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悲壮的挽歌——“11·24”特大海滩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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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假如你有幸活着

解芳,吉林省白山市人。这个名字能被人提及,广为人知,在“大舜”号轮沉没之前,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她太普通了,人海中的一个沙砾;这样的女人,中国随处可见。

解芳生前好友、“大舜”号轮惟一的女性生还者董颖谈及解芳说,自从“大舜”号轮于11月24日16时30分开始出现险情的那一刻开始,解芳就一直呼唤着她儿子的名字。

他的儿子翟峰11岁了,身高却只有1米多一点,体重仅仅15.6公斤。他脸色蜡黄、骨瘦如柴,更可怜的是,孩子6岁那一年的腊月二十八,他的爸爸就因烧坑煤烟中毒死了,孩子又由于遗传的缘故,他生下来就患上了难以根治的顽症白癜风……

原本贫穷但充满温馨的家庭,转瞬变得支离破碎,温馨不在,贫穷更甚。一个年轻的妈妈,一个无忧无虑、天真活泼的孩童,一下跌进深渊,丧夫失父,生活困绝。爸爸出殡的时候,小翟峰突然向妈妈下跪,泪流满面地哀求说:“爸爸走了,妈妈您可不能像爸爸那样丢下我不管啊……”

老天太会捉弄人了。它竟然让一个毛头小孩整日提心吊胆的事情变为现实。

丈夫死了,孩子有病,公公、婆婆还要照顾,小翟峰也要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上学。她为了这一切的一切,1995年5月,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青岛市,开始了艰难的打工生涯。

董颖说到解芳生命最后时刻时,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解大姐一直呼唤她儿子的名字。她想用手机给小翟峰打个电话,却又害怕吓坏了他,硬是挺着没打……解大姐给她讲了好多有关她儿子的故事,说有一次她在夜间发高烧,儿子居然陪着她一直到天亮……其间,小翟峰不停地哭,反复说,妈,如果您要死了,就让峰峰和您一块死吧,免得您见不着我,我也见不着您……解大姐说她孩子好苦,由于家穷,小翟峰自小就没享过一天福,过着其他同龄人无法想像的生活:11年来,从没有买过一件玩具,他的玩具都是邻居的哥哥、姐姐玩腻不要的;他身上的衣服,都是亲戚的孩子穿旧的……两块五毛钱的一瓶可乐,相当于小翟峰和爷爷、奶奶3个人一顿的饭菜钱,他真的不知可乐为何物……自从懂事开始,孩子身上从没有揣过一分零用钱……他很可爱,他看着别的孩子吃零食,他说自己不愿吃……外婆送给他20多元的一个书包、一个笔盒和一支铅笔,他藏起来,只在睡觉前偷偷看看,又小心藏好……去年他来青岛的时候,做妈妈的只带他吃了一顿‘肯德基’,他吃,喜欢吃,差点没把那鸡骨头都吃了……解大姐说:‘是我无能啊!我们大人遭罪受苦,可连累了孩子!穷,我不怕,可孩子不行……他的练习本,全是爷爷奶奶捡来办公废纸装订而成的……我这个当妈妈的,真为孩子丢脸……是我不好,我不能再出事了,否则,孩子更没法办了……’说着说着,解大姐便放声大哭……”

解芳一直和董颖在一起。大船进水了,进舱没腰,逃生无望的时候,解芳却哭不出声了,她只一遍又一遍地哀求董颖:“假如你有幸活着,请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帮我关照一下孩子吧。他实在可怜,6岁就没了爸爸……我……”不等解芳把话说完,一个巨浪打进船舱,眼见船翻进水,她们大声惊叫,随船向左滚落。“”地一声,解芳重重地撞在舱壁上,钻心的疼痛险些让她昏了过去。她顾不得这些,拼命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前面的一个扶手,不想未等她把手伸到边前,海水已涨过了脖子,她呼喊一声儿子的名字,便一下没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