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悲壮的挽歌——“11·24”特大海滩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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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八个男人与一个女人

董颖,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人,时年26岁。“大舜”号轮出事前,在青岛市帮人卖服装。24日那天,她和好友解芳想到大连玩,本来买了中午的快船票,但因风大取消了,于是临时改乘“大舜”号轮。

大约下午4时半,警铃第一次拉响后,她们穿上了救生衣。她在甲板上一直呆到19时30分,尽管穿了棉袄、棉裤,还是冻得连站都站不住了,便又回到了客舱过道。过道里面已经挤满了人,由于船摇晃得很厉害,许多人都被撞得头破血流,80%的人在呕吐,地上一片狼藉,臭气熏天。21时左右,她也开始晕船,想吐,她吃了两片晕船药才慢慢清醒过来。这两片晕船药使她在逃生的关键时刻得以清醒,可算是救了她的命。

她和解芳都没坐过船,更不知救生衣为何物,两位素昧平生的大哥走了过来,让她俩别紧张,并分别为她俩系好救生衣,而他们的救生衣还没有穿上呢。其后,不论是在船舱里,还是在过道上,男人们都主动自觉地让出一条路,以方便妇女儿童们先行一步到达甲板上。

“大舜”号轮倾斜后,船舱内一下子就被海水淹没了。4名男乘客一边安慰她们,一边采取各种手段和方式,打碎钢化玻璃船窗。而当玻璃窗破碎之后,第一个逃出船舱的并不是男人们,而是董颖。

“救我呀!”她挣扎在海面上恐怖地喊着,话音未落,一股咸冷的海水已堵上了她的嘴。

“11·24”特大海难幸存者共22人,其中惟一幸存的女性董颖是被人拉上橡皮筏随浪飘到岸边的。图为她向探访者讲述脱险的经过。“救我……”海面都是这种声音,尽管这种声音在风浪声中显得是那样微弱,姑娘的求救声还是被人听到了,一条橡皮救生筏向她漂来。这是船上逃生者的救生筏。筏上的一位金姓男人发现了她,拼命地伸出了手,那手鲜血淋漓,不停地抖动着。

“抓住我,姑娘!”那位男子嘶哑地说,苍白的脸上竟在寒风中淌下串串汗滴。

姑娘不停地抓向那只血淋淋的手。那是给她生命的手啊,她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它!

无情的风浪受不了人们对它的蔑视了,它毫不犹豫地愤怒扑上,把姑娘扯到一旁。姑娘的努力,一次比一次失望:近在咫尺的那个生命之手,这会竟似一种错觉,一个幻觉;她几乎不再相信那真是一只手了。

“我要死了,我抓不到那只手。”她悲愤交加,放声大哭……

董颖的哭声惊动了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和董颖一样正在怒海狂涛中挣扎。他寻声看到了董颖,叫了一声“天呐!”忽似增添了无穷的气力,手脚不停地向她游来。

“不要哭了,姑娘!”那个男人顶风破浪,到了董颖身侧。他伸出手来,又说:“抓紧我的手!别怕,我们会让你活着出去。”

他冲筏上的男人喊了一声:“我们来了!”便游向救生筏。筏上的男人伸着手,筏下的男人用手托着董颖,上拉下托,费尽周折,董颖终于上去了!

董颖喘息未定,便转身向下,伸出自己几欲冻僵了的手,颤声对筏下的男人说:“大哥,把手给我!”

水中的男人现出一笑,他如释重负地摇了摇头,正待自己爬上救生筏,不料一个大浪猛地打来,董颖眼看着那个男人卷入其中,再也寻不见了。

救援船就在前面,那是海军“686”号轮。救生筏上的董颖和金姓男子惊喜涕泪,手脚并用,向“686”号轮靠近……

风浪太大了,“686”号轮在远处看来,也像个救生筏一样摇晃不定,被抛来抛去。

救生筏无法靠近的事实,再次令董颖伤心绝望:“我那会儿的想法真是太天真幼稚了!这不是陆地,而是海上,且是完全疯狂了的海上!救援船是来了,来得好快,可就是摸不到它。”

她心灰意冷,骤然感觉到了先前忽视了的无边寒意,颤颤地发起抖来。

四下一片黑暗,风浪声中,时有惨呼的声音,忽高忽低地传来。董颖骇然心惊,周身凉透,忍不住又号啕痛哭起来。

筏上的金姓男子年过半百,这会儿几尽虚脱。他安慰董颖说:“姑娘,留点气力,以后再哭吧。”他这样说她,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胡乱用手在脸上抹了几把,眼睛红红地看着董颖,口气十分坚定:“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决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董颖无限感激地看着金姓男子,抽泣着点头:“金大哥,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这就对了,姑娘。我们够幸运的了,我们没死在船上,没死在水里,现在还在筏上,你说,我们还会有事吗?放心,我想不会有事了。”金姓男子望着黑黑的四周,出神地说。

董颖心中安稳了许多,她停止了哭泣,暗暗地祈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盲目漂流救生筏上的董颖和金姓男子同时叫了起来:“灯!有灯了!”

巨大的激动奔腾涌来,二人情难自禁,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姑娘,我们活了!我们不会死的!”金姓男子不再压抑自己,惊喜地说。

那灯光越来越近,渐渐变成了一团团冲天的烈焰,照亮了漆黑的海面。

她们欢欣鼓舞,听得见心跳的怦怦声……

此时此刻,一个大浪突然冒了出来,拼尽全力,对救生筏做了最后的一击!它太凶猛了,战胜无数风浪的救生筏也似疲惫不堪,翻在水里,一脸不甘。董颖死死抓住筏绳,咬牙支撑;而那个金姓男子此时却是随浪而去……

救生筏随风浪盲目地漂啊、漂啊,董颖一直紧紧抓住筏绳不放。不久,她回头一看,已经到岸边了,而且岸边有个人,她用尽力气大叫“救命”。一个人跑过来想拉她,但没拉住,她又被海水带回到海里。

过了一会儿,她又被冲上了岸边,为了不再被冲回去,她赶紧解开缠在身上的缆绳。先前拉她的那个人跑过来了,问了她好几句话,她没回答就昏过去了。医生告诉我,幸亏是云溪村人贺传舫及时发现,及时将她送到医院,否则她肯定被冻死在海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