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之中一阵波动,方世杰与贺子军便是顷刻之间悄然浮出。方世杰须发皆白,面容有些憔悴,那原本高大威猛的身子,便是显得越发的佝偻。远远望去,便像是一只龙虾。又像是一张紧绷的弓。贺子军脸上满是冰冷之色,浑身上下冷意袭袭,让人不觉退避三舍,整个人初看之下便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千年玄冰一般。
贺子军嘴角一扬,恭敬的说道:“主公,方君宝已是被冥府童姥掳走,你为何不让我等出手解救。”
“冥府童姥乃是鬼王座下首席长老,功力深不可测,粗略估计这童姥怕是元婴中期之境,若我使出全力未必不可战胜此人,只是我顾及的是这幽冥泉水。这幽冥泉水已然贯通两界,若是有个风吹草动,冥界定是派出各方强者,如此一来我们势必陷入重重包围之中。而且日前我早已卜问星象,知道那方君宝命中该有此劫,只不过祸福相依,若是处理得当,还能得些气运福缘。”方世杰撩了撩那花白的胡须,说道动情之处,眼中精光闪动。
“如此说来,那么少主此次幽冥界一行,权当一场造化而已。”贺子军喃喃的说道。
“子军你随我修行,已是有些时日了。我待你如何?”方世杰眼睛一片通红,诺诺的问道。
“回主公的话,我随主公修行,已是有八百年之久。主公待我恩重如山,子军无以为报。”
“时光如梭,白驹过隙,转眼之间我已是两鬓斑白,垂暮等死而已。可是当日魔帝的恩情,却是不曾相报。”方世杰望着远方,似是追忆起一幕幕难以忘怀的往事一般。方世杰抚了抚自己的手掌,显得有些紧张,随即说道:“子军,我给说个故事。”
贺子军一听讲故事,便像个小孩一般,依偎在方世杰的左右,方世杰深情的抚了抚其额头,缓缓的说道:“许久许久以前,在一个叫做沙岭下的小村庄。这里依山傍水,山清水秀。一户和谐温馨的三口之家,便是定居在此。妻子贤惠,丈夫强健,夫妻恩爱,孩子聪慧无比。可是上天似乎不眷恋这户人家,一日做捕快的丈夫,因公殉职。从此厄运便是一直伴随着母子二人,母亲是个美人,艳名四播。丈夫在世的时候,那些员外,官人自是忌惮几分,如今丈夫已死,这些贼人歹念骤起。将那母亲随意侮辱,骚扰,甚至……母亲实在不堪忍受这般折磨,便是在一天夜里悬梁自尽了。
从此,就剩下小孩一人孤零零的苟活于世。人们打他,骂他,说他是天煞孤星,说他将自己的父母克死的。人们把他赶出沙岭下,并告诉他永远不能回来。于是小孩就开始流浪生活,小孩饿了就和群狗争食,渴了就喝地沟水。不过事情远没有如此顺心如意。一日,小孩在破庙中休息,却是在睡梦之中压到了一只老鼠,被其咬伤了,小孩就此染上了鼠疫。小孩知道自己要死了,不过心中一想到能见到爸爸妈妈,心中开怀了不少。
就在小孩神情恍惚之时,一张长满老茧的手,便是伸了过来,将小孩紧紧的抱在怀里。自父母死后,小孩第一次感受能让心跳加快,让心颤抖的温暖了。那是一温暖而又安全的怀抱。
当小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干净被褥之中,身上的病痛也是祛除了。那是小孩第一次见到恩人,恩人身高八尺,英伟不凡,待人极其和蔼。自此小孩便一直跟随着恩人,恩人是个得道之人,为了小孩耗费了半甲子的功力,为其逆天改命。从此小孩福泽绵长,再无灾祸降临。恩人将其收为徒弟,在师父,师娘的照料下,小孩健康茁壮的成长着。
不过为何从此之后,师父厄运连连,小孩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逆天改命之术,只不过师父将霉运强行移转到了自己身上。一日,师父的旧情人来寻他,不过此时师娘已有身孕在身。师父与那婆娘指腹为婚,二人却是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师父本想拒绝这门亲事,只是事务繁杂,来不及办却是被那婆娘撞见了。那婆娘心肠歹毒,行事狠绝,绝非常人可比。师父亲自上门与那婆娘告知其中原委,谁知那婆娘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与师父出手相对,并扬言抓住师娘将其凌迟处死。这婆娘胡搅蛮缠,屡次来犯,师父一时失手误伤了这婆娘。时间一晃,便是三年过去了,师母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原以为此事就此作罢,风平浪静了。
谁知那婆娘心有不甘,死灰复燃。假借赔罪为名,亲自给师父献上了一杯茶,茶中有毒,乃是修道界有名的森罗天罡散。此毒能封印住体内大小筋脉,使其不能发力,如同废人一般。师父一时失察,着了这婆娘的道。原来这婆娘早已勾结了四海龙王,于是一同出手,将师父杀之。师父死后强行凝聚一抹残魂,将小孩送到了一处安全之地。师父本完全可以依靠这抹残魂,使自己复活,可是师父没有怎么做,他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小孩。那婆娘心灵已是有些扭曲,她将师娘封印在一处深海龙渊之中。”
“那小孩最后怎么样,为他师父报仇了,将师娘救出来了吗?”贺子军双眼一片通红,义愤的说道。
“说什么报仇,说什么救人,那小孩最后只是等死而已。”方世杰望了望天际,眼眶之中早已盈满了泪水,可是倔强的强忍着不肯让泪水掉落下来。
贺子军已是被这个故事深深的触动了,那小孩的身世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那师父更是如同方世杰的真实写照一般。贺子军咆哮道:“那小孩太混蛋了,简直猪狗不如,如此一来,他怎么对的起死去的师父,被囚的师母。”
“你骂的对,那小孩确实混蛋,连猪狗都不如。”方世杰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随即冷笑道:“因为我就是那个小孩。昔日的恩师,便是如今方君宝。”
听到此话,贺子军一脸惊骇,便是沉默不语起来,只是久久的伫立原位,听着耳边的风声,呼呼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