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小说家卡夫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就已开始写小说。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世界大战,他就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绝望地死去的。在他留给一位朋友的信中,请求朋友把他所有的著作付之一炬。他自己把坟墓做好,决定自己爬到坟墓中去。他希望把自己写的那些怪异而又悲惨的小说随身带走,同他一样消失在黑暗中。
他的朋友马克思·布洛德也是一位小说家,幸亏他没有把卡夫卡的小说烧掉,因此我们今天仍能读到他的小说。卡夫卡的小说很出色,只是太暗淡、太消沉了。因为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因此他要逃避,仿佛自己根本就没有科学地研究过这个世界一样。正如有一个朋友所说,他这是怠工,此话说得很中肯。
他似乎希望自己很快走完人生的旅程,快快殒落。我们不妨说他已服下的慢性毒药,正渐渐侵蚀他的灵魂。他恨自己,恨生命,所以希望逃避,逃得无影无踪。这是自绝的一个特例。
许多人对生命,竟如此糟蹋,如此愤慨,如此厌烦,如此痛心,又如此失望。他们这样做,不是逃避,就是随波逐流。他们毫无盼望,毫无欢乐。他们枯坐在人生苦泉之旁,等待着天明。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自暴自弃?他们酗酒,服用镇静剂,缺少信心,甚至根本没有信心。他们在思想与行为上的谬误,使人生一败涂地。在我们周围,可以看到许多本来很可爱的人物,现在真该丢入垃圾箱去。这种人力的浪费实在可怕,教人伤心落泪。音容枯槁的人在城市街道上穿梭而过,这些人即使不说绝望,至少对未来的希望感觉很渺茫。这些人并不只有穷人,那些坐着高级汽车的人,也许同样感到人生空虚、贫乏、不愉快。这种悲剧,不论贫富,都会碰到。
有时候,一个人还会去损害别人,这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时时会碰到的。譬如丈夫会虐待妻子,使她觉得生活就是在服一种苦刑。妻子也可能对丈夫吹毛求疵,使他心头苦楚难言。一个人如果对他人如此苛求,那么他自己一定会先自暴自弃。
如果父母使儿童早年心头受创伤或受屈辱,那么孩子在渐渐长大的旅途中,也就常常会摔倒在地。还没有挣扎时,便早已败退。他们在心里已认定这件事有困难,办不成,他就总是会找到理由,其结果也就会真的不成。
莽撞、忧虑、犹豫不决、妒忌这些都是恐惧的化身,它们都会损伤我们的精力。这些看来都是些小的缺点,可是我们仍然必须严防。它们日夜准备侵袭我们,永无止息。当它们侵袭时,如果我们没有好好地防范,好好地搏击,因此让它们占了优势,我们便无法逃命了。因为如果我们随它去,在这些祸患中,只要有一个抓住了你,你的一生就会后患无穷。所以我们一定要脱离使自己畏惧的小屋,架起桥梁,与人联系,彼此守望相助。这时候,我们会发现他人也像我们一样在受苦,一样孤独,一样害怕,一样受挫,也一样面对重重打击,但他们仍在奋斗不懈。只要我们同他人打成一片,才会获得自信,也才能信任他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工作等待着人去做;总有真理供我们追寻;总有我所爱的人,也有爱我的人;太阳照临之处总可以找到美。因此我们应无所畏惧。
古往今来,许多伟大人物,也同我们一样有恐惧,有烦恼,可是他们因忙于工作,没有时间为内心的冲突而停留踌躇不前。当他们碰到患难就能挺身而出。如果责任重大,他们就俯身把它担负起来。即使面临死神,他们也能坦然置之。
有什么能钳制我们的生命?我们所能把握的就是今生,要牢记人生转瞬即逝。如果我们从人生的这一奥秘中不能领略其真谛,假使我们不能在这短暂的人生中谱写出伟大的乐章,那么我们这一生就会至此完结了。假使我们有信心打好人生这一美妙的战役,那么我们是一定会凯旋的。
写到这里,我该打住了,因为再写下去也没用了。当我想到人生的瑰丽与奇妙,在这短短的岁月中我们能取得巨大的成就,生命就在我眼前跳跃。它是如此活泼,我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描述它。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所钟爱,还能仰望天上的星辰,这已经是一种无尚的尊荣,无比的欢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