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蕃帝国建立之前,古代西藏有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象雄。象雄(在今阿里地区南部)原是由十八个部落组成的联盟。他们主要是信奉苯教。苯教主要崇拜天、地、水、火、雪山等自然物。苯教重鬼信巫,在人们日常生产和生活中,几乎事事都要向鬼献祭以求平安,并崇尚念咒、驱鬼、占卜、禳祓等仪式。这种以信仰自然神为主体的宗教,在经济文化不够发达的西藏古代,最容易支配和影响着人们的观念和意识,它直接渗入到人们的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方式之中。苯教像一根基线维系着藏民的方方面面。宗教对于西藏的影响,决定了西藏文化的基本特征,也决定了藏民的基本人格。
对于古老民族来说,宗教的产生其实就代表着人们的精神追求和寄托。高原世界的广袤和荒凉,更使早期藏民笃信着自然神的能力和膜拜偶像的实物性,因此远古时代所崇信的原始苯教只崇信大量自然神。西藏地处中原神州和印度这两大文明之中,是中印文化对流的交汇地带,滋生于印度的佛教和由西域传入中国的佛教,自然要在这里纽结和沉淀,从而成为具有浓厚地方色彩,既有别于印度佛教,而又有别于中华佛教的藏传佛教,亦俗称“喇嘛教”。
初期的佛教在西藏的传播也遇到相当大的阻力,主要是苯教的抵制。但这种有强大生命力的系统佛教,以其追求永恒和乐土,在社会底层赢得了越来越多的信徒,它以其诱人的魅力和宽容的精神逐渐博得广大信仰苯教者的好感。佛教在不断的“苯教化”中改换着苯教,到八世纪赤松德赞执政时,在今克什米尔地方的密宗大师莲花生被延请进藏弘法。大师一路降伏鬼魔,把苯教的神统统接纳为护法神而请入佛教寺庙。在藏传佛教中的“转世制度”和“天葬仪式”等,就来源于象雄文化的苯教之中。
公元八世纪西藏建起第一座正规佛教寺院桑耶寺,标志西藏佛教进入“前弘期”。藏族僧人开始出现,由首批剃度的“七觉士”发展到三百余人,同时大规模地译经,到热巴布继位时,西藏佛教兴盛局面连佛教故乡印度也望尘莫及了。
十五世纪初,原籍青海湟中,十七岁赴藏深造的宗喀巴针对宗教时敝进行改革,他以噶丹派教义为宗,集各派大成,创立了格鲁派(黄教)。随着黄教四大寺院(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和扎什伦布寺)的建立,寺庙集团的形成,为黄教势力的发展奠定了基础。黄教政治上获得了各地方势力和明清王朝的支持,经济独立,最终夺取了西藏的统治地位,成为西藏政教合一的代表。黄教风靡所至,几乎使西藏各类文化无不带有宗教色彩,成为藏传佛教最鲜明的外观特征。藏传佛教作为西藏地区的宗教,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早在吐蕃时期,吐蕃赞普曾起用高僧为执政大臣,开了佛教干预政治的先河。特别是黄教达赖和班禅两大活佛系统在清代顺治和康熙时,受到册封,受托管理西藏政权。于是“政教合一”制度才逐渐发展完善起来,从而创造了举世无双的“政教合一”的政治制度。
长期以来,西藏政教合一的统治,使宗教渗透在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等各个领域,可以说,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和地方不受宗教影响的。自从宗喀巴宗教改革之后,“藏王”就既是政治领袖又是宗教领袖,他对臣民有着绝对的威势,是藏民行动上和心灵里顶礼膜拜的对象。在一般的文化生活中,宗教也渗透于各个角落。宗教对西藏的各类文化生活的渗透力是非常强大的,无论是年高耄耋的老人,或者是始龀垂髫的少年,他们或许可以不认识字,缺乏各种知识,但绝不缺乏对宗教的了解和信奉。宗教,已作为文化现象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称西藏是宗教世界,那是毫不过分的。
佛教的核心教义是“轮回”,提倡六道轮回之说,强调善业生善果。如果广积善德、虔敬佛法,则会来世尽享荣华富贵;反之则会饱受无尽苦难。此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说,指出每个人今生受苦,是因为你前世作了孽,需要赎前世的罪孽才遭罪受苦;如果今生遭受磨难越多越大,则对前世罪孽的清除就越干净,那么也就为来世种下善因,必有善报。从而泯灭了人们对现实生活的奋斗和追求,削弱了人们的意志。
佛教入主青藏高原后,指导人们行动时,一切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加强了人们自卑谦恭,让人内向与沉默,要人们深刻地自我检讨与反思,甚至自我责备、放弃自我。随着佛教在高原上的广泛传播和逐渐深入人心,佛教思想和价值观念更成为一种道德力量,转而规范人们的思维与行动。要求人们对佛教必须绝对虔诚无比,不能出现丝毫异念或动摇。这影响到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要求人们重视佛法,轻视社会制度;重僧轻俗;重出家念经,轻生产劳动;重社会利益,轻个人权利;重来世,轻现世;重视对佛经的注释,忽视思想进步和对外界的交流。
由于青藏高原地域辽阔,僧人毕竟有限,寺院也很有限,对于几乎全民都信佛的地区来说,如何使一般平民百姓也能处处事事都信奉佛法,让他们简而易行地学习诵读佛经,潜心修习来获得精神解脱,最后成佛是最根本的。于是藏传佛教就提倡念诵六字真言和转经。这对普通老百姓简单易行,易于认可。与此相关,便出现了刻有这六字真言的嘛呢石堆、写有六字真言的嘛呢经桶、嘛呢经幡等,只要念诵这六字真言或绕行经桶即可获取功德,这便成了人与佛间沟通和修习成佛最简单、最直接的途径。所以在喇嘛寺里到处可以见到这种经桶,信徒们都自觉地去转动它,口中念着这六字真言。
青藏高原险恶的地理环境使这里保持一种迟钝、封闭、缓慢的文化进程,落后的经济生活使这里的文化带有强烈的原型性和单一性。基于环境的封闭,文化延缓,使得宗教在这里具有绝对的权威地位。在西藏凡有路可达的高原山口上,都招展着各色经幡,并以高山之石堆垒成一定高度以为崇拜的玛尼堆。这种经幡和玛尼堆的意义在于:它向每一个生存在西藏的人昭示着生的伟大,并同时默认死的光荣和面对死亡的坦然。
宗教是一种精神的力量,我们不应该简单地把宗教等同于所谓的封建迷信,那是一种浅薄的世俗之见。其实,对大部分有灵性的心灵来讲,肉体生存的短暂把他引向对来生或永恒的精神追求,并不是一件坏事,和现世的所有物质,包括金钱、美女等追求相比,这追求不仅不让人可恶,而且让人尊敬。因为人类的精神追求事实上总是对社会有利,对他人有利的一种行为,一种理性的行为。
在西藏传统中,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东西是慈悲,慈悲是佛教对人类精神最崇高的贡献。按佛教解释,慈悲是一种理性的爱。在西藏这块土地上,因地势凌空高越,使人格也因而高拔雄奇。离人间最近的天堂在西藏,离天堂最近的人间也在西藏,西藏人因更接近太阳而显得灿烂,显得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