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的沉默,风妃阅双手解开他身上的龙袍,“早些,歇息吧。”
枕上他的手臂,二人前额相抵,风妃阅朝着他胸膛靠近,一手落在皇帝腰际。
翌日清晨,一阵清脆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凤潋宫,风妃阅急忙起身,在李嫣的伺候下更衣洗漱,来到外殿。
乳娘满头大汗地哄着孩子,风妃阅见状,将孩子接了过去,“好了,玉桥,你先带乳娘去用早膳,等下再来伺候。”
“是,娘娘。”
乳娘行礼后,跟在玉桥的身后走出凤潋宫,确定二人已经走远,风妃阅这才冲着边上的李嫣说道,“去,将陌医师请来,记住,千万不要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国师。”
“是。”
风妃阅抱着孩子,一手执起锦帕将他额上渗出的汗水擦去,不出一会,李嫣便带着陌辰吏大步而来。
“臣,参见皇后娘娘……”
“陌医师不必多礼。”风妃阅将孩子放在凤榻上,“大清早的让你过来,国师可有说些什么?”
“娘娘放心,师傅他不在殿内。”陌辰吏望着风妃阅的背影,始终不解,她为什么会对陌修如此不信任。
“那便最好。”旋身,将挡住孩子的身影退开,“小皇子终日啼哭,本宫不懂是病了还是正常反应,还得麻烦陌医师。”
风妃阅看着他走上前来,亦步亦趋间,馥郁的药味香醇淡雅,一如男子的气质,温润有和。陌辰吏解开孩子身上束着的襁褓,孩子的脉搏虚弱,两指放在他纤细的手腕上,诊断片刻后,摇了下头。
“怎么了?”风妃阅欠身上前。
“从脉相上看,并无大碍。”陌辰吏收回手,那孩子被解开束缚后,双手双脚一下活络起来,风妃阅低头瞅了一眼,莫非,是自己多疑不成?
只顾自己玩耍的孩子,在陌辰吏起身之际,却突地抽搐一下,很快的反应,却还是没有逃开他的眼睛。
急忙坐下身来,陌辰吏一手将袖子掀起,原先舒缓的神色,在瞬间紧绷,风妃阅瞧着他的面容,宽袖中的手,也随之紧攥而起。
将小皇子的衣服全部解开,陌辰吏双手拇指按在他脑门上,孩子骨碌着晶亮黑澈的两眼,小手抓着自己的袖子,喉间,像是一个打嗝,全身再度抽搐。
这样的事,并非偶然,他掌心慢慢移至小皇子的胸口,十指在手背上交叉后,按了上去。心跳,越渐清晰,风妃阅索性在榻上坐下来。孩子周身一个颤抖,陌辰吏相握的十指揉成拳,慢慢缩回来。垂下的眼帘睁开,直勾勾望向风妃阅。
她一下接住男子眸中的难以置信,那般错愕,甚至,还带着几分惊惧,究竟是什么,能让陌辰吏惶恐成这般?
“陌医师……”风妃阅想要询问,但见他瞥了身后的李嫣一眼。
她顿觉万分不安,好不容易平复下面上神色,“李嫣,你到外面去守着。”
“是,娘娘。”女子掩下担忧,望了一眼榻上的小皇子后,唯喏退出凤潋宫。
“呲……”火烛燃尽的声音传来,隐约,暗香浮动。破晓的残阳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越发显着男子的背影坚挺而劲瘦。
风妃阅双腿曲在榻前,旖旎裙摆铺满整个阴寒的地面,凤潋宫的气氛紧窒压下来,仿佛在二人中间隔了一道墙。
“有话不妨直说。”忍了片刻,风妃阅额黛微拧,天生的直性子使得她来不及等陌辰吏开口。
男子颔首,神色犹豫几下,望着风妃阅眸中的迫切,轻声说道,“小皇子,得的应该是心疾。”
心疾……
风妃阅目光放柔,榻上的小皇子除了消瘦些,本该同其他孩子一般顽皮,她凝视片刻,见陌辰吏面色灰败,隐约,觉察出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严重么?”
他深邃的两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亦消失殆尽,风妃阅蓦地一紧,看着他薄唇轻启,“小皇子的心疾,是从娘胎中便落下的,但凡医书再高明之人,对这……却只有束手无策。”
风妃阅再次望了那孩子一眼,所谓心疾,应该就是心脏病吧,若是放在现代,或许只需一个手术并能痊愈。她拢起孩子的前襟,十指轻而柔的一颗颗将那盘扣扣起来。陌辰吏颀长身子一跨,三两步来到屏风前。
“这个孩子……”
风妃阅并未回头,取过锦被刚要盖上。
“小皇子得的心疾,是遗传而来。”陌辰吏双手背在身后,面向殿外的脸,阴晴不定。
她手中的动作僵直,握住被角的劲道,慢慢收拢,掐出一方皱子,“莫不是,皇上同茗皇贵妃中,有人患有心疾?”
紧张的一身冷汗涔涔而出,风妃阅视线却依旧落在小皇子身上。
陌辰吏转身,见她身子半弯下,有力的步子便上前来,“皇上同茗皇贵妃的身子并无大恙,若真有心疾,过去的一次次诊断中,我不可能遗漏而不发现。”
陌辰吏的一句话,无疑是当头棒喝,惊得风妃阅毫无招架之力,全身瘫软。目光虚无地落在那张小脸上,却是,越看越陌生。
“你的意思是说,他……”
吞在喉中的话,难以启齿,风妃阅怎么都不敢想,“他,并不是皇上的孩子?”
陌辰吏面对她诧异的神色,突来巨变,让她一下子难以接受。
“这事太过蹊跷。”风妃阅摇着头,一下,从孩子身边退开好几步,“怎么会这样……”
陌辰吏扶着她,手掌贴在她背后,此番情景下,最重要的,便是冷静下来。
“如今,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孩子并不是皇上骨肉。至于茗皇贵妃那,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这孩子是她的,那她所犯下的,便是****后宫的死罪。其二……若这孩子是被掉包而来,那皇上的孩子,恐怕……”
风妃阅全身战栗,顺着他的思路,不敢再往下想一步。
柔荑不由自主抓着男子的手腕,她转过身,清亮的眸子抬起,望向陌辰吏潭底,“你是不是想说,恐怕已经……”
话到嘴中,却同他一样,说不出来。
陌辰吏反手将她的柔荑包入掌心,另一手,落在风妃阅肩头,突来的重量,犹如千万斤重,“林尹先前说过,茗皇贵妃产子之时,两宫太后只留了一个稳婆,其余众人全部被遣在殿外,这样看来,太后应该是知道的,说不定,此事更是她们一手策划。只不过这些时日,宫内的人全被蒙在鼓里。”
听他这样一分析,风妃阅原先乱了的思绪重新接上,可,陌辰吏所给的震惊,还是让她怔忡不已。
“此事我不会说出去,这是一个重要的契机,一旦找到证据,便是你将茗皇贵妃置于死地之日,两宫太后权势再大,若真有牵连的话,注定逃不得罪责。”陌辰吏轻拍下她的肩,风妃阅最大的敌人无疑便是太后,如今,她手中等于握了一颗重要的棋子,关键,就看她怎么使用。
她答非所问,却是吐出一句,“这孩子的事,你敢确定?”
“千真万确!”陌辰吏一口咬定,目光赤诚而认真。
风妃阅双眼掠过朦胧晶雾,早晨的阳光打在脸上,宁和安静,睫羽扑扇,事实一旦被摆出来,皇帝要面对的,不光是这孩子问题,最重要的,却是自己亲身骨血的……九死一生。
“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找到证据。”她极力冷静,小脸微侧,睬了榻上的孩子一眼,“若他不是皇子,我断不能将他留在皇上身边。”
“两宫太后心思一向细密,想要找出遗漏下的证据,我怕很难。”陌辰吏摇下头,将心中担忧说出来。
“事实摆在眼前,我们要的,只是时间罢了。”风妃阅双手叠在身前,“两宫太后以为,可以借着皇子的诞生而巩固其身后地位,殊不知,正是这种贪婪,给她们自己埋下了最大的隐患。”
她本显黯淡的眸子,逐渐闪耀起来,“就算动不了太后,至少,可以将茗皇贵妃拉下来。”风妃阅心思周密,却在想到皇帝那张孤傲的俊脸时,再度暗沉下去。
她想到了皇帝小心翼翼抱起那孩子时的笨拙,更想起,他说,将那孩子给自己抚养时的温柔。
每一个动作,那都是初为人父的第一次尝试。
虽然,不够合格,却足以令人温馨感动。
双手遮住面颊,这个秘密,她迟早要捅破,现在想来,已经是难以启齿。她越发不敢往后想,真要到了那么一天,自己要怎么开这口。
“陌辰吏……”风妃阅唤着他的名字,目光有些迟疑,“答应我一件事。”
何时起,她的开口,她的每一次请求,于他来讲,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男子问也不问,甚至,都没有选择考虑,他的每个点头,实则,都是有力的承诺。
陌辰吏盯着风妃阅面无血色的小脸,想也不想的,将头点下来。
她不得不防,“这件事,只能你我二人知道,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包括国师。”陌修同东太后的关系,风妃阅一直暗中观察,这事牵扯甚多,其中的利害,陌辰吏也知道。