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通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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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兵四(1)

孙子曰:「用闲有五:有因闲,有内闲,有反闲,有死闲,有生闲。五闲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因闲者,因其乡人而用之者也。因敌乡人知敌表里虚实之情,故就而用之,可使伺候也。内闲者,因其官人而用之者也。因在其官失职者,若刑戮之子孙与受罚之家也。因其有隙,就而用之。反闲者,因其敌闲而用之者也。敌使闲来视我,我知之,因厚赂重许,反使为我闲也。萧世诚曰:「言敌使人来候我,我佯不知,而示以虚事,前却期会,使归相语,故曰反闲。」死闲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闲知之,而待于敌闲者也。作诈诳之事于外,佯漏泄之,使吾闲知之。吾闲至敌中,为敌所得,必以诳事输敌,从而备之。吾所行不然,闲则死矣。又云,敌闲来,闻我诳事,以持归,然皆非所图也。二闲皆不能知幽隐深密,故曰死闲也。萧世诚曰:「所获敌人,及己叛亡军士有重罪系者,故为贷免,相敕勿泄,佯不秘密,令敌闲窃闻之。吾因纵之使亡,亡必归。敌必信焉,往必死,故曰死闲。」生闲者,反报者也。择己有贤才智谋,能自开通于敌之亲贵,察其动静,知其事计,彼所为已知其实,还报,故曰生闲。故三军之亲莫亲于闲,若不亲抚,重以禄赏,则反为敌用,泄我情实。赏莫厚于闲,厚赏之,赖其用。事莫密于闲,闲事不密,则为己害。非圣智不能用闲,不能得闲人之用。非仁义不能使闲,非微密者不能得闲之实。用意密而不漏。闲事未发而先闻,其闲者与所告者皆死。凡军之所欲击,所欲击之军。城之所欲攻,所欲攻之城者。人之所欲杀,所欲杀之人者。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守,谓官守职任者。谒,告也,主告事者也。门者,守门者也。舍人,守舍之人也。必先知之为亲旧,有急则呼之,则不见呵止,亦因此知敌之情。令吾闲必索知之。敌闲之来闲我者,因以利导而舍之,舍,居止也。令吾人遗以重利,复遇而舍止之,可令诡其辞。故反闲可得而用也。故能取敌之闲而用之。因是而知之,故乡闲、内闲可得而使也。因反敌闲而知敌情,乡闲、内闲者皆可得使。因是而知之,故死闲为诳事可使告敌,因是可得而攻也。因诳事而知敌情,生闲往返,可使知其敌之腹心所在。因是而知之,故生闲可使如期。五闲之事,主必知之,人主当知五闲之用,厚其禄,丰其财。故反闲不可不厚也。反闲,五闲之本,事之要也,故当在厚待。则伊、吕之在夏、殷,为殷、周反闲,岂不重之哉!唯明主贤将,能以上智为闲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所恃而动者也。」

闲谍

春秋时,楚师伐宋,九月不服,将去宋。楚大夫申叔时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楚子从之。筑室于宋,分兵于田,示无去志。王从其言。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兵法:因其乡人而用之,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因而利导之。华元盖用此术得以自通。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宁以国毙,不从城下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楚子,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若不因闲谍,无由得入楚军。

战国郑武公欲伐胡,先以其子妻胡,因问群臣曰:「吾欲用兵,谁可伐者?」大夫关思期曰:「胡可。」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国,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不备。郑袭胡,取之。此用死闲之势。

战国燕昭王以乐毅为将,破齐七十余城。及惠王立,与毅有隙。齐将田单乃纵反闲于燕,宣言曰:「齐王已死,城不拔者二耳。乐毅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师。使他将来,即墨残矣。」燕王以为然,使骑劫代毅。燕人士卒离心。单又纵反闲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墓,僇音戮先人。」燕军从之。即墨人激怒,请战,大败燕师,所亡七十余城悉复之。

战国秦师围赵阏与,赵将赵奢救之,去赵国都三十里,不进。秦闲来,奢善食音寺遣之。闲以报秦将,以为奢师怯弱,而止不行。奢随而卷甲趋秦师,击破之。具示缓篇。此则反用彼闲也。

战国秦与赵兵相拒长平,赵孝成王使廉颇为将,固壁不战。秦数挑战,廉颇不出。秦之闲言曰:「秦之所患,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为将耳。」赵王信之,因以奢子为将,终为秦将白起所败。

楚、汉相持,未决胜负。陈平言于汉王曰:「彼项王骨鲠之臣以亚父范增、锺离眛、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大王诚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闲,闲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然之,遂出黄金四万斤,与平,恣所为,不问出入。既多以金纵反闲于楚军,宣言诸将锺离眛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终不得裂地而王,欲与汉为一,灭项氏,分王其地。项王果疑之,使使至汉。汉为太牢之具,举进。见楚使,举鼎俎而来。即佯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也!」复持去,以恶草具进楚使。去肴肉,更以草菜之具。使归具报项王,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亚父闻项王疑之,乃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汉遣纪信诈降,而汉王宵遁,终灭项羽。羽不悟反闲而亡。

汉使郦食其说齐王田广,舍兵,与郦生纵酒。汉将韩信因齐无备,袭齐,破之。田广烹食其。此偶成韩信用死闲之势。

汉高帝被匈奴单于冒顿围于白登,及使闲厚遗阏氏,阏氏乃谓冒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且汉主亦有神,单于察之。」冒顿乃解围之一角。于是高帝令士皆持满傅矢外向,从解角直出,竟与大军合,而冒顿遂引兵而去。

后汉西域将兵长史班超发于阗诸国兵,击莎车、龟兹二国。扬言兵少不敌,罢散。乃阴缓生口,归以告。龟兹王喜而不虞。超即潜勒兵,驰赴莎车,大破,降之。具声言退诱敌破之篇。斯亦同死闲之势。

晋益州牧罗尚遣将隗伯,攻蜀贼李雄于郫城,互有胜负。雄乃募武都人朴泰,鞭之见血,使谲罗尚,欲为内应,以火为期。尚信之,悉出精兵,遣隗伯等率兵从泰击雄。雄将李骧于道设伏。泰以长梯倚城而举火,伯军见火起而争缘梯,泰又以绳汲上尚军百余人,皆斩之。雄因放兵,内外击之,大破尚军。此用内闲之势。

十六国后凉吕光将吕延伐乞伏干归,大败之。干归乃纵反闲,称众溃,东奔成纪。延信而追之。延司马耿稚曰:「告者视高而色动,必有奸计,不可。」延不从,相遇,战败,死之。具声言退诱敌破之篇。斯亦同班超破莎车之势。

东魏将段琛据宜阳,遣将牛道常扇诱边人。西魏将韦孝宽拒之,遣谍人访获道常手迹,令善书者伪作道常与孝宽书,论归款之意,又为落烬烧迹,若火下书者,还令谍人遗之于琛营。琛得书,果疑之。道常所经略皆不见用。孝宽知其离沮,因出奇兵掩袭,擒道常及琛等,崤、渑遂清。渑音沔。

东魏大将齐神武率兵趣沙苑,西魏大将周文帝遣达奚武觇之。武从三骑,皆衣敌人衣服。至日暮,去营数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以告周文帝。

齐斛律光字明月,为当时名将。后周将韦孝宽守玉璧,今绛郡稷山县。忌光英勇。孝宽参军曲严颇知卜筮,谓孝宽曰:「来年,齐朝必大相杀戮。」孝宽因令严作谣言,令闲谍漏其文于邺,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祖珽因续之曰:「盲老翁背上下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令小儿歌之于路。穆提婆闻之,以告其母陆令萱。令萱以饶舌斥己也,陆令萱即后主乳母。盲老翁谓祖珽也,遂相与协谋,以谣言启后主诛光。周武帝闻之,遂大赦境内,始有灭齐之志,竟平其国。

大唐卫公李靖伐突厥颉利可汗,以唐俭先在突厥结和亲,突厥遂不备,靖因掩击破之。亦以唐俭为死闲之势。

李靖兵法曰:

夫战之取胜,此岂求之于天地,在乎因人以成之。历观古人之用闲,其妙非一,即有闲其君者,有闲其亲者,有闲其贤者,有闲其能者,有闲其助者,有闲其邻好者,有闲其左右者,有闲其纵横者。故子贡、史廖、陈轸、苏秦、张仪、范睢等,皆凭此术而成功也。

且闲之道,其有五焉:有因其邑人,使潜伺察,而致词焉;有因其仕子,故泄虚假,令告示焉;有因敌之使,矫其事而返之焉;有审择贤能,使觇彼向背虚实,而归说之焉;有佯缓罪戾,微漏我伪情浮计,使亡报之焉:凡此五闲,皆须隐秘,重之以赏,密之又密,始可行焉。

若敌有宠嬖,任以腹心者,我当使闲遗其珍玩,恣其所欲,顺而傍诱之;敌有重臣失势,不满其志者,我则啖以厚利,诡相亲附,采其情实而致之;敌有亲贵左右,多词夸诞,好论利害者,我则使闲曲情尊奉,厚遗珍宝,揣其所闲而反闲之;敌若使聘于我,我则稽留其使,令人与之共处,矫致殷勤,伪相亲昵,朝夕慰喻,倍供珍味,观其辞色而察之,仍朝暮令使独与己伴居,我遣聪明者潜于复壁中听所闲,使既迟违,恐彼怪责,必是窃论心事,我知事计,遣使而用之。

且夫用闲以闲人,人亦用闲以闲己,己以密往,人以密来,理须独察于心,参会于事,则不失矣。若敌使人来,欲候我虚实,察我动静,觇知事计而行其闲者,我当佯为不觉,舍其厚利而善啖之,微以我伪言诳事,示以前却期会,即我之所须,为彼之所失者,因其有闲而反闲之,彼若将我虚而以为实,我即乘其弊而得其志矣。

夫水所以能济舟,亦有因水而覆没者;闲所以能成功,亦有凭闲而倾败者。若束发事主,当朝正色,忠以尽节,信以竭诚,不诡伏以自容,不权宜以为利,虽有善闲,其可用乎?

行师先在量力不可穷兵

春秋时,息侯伐郑,郑伯与战于境,息侯大败而还。君子是以知息之将亡也。不度德,郑庄贤。不量力,息国弱。不亲亲,郑、息同姓之国。不征辞,不察有罪,言语相恨,当明征其辞,以审曲直,不宜轻斗。犯五不韪,而以伐人,其丧师也,不亦宜乎!韪音于鬼反。

汉武帝患匈奴屡为边患,雁门马邑豪聂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帝召问公卿,曰:「今欲举兵攻之,何如?」韩安国曰:「臣闻高皇帝围于平城,匈奴至者投鞍高如城者数所。平城之饥,七日不食,天下歌之。解围之后,而无忿怒之心。夫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也,不以私怒伤天下之政,故乃遣刘敬,奉金千斤,以结和亲,至今为五世利。孝文皇帝又尝一拥天下精兵聚之广武,终无尺寸之功,而天下黔首无不忧者。孝文悟于兵之不可宿,故复合和亲之约。此二圣之迹,足以为效矣。窃以勿击为便。」

汉元帝时,朱崖、儋耳二郡夷数反,贾捐之上书请不击。其略曰:「臣闻尧舜禹三圣之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朔南暨声教,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是以颂声并作,视听之类咸乐其生。秦氏兴兵远攻,贪外虚内,务欲广地,而天下溃畔。赖圣汉为百姓请命,平定天下。至孝武皇帝,以国富人逸,攘却匈奴,西连诸国,至于安息,东过碣石,造盐铁酒榷之利以佐用度,犹不能足。当此之时,寇盗并起,征伐不休之故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悁,居缘反。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保全元元也。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雠。』自古而患之久矣,何况乃复其南方万里之蛮乎!臣窃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踰千里,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无功乎!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皆可且无以为。」于是遂罢其郡。具边防南蛮篇。

后汉光武建武中,北匈奴衰弱,臧宫、马武上书:「请临塞,厚悬购赏,喻告高句丽、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及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北虏之灭,不过数年矣。」帝曰:「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具边防匈奴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