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护鲜卑中郎将,其实就是在国境线附近驻扎的提防鲜卑人入侵的军队统领的称号。美其名曰护鲜卑,其实是防范鲜卑,但是作为天朝,说防范的话就太有失颜面了,于是就用‘护’来做文章。好像是告诉对方,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你别打我们,我们也不打你,其实心里都恨不得对方死绝了。在边境线上还有同样的队伍,比如说护匈奴校尉、护乌桓校尉等等。
宗员的年龄在三十五、六岁之间,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满脸的刚毅之色。他本来就是一个士兵,但是经过了十多年的拼杀,终于从一个小小的士兵到了统领一方大军的护鲜卑校尉,统领护鲜卑军一万骑兵为大汉王朝抵御外围的饿狼。鲜卑本来是草原上活动最猖獗的异族,但是自从檀石槐死后,鲜卑大联盟土崩瓦解,鲜卑各部落为了争夺统治权而自相残杀。这一来护鲜卑军倒是落得清闲了,这不黄巾起义后,朝廷便下令调护鲜卑军回来剿灭叛军。而宗员也的职位也达到了一个巅峰,由校尉提升成为了中郎将。
因为在汉朝的时候,将军是不常置的,很多将军都是加封的官员用的虚职,统兵的反倒是那些中郎将和校尉。中郎将年俸禄比两千石,而且手中还有实打实的兵权。可是到了三国时期,中郎将和校尉反而成了低等职位,甚至到了大猫小猫皆是将军,杂号将军满街跑的地步。所以宗员能在这个年龄便成为中郎将也令他感到颇为自豪。
宗员这时回头看着身后清一色皮革轻甲,纪律严明,鸦雀无声,眼神凌厉,杀气腾腾的五千骑兵,心中无比的快慰,这两年都没有痛痛快快的打过仗了,儿郎们一个个都是立功心切,一听说是打农民起义军,都好像看到军功一样,争先恐后的报名参战。原本需要十日的路程,居然在八日的时候便赶到了。
宗员唯一不忿的是,这一次剿匪他居然要为人副手,而且听说主帅还是一个大儒,这不是扯淡吗?打仗又不是做文章,要一个大儒去统兵,难道他还能写一篇文章就把百万黄巾贼给写退了?打仗还是需要我们这些军人用马刀长枪一刀一枪拼杀,这样才是真的,至于其余的都是虚套路,做不得真。
“嘎~吱~”就在宗员寻思的时候,营寨外的辕门被十多个兵士吃力的推开,露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而辕门推开后,一行五人快步迎了出来。为首之人五十多岁,身材高大干瘦,容貌威严,手按长剑甚有威仪,想来便是此间的主帅北中郎将卢植。卢植的身后左边是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想来是卢植的子弟,跟着想混军功的。右侧是两名大汉,以宗员的眼光看,两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恐怕经历的战事不比自己少多少。
“宗中郎远道而来,卢植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卢植一眼便认出了宗员的中郎将铠甲,当即冲首当其冲的向宗员抱拳笑道。
“有劳卢中郎相迎,宗员心中大愧啊!”宗员见了卢植后,心中顿时没了轻视之意,见卢植如此客气,他也不敢再托大,当即翻身下马,冲卢植还礼道。
“宗中郎一路鞍马劳顿,甚是辛苦,快些入营寨歇息!”
“谢卢中郎好意,然兵士未曾歇息,宗员身为主将又怎能歇息呢?”宗员闻言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以为卢植是要变相夺了他的军权,所以才说自己是这支兵的主帅,意思是别人都指挥不动这支兵马。
“宗中郎能如此体谅兵士,兵士们能有宗中郎这样的统领真是他们的福分啊!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营寨,兵士们自当都要进营寨好生歇息,所有这以后的事就不劳烦宗中郎挂心了。”卢植何等老辣,宗员这小心思他哪能不懂?于是他先肯定了不会夺宗员的军权,但是一旦到了这里,所有的兵士都要听的卢植的,一军怎么能有两个统帅呢?不夺你的权,但是你却要听我的。
“卢中郎,在下是护鲜卑中郎将!”宗员听后心中更加不忿,虽然说你是主帅,但是我们却都是中郎将,你凭什么指挥我?
“宗中郎,老夫是北中郎将,持节!”卢植闻言手按长剑,面带微笑,言语上却是丝毫不让,而且隐隐有威胁的意思。北中郎将是总督北线战事的主帅,而且连持节也说了出来,持节者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而宗员的中郎将却是比二千石,卢植的权利正好够得着对他来个先斩后奏。
简雍看着刚见面就开始明争暗斗的两人心中不禁叹息。其实他是不懂,护鲜卑的五千骑兵是一把锋利的长剑,如果用的好这把剑便能所向披靡,可以用的不好,便会有剑毁人亡的可能,所以卢植要左右住这把剑的去向,不能让它肆意妄为。
“宗员听从卢中郎的话就是!”听了卢植的话,宗员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甘居下位。
“你我都是同僚,一正一副,自当相互协助,如此才能大破敌军。”卢植见宗员服软,也不再逼迫,微笑着抚慰道。
“宗员谨记中郎的教诲。”
“宗中郎言重了!请宗中郎带兵马入寨歇息,今日老夫带天子犒赏众位将士,歇息一日,来日我等便兵发冀州,为国讨贼。”
“诺!”宗员当即抱拳应诺,然后转身冲身后的兵士高喝道:“众将士听令,三人一列,循序入营!”
“诺!”护鲜卑军五千骑兵齐声应诺,然后便三人一列有条不紊的进入营寨。五千人入营,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混乱,除了马蹄声外,居然听不到别的声音,可见这支骑兵纪律之严明。
同为骑兵统领的杨柳看到这里不禁暗自咂舌,他本以为他手下的骑兵已经够精锐了,可是宗员手下的骑兵却是比他的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他相信他的骑兵是绝对不会比宗员的差的。
“宗中郎的队伍如此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我等大破黄巾指日可待也!”卢植看的连连点头,微笑着给宗员带了顶高帽子。
“中郎谬赞了,宗员不过是尽一个统领应尽的职责而已,不值一提的!”宗员十分客气的道。
“好一个尽职,如果我大汉的朝臣都能入宗中郎如此,何愁社稷不千秋永固?”
“先生!我们也为宗中郎接风吧!”简雍见卢植又要发牢骚,当即出言阻止。谁知道这些人中会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万一抓住了卢植言语中的漏洞,告上一刁状,虽说这时皇帝不会找卢植的麻烦,但是难保日后来个秋后算账。
“是老夫糊涂了,怠慢了宗中郎,还望勿怪!”卢植闻言当即醒悟,告了一声罪,然后冲宗员道:“宗中郎请!”
“中郎客气了!您先请!”宗员看了简雍一眼,然后冲卢植抱拳道。
“你我二人同行就是!”卢植一声大笑,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宗员的手便向营寨走去。
“谢中郎!”宗员道了声谢,便随着卢植向营寨内走去。
简雍等人也跟在两人的背后走进了营寨。
北军中军大帐中。卢植身居首位正襟危坐,陈到恭恭敬敬的站在卢植的身侧充当护卫。下面右首依次是宗员和简雍。左侧依次是朱武和杨柳。卢植在首位依次为宗员介绍了朱武和杨柳,最后才一指简雍道:“此乃老夫的学生,随军司马简雍。”
“哦~原来是简司马啊!在下看来简司马好像还没加冠吧!”宗员依次给朱武、杨柳行礼,虽然说两人都是司马,但是所处的地方不一样,如果外放的话都是校尉一级的人物,所以他不敢托大。可是对于简雍这样一个黄毛小子能当上司马,他就有些看不起了,自己拼死拼活十几年的功劳才比一个毛头小子高那么一点点。他是一个直性子,心中不忿顿时出言讽刺。
“加了,昨天先生才给雍加的冠!”简雍冲宗员拱手笑道,心中却暗骂卢植不会说话:“你说司马就司马吗!干嘛说我是你的学生?这不马上让人误会我是抱着你的粗腿爬上来的?”
“在下眼拙,望简司马勿怪才是。”
“无事!无事!”
说话间便有兵士端着酒食进入了大帐,军中的宴席不比宫中,甚是单调,只有一只鸡,一盘熟牛肉,和一些菜蔬,不过酒却是成坛子的搬。
“简司马,宗某敬你一觞,就算是为了刚才的话给司马赔礼如何?”宗员看到有酒,便想让这个少年书生出丑一番。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在下所了不怪宗中郎,更何况在下不会饮酒。”
“大老爷们不会饮酒像什么话?来来来,宗某给司马端起来。”宗员要的就是不会饮酒,当即心中暗喜,既然斗不过先生,让学生出出丑也不错,当即粗狂的笑着端起简雍面前的酒觞送到简雍跟前。
“宗中郎,在下实实是不会饮酒啊!”简雍脸上顿时露出了苦色,略显哀求的道。
看到宗员像简雍逼酒,卢植和陈到心中对简雍的酒量有数,所以毫不担心便也不出言阻止。朱武和杨柳则是心中存的跟宗员一样的想法,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跟我们平起平坐,不耍耍他怎么行?所以两人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时不时的还冲卢植举觞遥敬。
“怎么?莫非简司马看不起在下这么一个粗野之人?”
“不敢!不敢!宗中郎言重了。”
“那就请简司马莫要再驳宗某的面子了。”
“这……那……唉!好吧!在下就饮此一觞,不过可就至此一觞哦!”
“这才痛快!来!简司马干!”宗员大喜,拍了简雍肩膀一把,然后仰头将一觞酒饮干。
“唉!”简雍一声长叹,愁眉苦脸的低着头去喝酒。看着他那痛苦的表情,宗员等人心中暗爽不已。
好不容易将酒喝完,简雍当即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忙吃了一口熟牛肉。
“简司马小小年纪便能成为随军司马,真少年英雄也!来,宗某不才,再敬司马一杯。”不等简雍回过神来,宗员再次举觞笑道。
“咱不是说好了就喝一觞吗?”
“刚才是宗某给司马赔礼的,现在是用来祝贺司马的,不一样。”
“唉!那好吧!”简雍再次叹息,无奈的端起了酒觞。
如此宗员一觞接一觞的找着理由敬简雍,就连他的坐骑去年产下一匹小马崽的事情都拿出来了,这不禁让简雍觉得这边军的文化水准还是有待提高啊!不然这连找借口都找不出好的来。十几觞下肚,宗员也有些微微的醉了,而简雍早已经是醉眼迷离,都快趴到榻上了。宗员心中十分的得意,欢快的吃着菜肴。
“宗中郎,你远道而来,简雍敬你一杯。”宗员刚一转头,刚才还快趴到榻上的简雍,忽然神气活现的冲他举觞道。
“什么?”宗员闻言大惊,回头看去,简雍眼神清澈,嘴角还挂着一丝戏谑的微笑,那里有丝毫的醉意?心中暗叫:“不好!这小子伴猪吃老虎。”
“今个这酒是越喝越精神!来!宗中郎干!”简雍豪放的笑道。
“干!”宗员本着输人不输仗的原则举觞道。
“为了能早日剿除叛逆,干!”
“干!”
“……”
“……”
又是十多觞下肚,宗员已经趴在榻上起不来了,而简雍则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的朱武和杨柳目瞪口呆,两人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