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名妓传
34738800000001

第1章 前言

在中国封建社会,妇女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她们在蒙受政权、神权、族权的压迫下,还要蒙受夫权的压迫。在某种意义上,夫权的压迫最深重。圣人的典训,已经给妇人定了性,孔子是这样说的:“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论语,阳货》)据说孔夫子在不惑之年,即四十岁上,把妻子休了。这一说无从考证,但这位圣人对妇女有偏见,则大概可以成定论。

在封建伦理道德中,对妇女的要求甚为苛刻。三从四德就是紧箍咒。《仪礼·丧服传》:“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就是三从,即妇女从生到死,一生都要依从男性,她们没有个人的意志和自由,她们只是男性泄欲和生儿育女的工具。所谓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周礼·天官·九嫔》注云:“妇德谓贞顺,妇言谓辞令,妇容谓婉娩,妇功谓丝臬。”说明白点,就是妇人对男性,第一要忠贞,第二说话谦恭,第三仪态装束要端庄温柔,第四做好针线茶饭的服务。一句话,妇人的视听言动都要围绕着男性。四德之中,妇德一条最为严酷,特别是宋明理学大兴以后,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更把妇女打入十八层地狱。反之,男性则可为所欲为,三妻四妾,名正言顺,为的是人丁兴旺,多育子女。至于统治阶级,更是荒淫无比。子蒸父妾,侄妻姑氏,兄纳姊妹,父霸儿媳,史不绝书。男性对女性严厉如此,而对自己放纵如彼,这就是红颜薄命的社会总根源。

少女少妇,谓之红颜。“红颜多薄命”,有广狭两个概念。泛言之,妇女命皆苦;析言之,越是漂亮的妇女命越苦。因为妇女只是男性的附属物,是私有财产。色艺双全的少女少妇,如同价值连城的珍珠宝贝,成为男性注目的中心,成为掠夺的对象,所以命运多变故。在封建意识桎梏下的妇女,尤其是“红颜”,也把自身视为一种稀世之宝,待价而沽,名伎的纵欲放诞,不就是一种自我拍卖吗?由此可见,妇女在封建社会所受的深重压迫。我们研究妇女史,研究封建社会下红颜多薄命这一社会现象,从意识形态上消除红颜多薄命的心态,可以说是妇女解放运动的课题之一。在这个意义上,选择红颜多薄命的典型——名伎,剖析其生活及心态,是十分有意义的。

并非所有的妓女对自己的命运都逆来顺受,她们抗争,她们呼喊。尤为难得的是有些苦命红颜对国家兴亡的关心、对气节的坚守,一点也不减须眉男子。李香君拒收杨文骢所迭阮大铖的妆奁,怒斥奸党,凛凛正气,使得复社名士侯朝宗自愧不如。清兵破南京,柳如是欲殉国难,羞煞食君之禄的须眉名士钱谦盖。柳氏死时嘱子女“悬棺而葬”,表示死后灵魂不践清朝土地,何等的节烈!王翠翘劝海盗受降,身为朝廷命官的胡总督,不但不赏,还加以羞辱,视为俘虏,王翠翘以死抗争,演出了一幕悲壮的活剧。贱娼俗妓赛金花,为了钱去卖身,还做鸨母去祸害清白女子;但在八国联军破京都的国难之时,她没有去发国难财,她牺牲自己去解救同胞,堪称中国的“羊脂球”。

貌美与“祸水”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本书所选十大名伎,不但人体美,才艺美,而且不乏精神美、情操美的闪光。读者看了这十大名伎传,对扭曲历史的传统观念,或许会得到一些纠正。这也是本书作者的一个目的。

作为名伎,天生丽质是先决条件,自不待言。但名妓绝非仅仅以色事人,她们必须有很高的文化素养,或能歌善舞,或精于丝竹管弦,或善长侑酒行令、赋诗酬对。她们既是绝代佳人,又是在某方面有造诣的艺术家,如薛涛就是名传古今的诗人和文学家。唐宋以来入乐籍、妓籍的妓女,都以卖艺为生,兼卖淫。这和“土娼”“私窠子”专以色相事人的低级妓女是不同的。所以本书用“伎”字题名,就是要突出名伎的“伎乐”之长,以免引起误解。名伎亦是妓,这一本质又不可改变。故行文“伎”、“妓”兼用(这两个字古代也通用)。

本书作者多半以实录笔法论述名妓之花的产生与凋谢,留给读者去评价,去思考,这一精神,不失为谨慎。当然各位作者,力图写活名伎的风姿,写好名伎的生活,写出名伎的成就,写透名伎的心态,反映名伎所处时代的风俗,鞭笞产生名伎的社会土壤,还历史名伎的本来面目。这又是严肃的。本书作者,都是搞历史研究的,本书写的是历史,而非风月小说。通过名伎人物传来反映封建社会底层妇女的生活,并从一个侧面展示封建社会的一角或一个层面。所以传主事迹皆持之有故,评说皆言之有据,行文所书重事实不作虚构。如传说的李师师之骂贼自尽,小凤仙之自杀殉情等等,旧时皆盛传于人口,作为小说家言不失为神来的情节,但因非史实而被作者们否定了。在写法上为了通俗、流畅,有的也采用了小说笔法,有的采用了铺陈的演义语言,但在大要关节上不失历史之真。所以本书是一部名与实相符的人物评传,一部风尘血泪书,是值得一读的。本书有六个传由舒畅组织,四个传由左书谔组织,最后由张大可统稿、定稿,负责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