经》一卷足矣。世之贤士大夫无营于世而致力于此经者,昔尝陋之,今知其亦不痴也。此经要处只九字,曰「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华言一「觉」字耳,《中庸》「诚」字即此也。此经于一切有名有相有觉有见,皆归于虚妄,其所建立,独此九字。其字九,其物一。是「一以贯之」之一,非纪数之一也;是「不诚无物」之物,非万物之物也。年过五十,宜即留意,勿复因循。此与日用事百不相妨,独在心不忘耳。早知则早得力。(《文献通考》。)

吾前此困于患难,他无所惧,所惧者死。今则死亦不惧。

李梁溪曰:此可以见不动心之难。

(梓材谨案:忠肃此说,谢山未标所出,恐是梁溪《集》中所引耳。)

附录

一日,尝与家人语,家人戏问是实否。公退,自责累日:岂吾尝有欺于人邪﹖何为有此问也。(以下《行略》。)

公有斗余酒量,然每饮不过三爵,恐废事也。日有定课,自鸡鸣而起,终日写阅,不离小斋。倦则就枕,既寤即兴,未尝偃仰枕上。每夜必置行灯于侧,自持就案,或问何不呼使者,公曰:「起止不常,若涉寒暑,则必动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吾性安之,不欲劳人。」

公疏文有云:在彼如「举尔所知」,在此则「为仁由己」。未尝以预荐而入其党,亦不以小故而绝其恩。

祖望谨案:此言盖为曾子宣发也,与《上曾子宣书》同。

又云:言满天下无口过,非谓不言也,但不言是非长短利害,虽常言无害。所谓终日言而未尝言,所以无过。

祖望谨案:此言未当。若不言长短利害则可矣,岂有不言是非者乎﹖殆记者之误也。

又云:天下之事,变故无常,唯稽考往事,则有以知其故而应变。。王氏乃欲废绝史学而咀嚼虚无之言,其事与晋人无异,将必以荒唐乱天下。

祖望谨案:先生弹蔡京云:「灭绝史学,一似王衍。」

又云:「北人始可有为,南人轻险易变。」

祖望谨案:弹蔡京云:「重南轻北,分裂有萌。」

张天觉好佛,亦好道,公虽被其荐引,未尝相识,亦未尝通书,但以诗柬之曰:「辟谷非真道,谈空失自然。何如勋业地,无媿是神仙。」

祖望谨案:此则知先生之学佛,亦其寄也。所谓「儒其行而墨其言」。

公通《易》数,如靖康、建炎及隆佑垂帘事,皆豫言之。(以上《行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