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帝崩,前尚书郎曹等奔赴,皆服齐缞。诏书侍御史喻希表弹其失礼。博士孔恢等议云:「礼无解职厌降之文,令有去官从本官之品,典律并愆,轨训有违。按等并以凡才,着蒙荣饰,或濯缨清波,不能仰遵王度,自同隶人,愆义违则,亏黩王猷。请以见事免等所覆除官。」曹上表自理曰:「臣闻君丧之礼,贵贱不同。礼,臣为君斩缞,仕焉而已,为旧君齐缞。爵禄既绝,朝见既替,盖以疏贱于亲贵,故降其制也。又国丧仪注,居职者朝夕临,去职者朔望临。礼,哭泣之节,各称其服,哭轻则服不得重。据令,去职之臣朔望哭,宜为旧君服齐缞。是以臣前率而行之,不敢有加。臣服齐缞,哭临殿庭,踰月历旬,外内监司,莫之或讥。及至梓宫将幸山陵,诸官来赴,服斩者多。此皆意存于重,而不原于制,遂使亲疏贵贱,无有等差。曾参欲勿除父母之丧,仲尼患其过制。今去官者服在官者之服,固为过制,非圣哲所许,而不推古今正礼难臣。若难者有证,臣对无据,甘受违制。」
周制,庶人为国君。郑玄曰:「不言人而言庶人者,或有自在官者,谓工匠之属也。天子畿内人服天子亦如之。」马融曰:「众人为国君服齐缞三月也。」大夫在外,其妻、长子为旧国君齐缞三月。妻言与人同也,长子言未去也。郑玄曰:「在外,待放已去者。妻虽从夫而出,古者大夫不外娶,妇人归宗往来犹人也。春秋传曰:『大夫越境逆女,非礼。』君臣有合离之义,长子去,可以无服。」
汉石渠礼议:「戴圣曰:『大夫在外者,三谏不从而去,君不绝其禄位,使其嫡子奉其宗庙。言长子者,重长子也,承宗庙宜以长子为文。』嫡妻之长子也。萧太傅曰:『长子者,先祖之遗体也。大夫在外,不得亲祭,故以重者为文。』宣帝制曰:『以在故言长子。』」吴徐整问曰:「妇人为君之服周,则诸侯夫人亦为天子服此也。其闻丧之仪,衣麻之数,哭泣之位,变除之节,如周制将复有异耶?」射慈答曰:「其畿内诸侯夫人,有助祭之礼,则始丧之时,悉当到京师,复当还耳。其畿外诸侯闻丧,则当于路寝庭发丧,夫人当堂上也。变除之节,皆如周服之制也。」
晋贺循按:「郑注丧服云:『凡妻从夫降一等。夫合三月,则妻宜无服,而犹三月者,古者大夫不外娶,其妻则本国之女也,虽从夫而出,妇人归宗,往来犹人,故从人服也。长子有服,谓未去者也。』循以为以道去君,非罪之重,其子尚可以留,值君薨则服也。」
戴逵谓:「郑玄注丧服不通。何者?妇人义无二尊,故出嫁则降父而服夫,何至为人去国乃兼服二君乎?若果宜两服,夫经记应见。将谓大夫于君之母妻,本有齐斩之殊,乃仕焉而已,则俱在三月,盖其义也。」郑昕答曰:「按礼,妻为周而长子三月。今夫虽在外,妻尚未去,恐或者嫌犹宜周,故言与人同,则出国无服可知也。所以别言之者,明夫既去位,妻便同于人耳。」
崇氏问曰:「齐缞三月,大夫在外,其妻长子为旧君。大夫去适他国,便为其所适国君服,于本国绝矣。妻从夫,当为后君服,旧宁以为人乎?以为宜与长子未去者同耳。」淳于睿答:「若妻未去,自若人也,不为旧君也。」
周制,继父不同居者。尝同居,今不同居也。
大唐圣历元年,太子左庶子王方庆尝书问太子文学徐坚曰:「女子年幼小而早孤,其母贫窭,不能守志,携以适人,为后夫之所鞠养,及长出嫁,不复同居。今母后夫亡,欲制继父服,不知可不?人间此例甚众。至于服纪,有何等差?前代通儒,若为议论?」坚答曰:「仪礼丧服经:『继父同居齐缞周,谓子无大功之亲,与之适人,所适亦无大功之亲,而所适者以货财为之筑宫庙,岁时使之祀焉者也。』郑玄曰:『大功之亲,同财者也。筑宫庙于家之外,神不歆非族也。以恩服耳,未尝同居即不服也。』小戴礼记继父服,并有明文,斯礼经之正说也。至于马融、王肃、贺循等,并称大儒达礼,更无异文。唯傅玄著书,以为父无可继之理,不当制服,此礼,焚书之后俗儒妄造也。袁准作论,亦以为此则自制父也,乱名之大者。窃以父犹天也,爱敬斯极,岂宜腼貌继以他人哉!然而藐尔穷孤,不能自立,既随其母,托命他宗,本族无养之人,因托得存其继嗣。在生也实赖其长育,及其死也顿同之行路,重其生而轻其死,笃其始而薄其终,称情立文,岂应如是?故袁、傅之驳,不可为同居者施焉。昔朋友之死,同爨之丧,并制缌麻,详诸经典。比之于此,盖亦何嫌?继父之服,宜依正礼。今女子母携重适,寄养他门,所适慈流,情均膝下,长而出嫁,始不同居。此则笄总之仪,无不毕备,与筑宫立庙无异焉,盖有继父之道也。戴德丧服记曰『女子子适人者,为继父服齐缞三月』,不分别同居异居。梁氏集说亦云:『女子子适人者,服继父与不同居者服同。』今为服齐缞三月,窃为折衷。」方庆深善此答。
周制,曾祖父母。何以齐缞三月?小功者兄弟之服也,不敢以兄弟之服服至尊也。郑玄曰:「正言小功者,服之数尽于五,高祖宜缌麻,曾祖小功也。据祖周,则曾祖宜大功,高祖宜小功也。曾祖高祖皆有小功之差,则曾孙玄孙为之服同也。重其缞麻,则尊尊之义也。减其日月,恩杀也。」王肃曰:「祖父周则曾祖大功,而传以小功为说者,服本以周为正,父则倍之故再周,祖亦如焉故服周,曾祖恩轻,加所不及,正当小功,故传曰以小功言之耳。传言小功者兄弟之服,是据祖父而言也。从祖祖父、从祖父、从祖昆弟,此三者其亲皆从祖父而来也,而己皆为之小功。从祖昆弟同与己为兄弟之族,而从祖父与己父为从父兄弟者也,从祖祖父则与己祖父为兄弟,故曰小功者兄弟之服也。不敢以祖父兄弟小功之服服祖父之尊者,故曰不敢以兄弟之服服至尊。」
晋袁准正论:「按礼丧服云『为曾祖父母齐缞三月』,自天子至于士,一也。祖周则曾祖大功,高祖小功,而云三月者,此通远祖之言也。今有彭祖之寿,无名之祖存焉。尔雅有来孙、云孙、仍孙、昆孙,有相及者故也。十代之祖在堂,则不可以无服也。郯子曰『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非五代祖也。蒯聩祷康叔,自称曾孙,非四代之曾孙。然则高远也无名之祖,希及之矣,故不复分别而重言之也。故三月以着远祖之祖,故齐缞以见高祖以上之服。远祖尊,故以重服服之;恩杀,故减其月数。故举三月,则知其远祖;称曾高,其服同也。儒者或以为高祖无服五属之文,而云无服乎?族祖祖父缌麻而曾祖三月乎?」
大唐贞观十四年,侍中魏征奏:「谨按曾祖高祖父母旧服齐缞三月,请加为齐缞五月。」
周制,大夫为宗子,不敢降其宗也。马融曰:「五属孙虽为大夫,不敢降宗子者,故服齐缞三月。」大夫为旧君。大夫去,君扫其宗庙,故服齐缞三月,言与人同也。何大夫之谓也?言以道去其君而犹未绝。郑玄曰:「以道去君,谓三谏不从待放也。未绝者,言爵禄尚有列于朝,出入有诏于国,妻子自若人也。」马融曰:「大夫为旧君,据不在列位,不敢自比于留臣,故自同于庶人也。」雷次宗曰:「经前已有为旧君,今复有此旧君,传所以知前经是仕焉而已,后经是待放未去者,盖以兼服小君,知恩有深浅也。仕焉而退,君臣道足,恩义既施,恩及母妻。今被放而去,名义尽矣,若君不能扫其宗庙,则但不为戎首而已。以其犹复未绝,故得同于人庶,适足以反服于君,不获及其亲也。」
晋崇氏问淳于睿曰:「凡大夫待放于郊三月,君赐环则还,赐玦则去,不知此服已赐环玦未?」答曰:「其待放已三月,未得环玦,未适异国,而君扫其宗庙,故服齐缞三月。」
或难曰:「今去官从故官之品,则同在官之制也,故应为其君服斩。王肃、贺循皆言老疾三谏去者为旧君服齐,则明今以老疾三谏去者不得从故官之品可知矣。今论者欲使解职归者从老疾三谏去者例,为君服齐,失之远矣。」释曰:「按令,诸去官者从故官之品,其除名不得从例。令但言诸去从故官之品,不分别老疾三谏去者,则三谏去得从故官之例。王贺要记犹自使老疾三谏去者为旧君服齐,然则去官从故官之例,敢见臣服斩,皆应服齐明矣。夫除名伏罪不得从故官之例,以有罪故耳。老疾三谏去者,岂同除名者乎?又解职者尝仕于朝,今归家门,与老疾三谏去者岂异,而难者殊其服例哉!」
又难曰:「按礼及先儒说,为君服齐,唯年老废疾与待放之臣而已。老归者无复为臣之道,放退者终身不复入君之朝,臣之义绝,宜降而服齐缞。解职者后将复仕,无离绝之事,固应服斩。二者各异,岂得相准?」释曰:「古者年老废疾,乃得致仕。闵子骞曰『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仕,孔子善之。此非老而致仕之例。礼亦当为旧君服齐缞,不唯年老废疾待放而已也。夫君退臣,苟非坠诸渊之虐,臣虽去此仕彼,亦无绝道,况以老疾归家不出国内而可绝乎?礼,臣三谏不从,不得已而去;若君能悔过纳谏,闻命骏奔,何为终身不入君朝乎?君为人父母,人于君有子道,尊君之义,臣人一耳。而礼臣为君服斩,云为君服齐者,别亲疏、明贵贱也。老疾待放之臣与人同服者,亦以疏贱故也。而难者不察疏贱厌降,乃云『绝其旧君』,悖于礼矣。解职者既已疏贱,与老疾去者无异,宁可必己后可还仕与自同于见臣为其君服斩乎?如令后可还仕,便得同见臣之制,三谏去者,一时罢退,后可还仕,方于解职,未始有殊。二臣之服,例皆应齐,而难者偏许三谏去者服齐,使去职者行斩,难以言通论矣。」
又难曰:「王者无外,天子之臣虽致仕归家,与在朝无异,不得称君为旧而服齐缞也。」释曰:「京师方千里之地谓之畿,其余以封诸侯。畿内之人服天子齐缞,畿外之人则不能以为天子有内外之差。王者以天下为家,夷狄之士,亦莫不统,故曰无外之义,非所以论服也。书曰『臣为朕股肱耳目,宣力四方』,言君臣相与共政事,有一体之义。亲而贵,故君臣之名生焉。致仕者疏贱,不得复托体至尊,故谓之旧君。凡在职称君而俱服斩,去职亦宜称旧而俱服齐。」
左丞郑袭曰:「君非天子之称。」博士答曰:「天生蒸人而树之君,天子非君,君将焉在?」
周制,诸侯大夫之臣为旧君服。记云:「违诸侯,之大夫,不反服;违大夫,之诸侯,不反服。」郑玄曰:「君、大夫,尊卑异也。违,去也。去诸侯仕诸侯,去大夫仕大夫,乃得为旧君反服。」王肃曰:「所适尊卑同,反服旧君。」
晋武帝泰始中,尚书令史恂本文姓阙等是故少府鲍融故吏,假诣丧所行服,散骑常侍何遵驳以为:「礼云『违大夫,之诸侯,不反服』,则之天子亦不反服矣。恂等已登天朝,反服旧主,典礼相违。」荀顗表云:「礼,臣为君斩缞三年,与子为父同。以进登天朝,绝无旧君之心,废反服之礼,非所以敦风崇教。今使仕者反服旧君,于义为弘。」诏曰:「可重下礼官评考。」尚书吴奋议以为皆不应服。尚书何桢议以为:「礼为贵臣贵妾缌服三月。夫贵之施贱,犹论恩纪以制服,况尝为臣吏,礼遇恩纪,优劣不同,焉可同之一例。今以为辟举正职之吏,宜依古为旧君服,不论违适之异,皆齐缞三月。其余郡吏,闻丧尽哀而已。」衡阳内史曾瑰议以为:「古者失地之君,托身造次,感一时之惠,犹齐缞以为报;尝为臣吏,礼待优备,故依礼托情而弘教训矣。」国子祭酒孔愉议:「应从弟子服师之制。昔夫子既丧,门人若丧父而无服,吊服加麻。今纵不能尔,自宜三月,加以环绖。未闻深衣之制。白帢布衣是今之吉服。君吊其臣犹锡缞,况临故君而可夺情服乎!」范汪议:「当今刺史郡守幕府,事任皆重,与古诸侯不异也。按汉魏名臣为州郡吏者,虽违适不同,多为旧君齐缞三月。」范宁议云:「吊服加麻,轻末之服。臣为君服斩缞,旧君齐缞三月,此古今所以得异。宁谓臣有贵贱,礼有降杀。州郡纲纪,察举辟命之吏,闻旧君丧,应即奔赴。在官之人,亦宜弃职而去。虽不皆与礼合,称情立文也。或曰:『州郡守牧丧,官吏为之齐缞以终葬,故服旧君缌麻,所以为轻重之杀也。』臣为君服斩,三代之达礼。秦罢侯置守,虽不继位,皆有吏臣,不得准古诸侯也?」
虞道恭问曰:「旧君齐缞三月。今见为人吏,旧君丧,今同在此,未知礼犹得服不?」徐邈答曰:「若更仕一君,便绝前君,足下疑于今为人吏是也。吾谓仕者岂以后绝前邪?正使仕于此君之朝,而追前君,亦何不可,况为前君服旧君之服也。」
周制,曾祖父母为士者,如众人,服齐缞三月,大夫不敢降其祖也。马融曰:「尊祖故不降也。」陈铨曰:「大夫不敢降其曾祖为众者,如众人也。」女子子嫁者未嫁者为曾祖父母。嫁者,其嫁于大夫者也。未嫁者,其成人而未嫁者也。服齐缞三月者,不敢降其祖也。郑玄曰:「言嫁于大夫,明虽尊犹不敢降也。成人谓年二十已笄醴者也。此着不降,明有所降也。」马融曰:「嫁者未嫁者为曾祖父母服。嫁者,嫁为大夫妻也。成人谓十五已上许嫁未行者也。以祖名曾,明妇人虽为天王后,不降其祖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