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皇贵妃,若这孩子真是你亲生,你当然下不去手。”风妃阅走上前,眼见她神色陡然僵硬,唇角不停哆嗦。
“皇后,你这话是何意?”
她满面愤怒,两手心虚地紧握,却仍表现强硬,在气势上丝毫不输于旁人,风妃阅在皇帝身后站定,孤夜孑回头,俊脸上,带着骇人森意。如狼般的眸子直视过来,愤怒中,含有难以置信。
风妃阅深咽下口气,眼底,有柔软滑过,却仍是坚定异常,她平静下语气,有瞬间,甚至觉得他的双眼太过于灼热,烫的自己不敢面对,“皇上,这孩子不是你的。”
清晰的,她看到他眼中的一份质疑,完全坍塌。孤夜孑明知,她不可能骗自己,这份相信,却沉重的让他情愿不要有。
“皇后,你休要血口喷人。”茗皇贵妃尖细的两眼迸射出忿恨,她失手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你恨不能将我的孩子除去,如今,又说小皇子不是我亲生,怎么,就因为他威胁到了你肚中孩子的地位?皇后,你好狠毒的心啊……”她失声尖叫,更多的,则是掩盖住内心不断翻涌而上的害怕。相反,风妃阅却是沉着冷静,孤夜孑再度望向她怀中的孩子,紧抿的薄唇,轻启,“这是怎么回事?”
“这孩子是偷梁换柱而来,小皇子身患奇疾,乃是遗传所致,皇上同茗皇贵妃身体康健,况且,当日负责接生的稳婆已经如实交代,茗皇贵妃当日所生下的,并非是皇子,而是一位公主。”君相爷几番逼供,总算是套出了几人的实话,一纸书信送入后宫,其上,无一不是即将两宫太后一举扳倒的雀跃。
风妃阅心头沉重,仿佛看见皇帝的心房处,此时正被拉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难以愈合,鲜血直往外淌……
孤夜孑望向她身后的陌医师,但见他点下头,神色随之静如死水。
“不,皇上,皇上您万万不可相信……”茗皇贵妃全身如虚脱,她的铤而走险,她不顾两宫太后,毅然忤逆,不就是为了今日的地位么?孩子,是她同皇帝中间,仅剩下的唯一关联,“皇后,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陷害于我?把孩子还给我!”
茗皇贵妃不顾阻拦,突然牟足了劲冲上前,欲要将风妃阅手中的孩子夺过去。
“把她抓起来。”孤夜孑一声令下,边上的侍卫齐数上前,扣住她的双肩使其难以动弹。
风妃阅早知会有如此混乱的场面,茗皇贵妃被压弯了身躯,不屈的双眼满是恨意,头上的发簪跌落至地,她披头散发,两手犹在不断挣扎。
臂弯间,突然空落,风妃阅垂目,却见那孩子已被皇帝一手接过去,大掌抓着他的襁褓,那孩子被高高地举在半空中,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顺着他的手臂望去,风妃阅忙上前,双手一下拉住他的肘弯,十指因害怕而用力泛白。
茗皇贵妃瞅着皇帝的动作,她高扬起脑袋,早已泪流满面,跪满一屋子的奴才纷纷求饶,“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风妃阅垫起脚尖,却根本够不到他的手,孩子揪心的痛哭声就在头顶,孤夜孑面色铁青,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然没了焦距,空洞的落在一点上。
心中,疼痛难耐,风妃阅顿觉几分后悔,皇帝这个样子,委实吓人。
她抚上他的手臂,焦急而疼惜,“皇上……皇上……”
孤夜孑蓦然,紧揪起的五指松开些,伸直的手臂,弯曲下来。风妃阅趁机将孩子接过手中,陌辰吏走到一旁,将薰炉中的香料一一倒出来,从袖中取出一把粉末状的药物,洒在带有零星光亮的香料上。
那方,茗皇贵妃双膝忽的软下,她咬紧下唇,神情突然变成一种绝望而凄厉。
刺鼻的味道,随着那把药粉而慢慢消散,原先被隐藏起来的梅花香味,如今,开始顺着某个角落飘出来,陌辰吏冷清的俊颜带有欣慰,上前说道,“皇上,娘娘的解药,就在这座寝殿内。”
孤夜孑神色稍缓,冷静下的眸子扫向茗皇贵妃,“给朕搜!”
“是。”
外头,御林军纷至沓来,顷刻间,将这偌大的寝殿给挤满,翻箱倒柜的声音,带着紧张而焦虑的声音。茗皇贵妃视线落在风妃阅脸上,旁人的一切,仿佛与她已无关,陌辰吏站在殿前,只见正对自己的墙面上,挂着一副巨大的佛像,这梅花的香味,只有他能闻得真切,“不用搜了,应该就在这后面。”
手忙脚乱的御林军听闻,一一聚集过来,“将这佛像移开。”
“谁敢动一下!”原先安静下来的茗皇贵妃突的再现暴躁,“陌医师,你就不怕遭受报应么?”
陌辰吏儒雅的侧脸正对着那副画像,“我自问没有做过亏心事,这所谓的因果报应,若真要来,岂非我一介凡人能避得了的?”
墙上的画像被人一把扯下,风妃阅心头猛地一惊,只看见那金光闪闪的佛像,撕裂成了两半。站在身侧的陌辰吏见状,眉头皱起,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就见画像后方,凸显出一个暗格,长形的桌子上,摆着几根蜡烛。而正中间的位子,则放着一个长形的花瓶,其中,插着一株含苞待放的梅花,香郁的清香,随着晚风,将这幽雅吹散至每个角落。
陌辰吏上前,刚将那株梅花拿在手上,茗皇贵妃便失控地大声惊笑,“哈哈……陌医师,这是受过诅咒的梅花,谁碰了,谁就不会有好下场……”
男子丝毫不畏惧,将那梅花送到二人面前,“皇上,就是这一株。”
孤夜孑勃然大怒,手掌猛地攫住她下巴,女子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脖颈的地方,像是被折断,“朕没有想到,会是你。”
茗皇贵妃咬牙,两眼突射出恨意,扭曲的声音,空洞而深刻,“皇上心疼了,心疼施婕妤那一片无辜遭罪的梅林?心疼她病痛缠身,却还要遭受你的无情?心疼皇后没日没夜被噩梦折磨……哈哈哈……”
风妃阅站在远处,望着她大笑出声,望着她眼角不断淌出的眼泪,这名女子,大抵是疯了,为情,伤的太重……
孤夜孑被戳中软肋,他手掌甩落,茗皇贵妃趁势向边上倒去,她整个人趴在地上,嘴角的地方,血渍呈现猩红。
“先前,施婕妤中蛊之时,朕便应该怀疑到你。”皇帝懊恼万分,一把怒火无处发泄。
茗皇贵妃苦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我知道,我总会有这么一日,可我不后悔,一点都不。施婕妤命大,可她那副惨败的身子也撑不了多久,皇后……哈哈,你以为你的孩子就能生下来么?”
陌辰吏大惊,握着梅枝的手,紧了几分。
“我告诉你,不能,有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他除去,受宠又怎样,得势又怎样,你们一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茗皇贵妃环顾整个大殿,“皇后,我最遗憾的就是没有为姐姐报仇,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她所中的花咒竟是出自于你手,为什么,为什么……姐姐她一向不与人争,你为什么要害她!”
风妃阅倒退一步,看来,这君阅果然是索伊的徒弟。
茗皇贵妃意欲逼上前,“君阅,你莫不是变傻了,帝王怎会有真情,我错了,我应该袖手旁观,应该看着你沦陷,然后……看着你同我一样,哈哈哈……”
孤夜孑冷眼相看,扭头,冲着风妃阅说道,“朕要见那名稳婆。”
大步,已经走了出去,风妃阅急忙跟上,同时,派人送信至君府,让君相爷将那两名妇人押入皇宫。
庄严肃穆的大殿,皇帝端坐于首座,风妃阅将孩子交到一名嬷嬷手中,殿下,跪着茗皇贵妃同两名妇人。
两宫太后也被请过来,刚跨入大殿,东太后便觉一惊,那两人抬起头来,匆匆对视后,忙压低脑袋。“不知皇帝让本宫前来,所为何事?”
西太后环顾四侧,实则已是一目了然。
她面容冷静,不愧是当年的铁血手腕。皇帝神色阴鸷,隐忍的愤怒挤压在胸腔内,得不到释放,“来人,赐座。”
茗皇贵妃见两位太后前来,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惊喜,从她们的神色上便可看出,自己于她们来讲,已经是一颗没有用的棋子,弃之,亦不会觉得可惜。
风妃阅坐在皇帝身侧,望着那两名几乎匍匐在地上的妇人,转而,对上神态自若的二人,“太后,这名稳婆,可是您亲自挑选而来?”
西太后睬了那名妇人一眼,“正是,怎么,皇后究竟想问什么?”
“儿臣不敢。”风妃阅自然知道这事同两宫太后脱不了干系,可要抓住她们的软肋,何其困难,“儿臣只是想问,当日茗皇贵妃所产下的孩子,是一名皇子,还是一位公主?”
西太后轻笑,面带讽刺地望向嬷嬷手中的孩子,“自然是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