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池?”凌寒落的声音很轻,没有怨恨,没有喜悲。
“……不……不……我……我……”曲水想要否定,可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宗兰一直怀疑几位公子欲对小公子不利,可始终没有想大自己身边竟然潜藏着敌人的眼线。
“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我没有……我从未想过伤害公子,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请公子相信我。何况大哥已经死了又怎会让人来谋害公子。”
凌寒落冷冷的看着他。曲水一身漆黑对应着冥寒落一身雪白,两个极端,仿佛掩藏着怎么去消退不了的深仇大恨。
“二公子不必惊慌,如今身份已被识破,杀了他为你父亲及楚家英灵报仇。”袁昌洪露出阴狠的神色,将曲水引到对立的位置上。
“你说谎,父亲含笑而终,何来仇恨?何况大哥让我一定要保护他,又怎会伤害他。”这是曲水在走向生的路上之时楚玉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整个楚家终究还是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你不恨我?”凌寒落平静的声音传进曲水的耳中,曲水不该抬头,只能垂下头聆听。
“我是恨你的,可是却没有理由杀你。……我不明白,大哥他想保护你,他将你视为他的生命,可他却是因你而死。”
凌寒落蹲下身对视着曲水的眼睛。“恨?多么炙热的感情,你恨我,而我的恨又要谁来承担?”
曲水骇然的瞪大了。
凌寒落缓缓站起身,不再言语。他的心很痛,谁咒骂他没有心,谁说他一辈子都是活在别人编织的牢笼中。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质疑我的人就是你。”他想要忘记的过去,他以为他已经死去,那些记忆该随着他的重生而忘记,可是为什么依旧如此清晰。
袁昌洪见没有办法将曲水引为同伙,心中气愤。这两兄弟都是一样的德行,将杀父之仇弃之不顾,拜倒在仇人的脚下。
“哼,你和你大哥一样,自寻灭亡。”说道楚玉,袁昌洪既痛心又愤怒。
他一生的悲剧都只与一个人相关,他原本以为他不会被仇恨遮住双眼,当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之后,他发现仇恨非常容易,也只有仇恨才能让他活下去。
这样的人是悲哀的,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陷入了自己的癫狂中,屋外下起了大雨,伴着雷鸣和闪电,连他们的说话声都几乎要被掩埋。
客栈飘来浓烈的香气,在这种情况之下,不用想就知道这香气有问题,可就算立即闭气还是让人失了力气。
青花音和文殊兰趴在桌上,呼吸急促,身体仿佛就向灌了铅一般沉重。沙幕绝依然宁静的坐在板凳上,潇洒的摇着手中折扇。站在凌寒落身边的宗兰及蜀葵已经支撑不住跪道在地,即便是这样还是在苦苦支撑。修尘殇站在凌寒落身后,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也只有萧时臣睡得踏实。
“哈哈哈哈……”
“这催眠香真是艳俗,闻着太过浓烈,易让人察觉,俗不可耐。”沙幕绝优雅的摇着手中折扇,看似漫不经心,说出的话也只是让袁昌洪轻蔑的冷哼了一声。
其实这种香气像是檀香,檀香是常见的熏香,很多大家族都会使用,就是这种香气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是这种香又比檀香稍稍浓郁了一些,像是劣质品。对于常年使用熏香的富家公子,闻着这种劣质品,不免觉得俗气。
凌寒落从不使用熏香,他身上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竹叶清香。
袁昌洪表面上看不起沙幕绝这种残弱公子,可内心已经震惊一片,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已经被沙幕绝所察觉。
沙幕绝越是云淡风轻,他就越是心惊胆战。
此时此刻他只能速战速决,屋外的弓箭像雨一般快速的射来,修尘殇想要保护凌寒落,又不能不管失去自我保护的青花音及萧时臣等人。好在沙幕绝是个聪明人,立即冲出客栈大门,打乱了弓箭手的进攻。片刻时间整个客栈已经混乱一片,在漆黑的夜色下雨水掩盖了一切。
一切落下帷幕,客栈之中的蜡烛都被打翻,在这黑暗中,也只能依靠闻声辩位。修尘殇好不容易打燃火石点燃蜡烛,原本整齐的客栈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可以容人下脚,因为受迷香的影响,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
当修尘殇找寻不到凌寒落的时候,他就像一只失控的野兽开始嚎叫。
“落儿。”
…………
“落儿。”
修尘殇很着急,当场面混乱时他没有注意到凌寒落,他知道凌寒落武艺高强,可人在担忧的时候把一切都给忽略了。
和凌寒落一起失踪的还有沙幕绝,沙幕绝此人来历不明,故意接近他们也不知意欲何为。虽然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可他这人一般亲近一个人都是伴着目的性的。
“修哥哥,你别担心,他的武功一般人是伤不了他的,我们还是先冷静下来。”青花音说话的声音还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她站在修尘殇的身边抓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冷静。
修尘殇很担心凌寒落,现在的他更加断定凌寒落的身份必不凡,他留下文殊兰与青花音两个女子照看醉酒的萧时臣,其他人都分散出去寻找凌寒落。
这个黑夜,呼叫声只会在自己的耳边萦绕,怎么也传递不出去。加上狂风不歇连火把也点不燃,黑夜中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就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寻找了一个晚上,直到太阳初升,大地又有了新的生机。一张张疲惫的脸掩盖不住焦急,原本柔顺的黑发也已经凌乱不堪,可那个消失的人始终没有找到。
凌寒落在暗黑中迷失了方向和自我,雨水侵蚀了他的内心及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头上的纱帽早已不知所踪,小镇上的微弱灯光早被他抛在身后,在这黑夜之中连唯一的那点光芒都不是属于他。
萧时臣还在睡梦中,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时发出几声呓语,让文殊兰好一阵脚踢。他做了一个梦,他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看着一个人决堤的泪水,他是那么悲伤,仿佛眼泪一生都不会停止。
他靠近不了,也无法远离,最终只是默默看着。
他注定将成为一个记录者,游走在别人的故事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